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講故事的貓:、、、、、、、、、
京都夜里已有秋意,新修葺的國師府燈火亮堂,一輛馬車滾著輪子在街角停下。
掀起車簾,男人從馬車中走出,絳紫官袍尚未脫下,長靴踩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輕響。月色下國師府的守衛依舊精神奕奕,謝行蘊駐足一瞬,選好了位置,縱身一躍,很快便繞過巡衛,徑直往寢房走去,可即使這樣匆忙,也掩不住一身矜貴。
一連走了幾個房間,燭火亮著,卻一個服侍的婢女丫鬟都沒有。
謝行蘊在暗處停下,朝蕭正使了個眼神,蕭正會意,手腳麻利地捉了個侍衛來。
侍衛心驚膽戰,被蒙了面帶到男人面前。
蕭正壓低了聲音,“問你,你家主子呢?”
“國,國師大人說是感悟了天機,怕失了時機,連夜去了青山悟道!”
“就這些?沒說過什么時候回來?”
“沒有!不過今兒個宮里有公公過來宣旨,說陛下命國師大人休整一番前去回命,國師大人說是祈福儀式還差最后一步,現在尚不可說完成,因此回了陛下,三日之后再去請罪。”
謝行蘊瞇了瞇眼,“三日之后?”
“是是!”
放走侍衛后,蕭正恭敬道:“公子,國師大人說三日之后會去面見圣上,想必最晚第三日也能趕回來,公子要是有急事的話,屬下現在就領一隊人去尋國師大人,方才屬下才見他送走了白家幾位公子,現在應該也沒走遠。”
謝行蘊不知在想什么,望著天邊的一輪圓月,時風微涼,送來一縷若有若無的月季花香。
蕭正疑惑道:“公子,可是有什么要緊事要和國師大人商議?”
他正奇怪,公子明明在長公主府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來見國師了?更讓他奇怪的是,國師大人今日方才出了皇陵,為何卻去了鎮國將軍府?居然還能從谷遇那里求了藥,冒險救出白家的公子們。
怎么琢磨都透著股古怪,可他一時半會也想不通。
沉默了好半晌。
謝行蘊才語氣緩慢地說:“無事。”
只是心中略有不安。
“那……公子,夜深露重,現在已近丑時,再過兩個時辰就要早朝了,不如我們先回去,陛下想必今日早朝就要對白將軍違逆一事宣旨,加之白家出了天花,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公子還是養好精神,方好應對。”
“嗯。”
“現在倒也還算風平浪靜,若是等些日子,皇帝發現白大人他們金蟬脫殼了,那可真是要腥風血雨了。”
謝行蘊抱臂,不知在想些什么,剛毅冷峻的眉眼似染上一層寒霜,叫人看了無端覺得冷。
“你親自,帶件東西送去南詔。”
蕭正一愣,凝重道:“是。”
“派人守在這,國師一回來,立刻告訴我。”
“是。”
白羨魚從未騎過這么久的馬,在馬背上顛簸了一日一夜,到底是身子撐不住,中途停了下來,坐在農戶的院子里小憩。
眼下兩個烏青的黑眼圈,看著懨懨的,趕路途中她并未用“國師”的樣貌,而是換了一張新的面具,一路奔馳,再有個四五日就能趕到了。
生門的人并未成群結隊地過去,而是都和她一樣,分散趕路,一來不容易引起人的懷疑,二來可以讓速度快的先幫上忙。
如今她去京都的兩個目的已經達到,國師的身份對她而言也就沒有用了,在威脅到皇權的事情前,所謂的天機天諭也就如同一句廢話,說的多了,還會讓自身陷入險境,因此白羨魚果斷帶著人離開。
當務之急,是確保大哥安然無恙,二哥三哥四哥只消到了平南王的地界,那便暫時安全了。
大哥身邊沒有親人照應,她實在放心不下,既要逃,便一起走,等安全之后,再慢慢算這筆賬。
白羨魚閉了閉眼睛,感覺眼眶干澀的很。
“小姑娘,喝點水吧,咱們這地冷的很,你這單薄的兩身衣裳可不經凍,要不要給你拿身厚的穿著。”
白羨魚走得急,沒想到這里這般冷,趕路也多是山路,沒見什么商販,聽眼前和藹可親的婦人說起來,才覺得有些冷,“多謝嫂嫂,我正想去哪買幾身衣裳來,這真是及時雨了。”
婦人笑道:“哪里的話,誰在外頭沒有難處?何況小姑娘你的嘴這么甜,嫂嫂我可喜歡的很。”
白羨魚微微一笑,想的卻是,她這輩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看她幾位兄長迎娶嫂子了。
“對了小姑娘,你這是要往哪里去啊?再往北一點可不能去了,那里亂的很,你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去了,肯定被吃的骨頭都不剩的。”
“我去找我哥哥。”她言簡意賅,可眼中的擔憂還是一不留神顯露了出來。
婦人吃驚地捂住嘴,“你哥哥去白將軍的軍營了?”
白羨魚點了點頭。
“那可去不得,昨天北邊才傳消息過來,白將軍私自用兵,收復了五六座城池,把西夷人氣得跳腳,皇帝大怒,說是要狠狠懲罰,現在更是連帶著同白將軍一道行軍的士兵都要受牽連呢!”
“我倒沒聽過這樣匪夷所思的,會罰些什么?”她皺了皺眉。
“削足,斷發,刺字……殺西夷人越多的,越拔尖的兵,懲罰就越重。現在聽說西夷皇室還派去了人。就駐扎在白將軍駐扎的地兒,兩撥人劍拔弩張的,每回白將軍帶人回來,就有一批人受懲,現在跟去的越來越少了……”
白羨魚坐立不安,外有蠻族燒殺淫掠,內有武宣帝派去的幾個所謂使臣,極力阻止大哥出兵,現在他腹背受敵,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兵,想也不用想,這類懲罰定是那群西夷人搞出來的。
她越想越氣,忍不住道:“白將軍在外殺敵,將士驍勇善戰,本是保家護國的英雄,卻要受這等凌辱,豈有此理。”
“姑娘你心里知道就好了,咱們的眼睛明著呢,我不知道什么抗旨不遵,我只知道,白將軍就是咱們大夔的定海神針,哪里有百姓受欺負了,他就會帶著鐵騎為我們出頭,多難得的小公子,皇上怎么這么糊涂,居然要為了西夷人去懲罰他!”
婦人像是深受其害,眼睛含著淚水,“聽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你是不知道,我們這曾經也被西夷的人攻占過,那是連一只雞一只鴨都不放過,西夷人一旦攻城,便要‘換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城,再換了他們西夷人來住,能留下來的只有貌美點的女子,無一例外,必要被他們抓出去糟踐,我的小女兒就是在戰亂中走失了,現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我家二叔伯早些日子路過那,血流成河的,看一眼都要做噩夢。”
“不過,和我們這不一樣,百姓都喜歡打暗窖,存些瓜果蔬菜,長年累月下來,有的更深了,有的通了別的暗窖,這些天我倒也見了不少僥幸逃了出來的,只盼皇帝能睜睜眼,憐惜憐惜我們這些人,讓白將軍驅走這些蠻夷。”
怕是再開不了眼了,武宣帝的薄情寡義她上輩子已經見識過了,如今他怕是只想著封口,抹殺掉一切不安穩的因素,因為他怕,他怕有朝一日,有人發現,龍椅上的天子血脈,竟和白家同出一源!
所以,他必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其實,要證明武宣帝和白家有沒有關系,只需要用一個最簡單的法子。
滴血認親。
可此法需要新鮮血液,她要是去了皇宮,就無法及時脫身。
因此……她放了點自己的血,用上了谷遇告訴她的,保持血液鮮活的藥粉。
一共能保存三日,只希望在這三日中,許婉如能想到辦法,弄到武宣帝的血。
若有血緣,血液相融,那就證明,她的推斷沒有出錯。
后續婦人又說了一會兒,才給白羨魚拿來了衣裳,白羨魚攏了攏厚厚的布襖子,喝了口茶繼續趕路。
天又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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