于野的眉梢一挑,心頭一寒。
昨晚,于野是魁村的恩人,患難與共的好兄弟,如今殘夜未盡,獸群再次來襲,他突然成為阻礙兩家化解仇怨、握手言和的罪人。
目睹夏奇的舉動,與眾人的前后變化,他沒有啰嗦,直接選擇了離去。
而他剛剛躍上石墻,竟然遭到阻攔?
只見夏奇長老從人群中抓過一把長刀,通體烏黑,刀刃鋒利,轉而倒持刀柄,帶著愧疚的神情說道:"并非我魁村忘恩負義,于兄弟與我闔族的安危相比,兩者孰輕孰重,想必不用多言。此刀為我鎮村之寶,贈予于兄弟防身之用,略表虧欠之情。此外"他忽又壓低嗓門,道:"晨星方向的數百里外,有座千窟山,可躲避群獸襲擊,能否逃脫此劫,全憑于兄弟的造化"
于野伸手抓過長刀,頭也不回跳下石墻。
魁村的所作所為,著實令他意外、讓他心寒。不過,他倒是沒有任何的怨念。在夏奇等人的眼里,他一個落難的修士,雖然對于魁村有恩,卻也得罪了茂村,倘若他的生死能夠化解兩家多年的恩怨,夏長老與他的族人也自然有了選擇。
無關人性的善惡,乃是弱肉強食的抉擇。
"砰——"
于野雙腳落地,人已站在荒野之上。
一陣腥風卷來,使他心頭又添了幾分冷意。他手持的六尺長刀,應為玄鐵所煉,入手沉重,所謂的鎮村之寶倒也不凡。
就此看去,數百丈外聚集著上千頭猛獸與上百位漢子,肆虐的殺氣令人膽寒。遠處的天邊則是懸著一顆孤零零的星辰,那便是夏奇所說的晨星?
"你是何人?"
話語聲響起,躁動的群獸更是殺氣騰騰。
出聲的老者,乃是茂村的長老,虞干。
"哼!"
于野揮手將長刀扛在肩上,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揚聲道:"于野在此,虞長老不認得本人,緣何說謊害我,莫非背后有人指使?"
"這"
虞干回頭張望,卻抬手一揮,厲聲道:"抓住此人,死活勿論!"
隨著他一聲令下,殺機沸騰。
于野雖然鎮定自若,無所畏懼,卻從未想過以一敵眾,更不敢獨自面對成群的猛獸。他見虞干的神色有異,沖著遠處一瞥,猛然離地躥起五六丈,掠過荒野飛奔而去。
"追——"
一群壯漢大呼小叫追趕,荒野之上頓時群獸奔騰、草屑飛揚。而奔跑的人影彷如一縷清風,漸漸消失在晨色之中。
魁村所在的峽谷中,眾人仍在怔怔張望。當獸群也相繼遠去,夏奇跳下石墻,揮了揮大手,心安理得道:"嗯,魁村無事便好!"
須臾,天光大亮。
瘋狂的獸群依然在奔跑著、追逐著、咆哮著,在空曠的荒野上卷起一道道煙塵。而所追趕的人影,卻愈來愈快,起初猶如一縷清風,漸漸快若風影而去勢如飛。
片刻之后,風影消失。
于野現出身形,微微氣喘,右手的長刀拖在地上,扯起一串火星。
荒野已然到了盡頭,成堆的亂石擋住了去路。數里之外,則是群山聳立、霧氣蒙蒙。而隨著日光升起,天上的晨星消失,一時弄不清置身所在,也辨不清東南西北。
他卻顧不得歇息,又翻手拿出幾枚符箓。這是他早年間留下的符箓,或是破甲、或是隱身、或是御風、或是風遁,雖說用途不一、威力尋常,卻幫他擺脫了獸群的追趕。
"砰、砰——"
隨著一陣沉悶急促的響聲逼近,兩個茂村的壯漢分別騎乘著一頭猛獸追到了身后。而荒野上、亂石間,更多的壯漢驅使著獸群從四面八方追來。
于野不敢怠慢,飛身躍起,而剛剛離地,刀光呼嘯而至。他腳尖一點亂石稍稍借力,掄刀橫掃,便聽"叮、叮"炸響,襲來的兩把短刀倒卷而回。而兩頭猛獸已逼到近前,沖著他張牙舞爪撲來。他就勢刀鋒一轉而左右怒劈,"噗、噗"血光迸濺,猛獸的頭顱橫飛而起,騎乘的壯漢也隨著無頭的尸骸撲倒在地。他再次飛身而起,趁機沖入石堆之中,幾個起落之后,又不禁瞪大了雙眼。
越過成堆的亂石,又被群山擋住去路。而橫亙而起的山壁之上,竟然出現無數洞窟,大小不同,深淺莫測,看上去煞是詭異。
千窟山?
據夏奇所說,此地能夠躲避獸群?
于野愕然之際,身后再次傳來獸群的吼叫聲。他無暇多想,繼續往前飛奔。轉眼之間,抵達近前,來不及分辨,便要沖入洞窟之中。
恰于此時,忽然殺機逼近,一道看似無形,卻又青色盈動的劍光迎面襲來。
于野驀然一驚,雙手持刀擋在身前。
"鏘——"
一聲金戈炸鳴,劍光消失,一女子現出身形,青色長裙紋絲不亂,卻稍稍意外,道:"好大的力氣!"
于野后退兩步,神色一凝。
青鸞?
她怎會出現在此地?
不用多想,今日茂村攻打魁村,專門沖他于野而來,背后果然有人指使。而指使之人,便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女子。
而她的偷襲,并未施展神通,豈非是說,九天的結界也禁錮了她的修為?
"轟隆隆"
一陣飛沙走石,兇猛的獸群已蜂擁而來。
于野回頭一瞥,持刀往前沖去,咬牙切齒道:"閃開——"
"哦?"
青鸞伸手撩起腮邊的發梢,譏諷道——
"你躲入魁村,讓本宮好一番找尋,如今又想鉆入千窟山,果然是獸性不改一鼠輩!"
她依然亭亭而立,臉上帶著譏諷的笑意,輕輕舉起手中的長劍,又道:"即便舍棄修為法力,你也并非本宮的對手!"
"倒也未必!"
于野去勢不減,揮刀猛劈而去,卻突然身形一閃,就近躥入洞窟之中。
"咦?"
青鸞尚自蓄勢以待,眼前沒了人影。她稍稍驚訝,出聲道:"爾等在此守候,以防賊人逃脫!"她沖著逼近的人群、獸群交代一聲,轉身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