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看了一眼她亮出來的手腕,點了點頭,
“客官,您稍等……”
轉身取藥,賈四蓮立在原處等著,內堂里有人撩簾子出來,卻是一位素衣白裙,生得眉目溫婉的女子,
“劉三兒,昨兒讓你配的藥配齊了么?”
那女子說話聲細細柔柔便如人一樣,端得是溫婉動人,便是有六分的姿色,因著這聲音也變做八分的風情了!
只聽在賈四蓮耳中,卻是如被人在頭頂敲了一記般,愣在了當場,那女子轉臉看見她也是一愣,繼而點頭微微一笑全然是見著陌生客人的樣子,
“小娘子可是買藥?”
賈四蓮也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
“傷著了手腕,取些傷藥……”
那女子看了一眼她的手腕,細細的眉頭一皺,
“你這是被誰給抓傷了吧?”
賈四蓮苦笑一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那女子也沒有多問,說話間店小二取了三盒藥膏過來,指了一個個介紹道,
“小娘子,這三種藥膏都是本店獨家配制,這種四個銅板,這種八個銅板,最后這種十五個銅板,不過藥效最好,涂抹之后不會留下疤痕……”
一旁的女子道,
“小娘子,女兒家肌膚最是重要,多添些銅板兒,買好一些的吧!”
賈四蓮笑了笑取了中間那種,
“我這小門小戶的粗活做慣了,時常受傷的,用再好的藥也沒用,就買這個吧!”
當下付了八個銅板,沖那女子點點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待得出了藥鋪,往前走了一段,她才回頭看那牌匾,上頭寫著“邱氏良醫”四字,賈四蓮記下后便匆匆離去。
南海子里,高有三丈的晾鷹臺上,石欄環圍,牟彪與一眾錦衣衛環欄而立,當中間半人高,兩丈見方的晾鷹臺上,弘治帝正與幾個兒子在放飛獵鷹,這廂見得一只只目光犀利森冷,雙翼帶風的猛禽在鷹奴的哨聲之中,展翅沖向蔚藍的天空,不多時又扇動著翅膀帶著勁風飛了回來,銳利的鷹爪之中或是抓著野兔,或是田鼠,或是山狐甚至還有粗長的毒蛇,這些扁毛利喙的東西落回臺上之后,鷹奴們便要很快以預備好的鮮肉換下獵物,若是慢上一慢獵物便會被它們啄食,待得喂飽了肚子之后便再不肯出去狩獵了。
弘治帝看著這些個腳配金環,落在鷹奴護臂之上,對上他這九五之尊仍是目光桀驁的扁毛畜生,笑道,
“只是這么看它們獰獵也無甚樂趣,倒不如你們各自挑選三只厲害的,讓它們比一比誰獵的多,看一看你們誰能得個頭名!”
最得弘治帝寵愛的三皇子聞言笑道,
“父皇,即是讓我們比試比試,那這得了頭名,可有獎賞,沒有獎賞兒臣可是不比的!”
弘治帝寵溺的看了三兒子一眼笑道,
“你慣來就是不肯吃虧的……”
想了想指了不遠處臨水建于一處小山崖上的宮殿,
“那莘樂宮宮乃是前朝所建,是這南海子里視野最好,可俯瞰整個海子風景的絕佳所在,朕嫌那風大不肯去住,你們誰得了頭名,誰就去那處住吧!”
皇帝此言一出,不說幾個兒子動容,便是牟彪背對著眾人也不由皺了皺眉頭,那莘樂宮在前朝時便是歷任皇帝所居,之后到了本朝前頭幾位帝王也愛住在莘樂宮宮,只到弘治帝這處,弘治帝有覺淺的毛病,莘樂宮在山崖之上又臨水,若是秋日住在此宮之中,入夜之后便能聽到呼嘯的風聲,和崖下湖水拍岸之聲,很是擾了帝王睡眠,因而弘治便不去那莘樂宮,而是挑了清靜河灣處的歸元宮住。
即是皇帝不去住那莘樂宮,太子和其余的皇子自然也不敢去住,那莘樂宮到了本朝就一直空著,平日里只有宮人在里頭打掃,可要是哪一位皇子住進了里頭,那……這里頭的意思便耐人尋味了!
今日弘治帝這是想做甚?
牟彪一身錦衣衛的飛魚服,手撫腰間佩刀,雙腿微分,面容冷肅的看向高臺之外的湖泊深處,眉頭卻是皺了又皺,
“皇帝這是要甚么,兒子們玩鷹,他玩兒子們?”
沒事挑撥幾個兒子相斗看著解悶兒么?
果然,幾位皇子聽皇帝這么一說,立時便來了興致,尤其是三皇子面露激動,雙眼放光道,
“父皇此言可是當真!”
“君無戲言!”
“好!”
三皇子大喜,轉頭就去挑那鷹架上立著的一排獵鷹,其余幾位年紀小些的皇子也忙跟著去了,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互視一眼,走在了最后頭,皇子們指指點點,不多時便已命鷹奴們將獵鷹分做了幾隊,三皇子又回頭請了皇帝,
“父皇,還請父皇為兒臣們做個判官!”
弘治帝笑著撫須,
“好好……就以一個時辰為限吧!”
這廂自有那身邊人將鋪了軟墊的龍椅搬來,皇帝往當中一坐,就看著兒子們紛紛放飛獵鷹,靜等著獵物歸來。
這樣的游戲實則也沒有取巧之中,就看這些皇子們的眼光,挑選的獵鷹能否快速的捕回獵物來,眾人就那么等著。
不多時,在眾人的矚目之中,一只獵鷹在半空之中尖嘯一聲,翅膀撲棱間帶著勁風,飛撲了下來,第一只獵鷹回到鷹奴手中,卻是三皇子的,三皇子見狀大喜,回頭沖皇帝道,
“父皇,兒臣是頭一個……”
弘治微笑點頭,看著那鷹奴取了獵鷹爪下的一只野兔放到自己腳前,
“給老三記一筆……”
“是!”
一旁自有小太監記數,不多時其余皇子的獵鷹紛紛回來了,有的抓了飛鳥,有的抓了長蛇,有的卻是空爪而歸,沒有獵物,有獵物回來引得眾人面露喜色,有那沒得著獵物的,便出言喝罵,一時之間這晾鷹臺上熱鬧無比,這些身份尊貴的天潢貴胄同那外頭的市井小民也無甚差別,得意便高聲歡笑,失意時便皺眉毛搖頭……
如此這般鬧了一陣子,弘治帝腳前的獵物越堆越多,身旁的小太監一一記數,眼看著時辰到了,有人取了鑼輕輕一敲,眾人便不再放飛獵鷹,只是等著獵鷹全數歸來之后,便齊齊圍攏在弘治帝面前,
“記數如何呀?”
弘治帝問小太監,小太監看了一眼手里的記數,低頭應道,
“回陛下,太子殿下六只,二皇子七只,三皇子六只,四皇子八只……”
三皇子前頭還笑著聽,待聽自己比不過二哥與四弟時那臉色便沉了下來,看了自己那一堆獵物一眼道,
“父皇,我這里頭有野兔有山狐都是個頭大的,八弟與二哥那里頭有飛鳥,野鴨卻是個頭小的,只以數量計,甚是不公平!”
弘治帝想了想道,
“說的倒也是,那依燔兒之意呢?”
三皇子道,
“不如讓他們取了秤來稱斤論兩如何,如此才算得公平!”
弘治帝點頭,
“好,依你!”
當下自有人去取了秤來,用繩子綁了稱重,稱下來竟是太子殿下的六只占了頭名,三皇子看著太子殿下那一堆獵物里那條近十斤重的肥大河魚,不由暗罵,
“怎得沒想到這水貨最是占秤,倒是便宜了他!”
這廂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太子見了微微一笑,沖著弘治帝躬身道,
“父皇,那莘樂宮甚大,兒臣住著也是太過寂寥,兒臣想叫了兄弟們都去住,在那里飲酒設宴,大家快活快活!”
弘治帝聞言大笑,
“好好好……這才是一國儲君的氣度!”
當下大手一揮,
“都去都去,朕也去吃一杯酒如何?”
太子忙跪下應道,
“兒臣等求之不得!”
當下皇帝移駕莘樂宮,牟彪等人護在左右,眾人的獵物由小太監們先快馬送了過去。
當晚皇帝與兒子們在莘樂宮里歌舞設宴,大殿里燈火輝煌,酒香彌盈,身形苗條,容貌艷麗的宮娥們來回走動著,衣袂飄飄間盡是香風陣陣,大殿里全是人間繁華,大殿外頭卻是夜風凄冷,牟彪與眾人輪值護衛在宮殿外頭。
宴會直到二更,皇帝先回了歸元宮,剩下的皇子們見皇帝不在,又都是有了六七分的醉意,倒越發放肆起來,有那隨手摟著宮娥調笑戲嬉的,也有那相互尋著斗酒的,也有那不勝酒力伏在桌上睡的,還有人叫叫嚷嚷發著酒瘋的,三皇子此時卻是越喝越精神,一雙眼神采奕奕,提著酒壺四處尋人喝酒,
“三哥,三哥,你饒了我們吧,我們實在是不成了!”
六皇子與七皇子坐在一處,正自覺著頭昏腦脹,想要退席呢,見著他來,立時便雙手一拱作求饒狀,三皇子聞言一臉的鄙夷,
“老六、老七,你們也忒沒勁兒了,三哥都到跟前了,你們怎得也要喝一杯!”
說罷提壺倒酒,不由分說捏著兩個弟弟的鼻子給灌了下去,老六還好些,老七被他灌的急了,立時一陣咳嗽,酒從鼻子里嗆出來了,七皇子身邊的小太監見狀忙上去扶,
“哎呦,三皇子殿下,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們家殿下是真不能喝了!”
三皇子一瞪眼,抬腳將那小太監踹得翻了兩個跟頭,
“甚么東西,敢攔本宮,來人啊……把這奴婢拖下去打二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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