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里外。
又一處凡人聚集的村落。
村外有條河水環繞的山坡,于野盤膝而坐,懷里抱著孩子,猶自心緒起伏。
不知是何緣故,自從孩子到了他的懷里,竟然不再哭泣,而是瞪著烏黑的雙眼盯著他,更是令他心神恍惚、自言自語——
“星域十八年正月……眼下已是星域二十五年的正月下旬,整整七年過去……莫非真有轉世之說……”
青衣與邛山守在一旁,也是欣喜莫名,又難以置信。
孩子胸口的胎記,著實像一條飛蛟,卻僅為一時猜測,或是一種巧合,曾經的蛟影青蘿,怎會投胎轉世在神域的神巫山?誰料隨口一說,竟然使得于野失魂落魄,再也顧不得尋找送養的人家,徑自抱著孩子狂奔數十里,然后便坐在地上而如癡如傻的模樣。
“青蘿,你渡劫之地稱為混沌,而神域同樣有一處混沌之地,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離別之時殷殷相告,若有來世,陪我遨游云霄……”
于野一反他往日的鎮定從容,沖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孩傾訴衷腸,而他悲涼的話語與驟然釋放的情懷,使得一旁的兩位老友唏噓不已。
青衣則是多了幾分擔心,她與邛山換了個眼色,相繼出聲說道——
“這孩子身上的胎記,雖然形似蛟影,卻年紀尚幼,是否為青蘿轉世,尚且難以斷定!”
“嗯,此番純屬巧合,頭領關心情切,難免有所失態!”
“哦……”
于野愣怔了片刻,再次端詳著懷抱的嬰孩,癡癡說道:“她的眉目神態,是否與青蘿仿佛?”
“孩子幼小,分辨不清……”
“又是純陰之體,天生的蛟影胎記,并且意外為你我所救,天下哪有這般巧合?”
“這個……”
邛山帶著求助的神情看向青衣。
青衣蹙眉沉思片刻,輕聲道:“若想知曉孩子是否為青蘿轉世,我倒是知道兩個法子。”
“快快講來!”
“老狐洗耳恭聽!”
不僅于野瞪大雙眼,邛山也是頗感好奇。
“據典籍記載,修士若是轉世重生,尚存幾分前世記憶,或可一見端倪。而年滿八歲之后,命魂已定,便會忘卻前生,唯有修至元嬰境界,方可恢復前世而回歸本尊!”
“老狐明白了,巫族的祭神之所以選擇童男童女,乃是承載前世的使命,故而舍死忘生?”
“嗯,想來便是如此!”
青衣微微頷首,又關切道:“于野……”
于野猶自神情恍惚,沉默了許久,輕輕掩上襁褓,尚在盯著他的孩子忽而咧嘴一笑。他也禁不住心生暖意,忽然有了決斷,吩咐道:“老狐,去村里找個住處!”
“啊……”
邛山始料不及,又不敢抗命,只得拎著半壇子狼乳,揣著滿腹的狐疑奔著村子走去。
于野已漸漸恢復常態,他緩緩站起身來,接著說道:“仙子,你我便在此處隱居,是真是假,來日自見分曉!”
青衣同樣有些意外,卻欣然從命,伸手接過襁褓,道:“此地未見神修出沒,甚是僻靜,適宜隱居修煉,便于尋找充饑之物,且待來日計較不遲!”
于野點了點頭,輕輕吁了口氣。
孩子沒人收養,也不便帶著四處闖蕩,不妨在此隱居一段時日。關鍵是孩子胸口的胎記,忽然給他帶來了一絲期待,遑論最終如何,切莫錯過前世今生之緣。
“頭領!”
邛山在傳音呼喚——
“此地名為青山嶺,據說遠離寒暑,易于過活,為凡人聚集之地。村外有三間草舍,荒棄多年,村里的長者已答應你我居住……”
于野與青衣循聲走去。
河水環繞的山坡上,與村落相隔不遠的老樹下,果然有三間草舍,可見邛山與一位老漢在點頭賠笑。
“我等逃難至此,承蒙老人家收留,來日必當厚報,這孩子的來歷么……為狼口所救,著實可憐哩!”
“青山嶺均為凡人,而三位……”
“我等略懂神通,卻不敢驚擾鄉親,你老人家盡管放心!”
“且罷,看三位亦非惡人,但有所需,知會一聲,村里或能相助一二!”
邛山送走村里的長者,拍手樂道:“此間美哉!”
正當得意之時,孩子再次啼哭,他忙抓起狼乳,又沖著于野吩咐道:“頭領,切莫閑著,清掃房舍,為孩子安置一個住處!”
于野不作多想,抬腳走向草舍。
三間草舍雖然荒棄已久,外觀尚算完好,他推開門扇走了進去,瞬間卷起一陣旋風,積年的灰塵一掃而空,又將雜亂的陳設扔了。忙碌一番之后,他轉身走出舍外。
草舍外,有株枝葉婆娑的老樹,樹下有塊青石,青衣與邛山在忙著喂食孩子。不遠之外,便是環繞的河水,潺潺的水聲甚是悅耳。四周則是幾片田地,但見禾苗青青、群山郁郁,天光明媚,如此一方山水之地,著實令人心曠神怡。
與此同時,村里來了幾位婦人探望孩子,并送來壇壇罐罐與適用的衣物,青衣與邛山連聲道謝,彼此的相處甚為融洽。曾經的仙子與老狐,這一刻仿佛回歸凡俗,各自隱去修為,變成了溫和的老婦人與慈祥的山野老漢。
于野看著樹下說笑的場景,忽又一陣心神恍惚。
數百年來,最為輕松快意的日子,并非御劍飛行、戰勝強敵,或踏上一道又一道巔峰,而是令他難忘的田園時光。子宿上巫所說的返回故土,想必也是有感而發。倘若找不到神界,田園何嘗不是最好的歸宿……
“于前輩!”
是見淵歸來,他唯恐驚擾樹下的幾位婦人,躲在遠處傳音呼喚。
于野繞過了草舍,來到百丈之外的林子里。
一陣寒風盤旋,見淵現出身形,卻滿臉的凝重之色,悄聲道:“數千里之內,并無神修出沒。而萬里之外,有座云門山,為神修聚集所在,據我打探得知,神域接連發生幾樁大事,均與于前輩有關!”
“與我有關?”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