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羽:、、、、、、、、、
不過江湖事,從來都是恩怨糾纏的,米宸剛在江湖上混了幾年,就惹上了一個厲害的仇家,那仇家與米宸剛約斗,將他打成了重傷,米宸剛會有如今這樣子,也是大半掰這仇家所賜。
米宸剛功力受損,自此便退隱江湖,回到米家莊娶妻生子,娶了世交汪家的女子,汪氏也是出身武學世家,本身武藝不弱,只這江湖女子武藝再強,卻是逃不掉一個男尊女卑的世情,米宸剛被仇家打傷之后,傷勢一直不能痊愈,性子就變得十分暴躁古怪了,二人剛成親時,他待汪氏倒也過得去,到后頭汪氏一直未能有孕,米宸剛就對她越發的不好了。
若說是這普通百姓家夫妻之間,男人打女人那都有打得頭破血流的,更不用說這江湖夫妻了,汪氏又自覺一直未能為米家開枝散葉,心中有愧,因而對米宸剛是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身上不知重重疊疊,一層又一層新傷疊舊傷摞了不知多少,汪氏前頭還哭過鬧過,到后頭麻木了,便只知抱頭曲身護住要害任他了,夫妻二人就這么在米家莊過了十幾年。
又有話說這窮文富武,真正練武之人,家底子都不會太差,米家的家底也算是不錯的,只不知為何,米宸剛自退隱江湖,又娶了汪氏之后,米家二老便得了怪病,倒是不致命,只每日里必要一兩銀子的藥吊著,米宸剛是個孝子,傾家蕩產的要給二老繼命,日子過的艱難起來,這自然也成了米宸剛毆打汪氏的借口之一。
“掃把星臨門,害我們全家!”
家里有兩個銷金的藥罐子,再厚的家底也吃不起,十幾年下來米家就已經窮得不成了,這藥去年就供不上了,一斷了藥,米老頭底子弱些,拖了一陣子,就一命嗚呼了,剩下一個老婆子苦苦支撐著,米宸剛見這情形,一咬牙就打算著出門去殺人放火,搶了銀子回來救老娘。
正巧這時節拐子幫的人也不知怎得尋到了米家莊,許了大筆的銀子,請了米宸剛救人,米宸剛那一身功夫傳自祖上,可潛形匿身的法子,卻是在江湖上跟一位異人所學,那位教授他功夫的異人曾說過,這門功夫練得好了,潛形刺殺,追蹤尋人那是不在話下,拐子幫的生意就正中米宸剛下懷。
米宸剛此時正是久旱逢甘露,天上掉下救星來,毫不猶豫收拾東西就去了京城,只這一去便再也沒有音訊,汪氏在家里用那點子定銀,又繼了婆婆一陣子的命,可這米宸剛久不回來,家里的銀子用完了,汪氏想盡了法子,也沒留下婆婆一條命,只得草草給婆婆辦了喪事,便到京城來尋夫。
之后的事兒便不用說了,牟彪已經知曉了,
“那來尋你丈夫的人你可知曉是何人?”
汪氏應道,
“家里的事兒,都是他做主的,若是來了客也是讓我退到一旁的……”
牟彪只當這回又問不出來了,沒想到那汪氏話峰一轉,
“不過我那時節擔心他犟性又發,不肯出山……便悄悄躲在一旁偷聽……”
米宸剛自從受傷退隱之后,脾氣越發暴躁,又他自小只會練武,根本不通庶務,對家里的生意一竅不通,偏又自覺天生奇才,江湖上能混出名堂,商場上也能所向披靡,結果被人坑了好幾回,弄得原來就入不敷出的家境,越發難過了,可他偏性子高傲的很,以前也有人請他出山做那侍衛保鏢之類的活,他覺著掉了身價不肯委就,于是就這么憋憋屈屈過了多年,這樣的日子汪氏也是過夠了!
“……我就悄悄躲在一旁偷聽……”
汪氏說到這處卻是有些神色黯然,
“我聽見那人同他說好了,將人救出之后可給一千兩銀子,先出了二百兩銀子做定錢……”
結果米宸剛走時只留了二十兩銀子給她,卻是轉手給了婆婆五十兩銀子,以備不時之需,初時汪氏并不知此事,是后頭銀子用完了,她到外頭東家借西家借,都沒借到,心里酸楚不已,悄悄回家躺在屋子里哭,卻聽到院門響動,原來是出嫁的大姑姐回來了。
那一對母女不知她已經回來了,悄悄在屋子里說話,汪氏隔著窗戶聽著婆婆將那五十兩銀子交給了自己已經出嫁多年的大女兒,還說是怕媳婦有了銀子不給她抓藥醫治,要將銀子交給大女兒保管。
米家老婆子生了兩女一男,大女兒出了嫁,二女兒沒活到成年,三子便是米宸剛。
汪氏這才知曉原來自己與米宸剛十幾年的夫妻,他從頭到尾都沒信過自己!
又自己盡心盡力伺候米家二老,這么些年來任勞任怨,任打任罵,到頭來還是她自己生的更貼心!
汪氏那時節只覺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心一直冷到了頭頂,她回到屋中趴在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心里也是發了狠,
“你即是信你自己的女兒,便讓她伺候你,這米家的媳婦我不做也罷!”
汪氏寒了心,卻是賭著氣不去求人了借銀子,就那么挺了三日,米家老婆子便撐不住了,在床上又拍又打讓汪氏快去喚了自己大女兒來,可汪氏的大姑姐到了,矢口否認有五十兩銀子這回事,反咬說汪氏不肯拿銀子出來救自家婆婆,雙方爭執起來,到后頭大打出手,汪氏的本事只在米宸剛面前使不出來,對上旁人她卻不怕。
以前她還顧著這是丈夫嫡親的姐姐,到如今她早已想開了,出手將大姑姐打傷,結果米家婆子眼睜睜看著自己肚子里落下來的一塊肉,愣是沒扔下半錢銀子,捂著傷口跑了,氣得當場就雙眼一翻,兩腿兒一蹬,魂歸了天外。
汪氏見狀也無暇去管旁的了,這廂哭哭啼啼把自己婆婆草草埋葬,就動身來京城尋夫了,她一來是想尋著丈夫告訴丈夫婆婆去世的實情,二來也是因著他們家在米家莊里債臺高筑,她已經沒法子還了,來京城尋丈夫,好把那剩下的八百兩銀子拿回去還賬。
只她是沒想到,到了京城,尋丈夫把自己尋進了北鎮撫司的大牢里!
牟彪聽了她的供述,心里一陣陣的嘆氣,
“這女人也真夠可憐的,怪不得四蓮都要開口為她求情!”
只同情歸同情,正事還要辦,
“給你丈夫二百兩銀子的是甚么人,他們倒底說了些甚么話?”
汪氏回憶道,
“那人自稱姓黃是京城幫派中的小頭目,聽聞我丈夫擅潛行隱跡,便請了他到京城北鎮撫司詔獄里救一個人,只要將人救出便可得銀一千兩……”
頓了頓又道,
“他說是他先行一步,待得我丈夫收拾了行囊,可到京城黃花觀找一位馬道長……”
“黃花觀……馬道長……”
牟彪的雙眼一亮,
“拐子幫的人他們是抓了不少,這黃花觀卻是從未有人供出過……”
又問道,
“他還說了甚么?”
汪氏想了想搖頭,
“其余我便不知了!”
當時米宸剛收了銀子,那人便走了,說是一切待到了黃花觀再說,之后的事兒,便是米宸剛讓自己收拾東西,第三日一大早他就出發了。
汪氏的口供很快就被牟彪呈到了牟斌面前,牟斌看過之后點頭,
“我正愁這案子到此沒了下文,這下子倒是又有線索了!”
牟彪笑呵呵道,
“爹,這條線可不能太快掐了……”
牟斌點頭,
“那是自然……這條漏網之魚,還得好好養著,待養大些再動手不遲!”
拐子幫這一回雖說元氣大傷,但決計沒可能除了根,錦衣衛還要順著這條線好好查下去!
正事說完,牟彪打量了牟斌的神色,小心問道,
“爹,有個事兒,您可能抬抬手?”
牟斌眉頭一挑,
“何事?”
牟彪應道,
“就是那汪氏的,她在這案子里算不得主犯,連從犯都算不上,想劫牢也是未遂,不如……放了她?”
牟斌皺眉,想了想緩緩搖頭,
“這種江湖人士,但凡放出去,那就是后患無窮,不能放……”
牟彪也知這事兒不好辦,摳著頭皮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
“爹,你不放這汪氏,不就是怕她出去后報復么,不如……由兒子收為己用如何?”
牟斌想了想點頭道,
“你若是有法子,讓她死心塌地跟著你,你收她在身邊也成……”
牟彪大喜,
“爹,我們一言為定,不能反悔!”
牟斌點頭,
“不反悔!”
牟彪得了令,這廂又匆匆返回牢中,見著汪氏道,
“汪氏,你丈夫殺人劫獄,且劫的乃是詔獄,這是殺頭的大罪,你即是他的妻子,就與他同罪,待到秋后你丈夫便要問斬,你亦與他相同,你可認罪?”
汪氏聞言一聲慘笑,
“我即是落到你的手里,要殺要剮,我又有甚么法子,怪只怪我命不好,嫁了這樣的丈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這樣吧!”
嘴里說著認命,可這眼淚卻是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緩緩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