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講故事的貓:
“你叫我怎么能不擔心?你看你這幾年把自己的身體折騰成了什么樣?不是幻癥,就是頭疼腹疼,忙起來還不進食,你這樣繼續下去,遲早會把自己給拖垮的!”
“快來人啊,把蘊兒扶進去休息!再去拿點吃食來!”
“是。”
謝行蘊眼神中透出一絲無奈,“寺中清靜,聲音小些。”
靜安長公主抓著果盈的袖子,忙點頭,惦記的糕點也忘了,隨意放在一旁,跟著進屋了。
果盈命人去熬了藥膳,再一轉頭,卻不見顧輕衣的身影了。
顧輕衣自打來了京都,除了謝行蘊之外,所有人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就算是跋扈的靜安長公主也對她稍降辭色,像今日一樣,所有人都對她棄之若履的情況從未出現過。
難道她沒有了利用價值,就得被所有人嫌棄嗎?
悲憤交加之際,她又闖入了今早的院子。
顧輕衣看到這里就一肚子火,惡狠狠地踢著門前栽種的樹泄憤。
白羨魚聽到動靜出來,“不知我院中的樹怎么招惹了顧姑娘?”
“大相國寺這么大的地方,長在哪里不好,它偏偏長在路中間擋人的路!要我說,不如直接砍了,免得在這里惹人嫌!”
顧輕衣看了一眼白羨魚,“國師,你說是不是?”
白羨魚微微一笑,哪里聽不出來她在指桑罵槐,不過這顧輕衣也是個神奇的,明明是她無緣無故來撞她,誰知她會被謝行蘊勒令離開。
再說她那個時候可一句話都沒有說,這是不敢對謝行蘊生氣,便遷怒于她?
顧輕衣倒沒真想得罪國師,只是胸口淤積著一股火氣,不發泄出來不痛快。
她看這個赤連總是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說起話來也波瀾不驚的,看著還比她小,倒是像極了她從前家中那個好欺負的弟弟,加上這一年來被眾人捧到天上去了,性子更驕縱,所以惡從膽邊生。
說完之后顧輕衣才開始考慮后果,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裝作內疚的樣子盈盈作拜,“國師大人,民女不知您在里面休息,不小心打擾了您,您定不會和民女計較的吧。”
白羨魚留在這大相國寺里,不是在記祭祀大典的流程,就是在亂逛,順便等著幾個哥哥還有生門的消息,早就有點閑不住。
現在顧輕衣自己送上門來給她解悶,她倒是少了幾分倦意,慵懶地抬起眸子,“你方才說打擾我?”
顧輕衣回憶了下自己的說的話,不解地點頭,眼神往上瞟了她幾眼,琢磨她的意思。
“不日就要舉行大夔有史以來第一次祭祀大典,你可知在這個時候打擾我,該當何罪?”
顧輕衣愣住,她不過是說說客氣話,他還真的計較了?
“國師大人,我……”
“忘了,這等有關律法的事,顧姑娘應當不大知道。”白羨魚語氣淡淡,“蕭正,你來說說。”
蕭正行至少年面前,恭敬道:“國師祭祀乃為大夔祈福,容不得半點差錯,顧小姐此番行徑,輕則收押幾日,重則可轉交大理寺行罰。”
顧輕衣臉色一白,噗通一下跪下去,“大人,民女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白羨魚輕描淡寫道:“只是什么?”
女子緊張的用手抓著地面,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作答,“民女只是一時失言,再說,再說民女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樹,加上今日心情不好,便賭氣踹了兩腳,萬萬沒想去打擾國師的。”
白羨魚停頓了一會兒,“蕭正,你先下去。”
“是,大人。”
待到院中只有白羨魚和顧輕衣兩人,白羨魚才開口說話,“既然知錯了,就不要屢教不改,我現在有時間陪你小打小鬧,以后可沒這么多耐心。”
“也別在我面前耍小聰明,你心里想的什么,真當我不清楚么?”
屈辱的滋味蔓延開來,顧輕衣有種被當眾揭開遮羞布的錯覺,她手指用力彎曲,指甲扣入地面,“國師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為何我聽不懂?”
“你被謝行蘊要求離開,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全程未參與,可你卻因此對我抱有敵意,如此善妒……”白羨魚語氣一頓,提醒道:“顧輕衣,你是在京都待久了,已經忘了自己為何能來嗎?”
顧輕衣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提她在泰州的事,父親無能,居然把她賣給債主當妾!
想到那人肥頭大耳的樣子,她現在都能惡心的吐出來!
火氣越燒越旺,她從地上站起,面色陰冷道:“國師大人莫要咄咄逼人,輕衣給您幾分面子,您還真的追著我不放了?”
白羨魚饒有興致地挑眉。
“國師想必知道我和謝大人之間的關系,一年多的相處,您就斷定謝大人對我毫無感情,所以才在這里羞辱我?那你可就想錯了!”
“聽說國師是從海外仙山來,一路行至京都,那你路上也一定聽到過有關我和謝大人的傳言吧?”
白羨魚摸了摸下巴,她聽到流傳的最廣的就是,謝行蘊和靜安長公主都對顧輕衣青睞有加,不日即將定親。
顧輕衣果然提到了這一茬,她面色恢復如常,故作颯爽道:“我和謝大人朝夕相對,他對我和對旁人早就不一般,可是謝大人敵家眾多,如今我和他的事已經鬧得滿城皆知,他是為了保護我,才讓我離開京都,難道你真的以為,是大人厭棄我,才讓我離開嗎?”
她時刻注意著白羨魚的表情,想要從她臉上看到害怕后悔之類的情緒。
國師說到底是個空職!他能有什么實權?
真正生殺予奪的還是謝行蘊?她就不信這個赤連不怕!
誰知白羨魚卻點了點頭,“就是因為你越界了,所以謝行蘊才會讓你離開。”
顧輕衣一噎。
白羨魚不顧她咬牙切齒的表情,繼續道:“你也別和我裝,你以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真的沒人發現?”
“我做什么了!”想到已經撕破臉,顧輕衣徹底暴露本性。
不管怎么說,她都對謝行蘊有恩!
區區一些金銀珠寶就想打發了她,不可能!
“你派人四處散播謠言,說你要和謝行蘊定親了,不日就將嫁入相府,不明真相的百姓見你和謝家和長公主府來往密切,便也信了,怎么,自己撒的謊現在還真把自己騙過去了?”
顧輕衣一驚,眼神有些心虛,“你胡說什么?”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親眼看到了謝行蘊和靜安長公主對她的態度,再結合傳遍大夔的傳言,不難猜到這傳言背后是誰在推波助瀾。
“你懂什么?我是第一個在謝大人身邊留了這么久的女子!”顧輕衣惱羞成怒地握緊雙拳,柳眉倒立,“就連那個白羨魚都沒有我在他的身邊時間久!”
白羨魚猛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口中蹦出來,還稍稍頓了頓。
若她知道她和謝行蘊糾纏了十幾年,表情一定很精彩。
從顧輕衣的角度來看,她和謝行蘊是從她及笄之后才發生那一系列事的,在此之前幾乎沒有交集,便是及笄之后所發生的一切,也不過是從冬日到夏日。
她被救到現在,在京都待了一年有余,明面上的時間是比她和謝行蘊要多。
然而白羨魚并未表現出什么,輕飄飄地“哦”了一聲,“所以呢?白家白羨魚和謝行蘊相知相識不過幾月,就已定親備婚,三書六禮都快走完了,而你和謝行蘊認識許久,怎么還一點動靜沒有?”
顧輕衣氣到臉紅脖子粗,“你……”
“莫急,我話還沒說完。”她笑了笑,“你剛才還說什么朝夕相對,我怎么聽說,你至今連謝行蘊的衣角都沒有碰到過?”
顧輕衣怒從中來,低吼道:“誰說的!”
白羨魚撇了一眼蕭正,顧輕衣一肚子的火又旺了許多,表情猙獰。
這個國師看起來文弱,嘴卻毒的很!一下下往她的痛點戳,可她還反駁不了什么!
蕭正不過才認識他幾天,怎么就什么都和他說!
其實白羨魚并沒有過問這些,全憑她對謝行蘊的了解,若是謝行蘊真對顧輕衣有意,那這些觸碰少不了,若無意,他對不喜歡的女子向來避而遠之。
顧輕衣氣急,想要辯駁,卻囁喏半天說不出一句有用的話,到最后眼睛氣得發紅,看樣子是要哭出來了。
白羨魚正想她不會要哭吧,下一秒庭院中就傳來女子嚎啕大哭的聲音。
“國師為何要欺負我一個女子!輕衣只是路過您這,無意冒犯,您為何要說這樣的話詆毀我?”
“輕衣到底做錯了什么?”
白羨魚揉了揉耳朵,輕輕嘖了聲,一哭二鬧三上吊呢這是。
顧輕衣想就這么蒙混過關,本來她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赤連是個男子,還是個年輕的男子,總會憐香惜玉的,她也是美人,哭的這般梨花帶雨的,世間有幾個男子能狠得下心對她說重話?
她心里打著算盤,邊哭邊楚楚可憐地看著白羨魚。
可她哪知道眼前的人并非男子,還是個長得比她更美的女子,這些伎倆對她而言根本無用。
顧輕衣哭了許久,把兩個眼睛都哭成核桃了,也沒等到白羨魚來安慰她。
等她意識到不對勁,抬頭一看,卻看到白羨魚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顧輕衣氣急攻心,怒聲道:“赤連!”
白羨魚悠悠轉醒,稍顯不耐道:“哭完了?”
“你!”
“蕭正,把她帶走,以后要是再踏進我的院子,直接交給大理寺。”
“是!”
顧輕衣面紅耳赤,形容狼狽,哭濕了的發黏膩地粘在臉頰上,加之天氣熱,她用力哭嚎,身上汗味濃重,如同幾日未沐浴一般。
想她原來也是富商之女,被帶來京都之后也是錦衣玉食,哪里有過今日這樣的情形。
被蕭正拽著往外走的時候,顧輕衣都不曾緩過神來,腦子漿糊一般。
蕭正看她一眼,警告道:“顧小姐莫要挾恩求報,當年我們救下你,也早已經與你說清,終有一日你會離開京都,而那時我們將支付你報酬,也是你自愿前來京都,并保證不會多生事端,若非如此,公子也不會允許你上船,還請顧小姐莫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說白了就是各取所需,而你在京都的這些時日,我們也不曾虧待于你,若你再糾纏不清,只會惹人生厭。”
顧輕衣紅腫著眼,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她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明明那個國師才是外人不是嗎?
況且她什么都沒有做,為什么就要離開京都!
報酬?
她付出了這么多,難道給一些金銀珠寶就可以糖塞過去嗎?
她明明可以成為謝行蘊的夫人的!
顧輕衣心中幽怨無比,但是卻沒有表現出來,低著頭回道:“我知道了,蕭統領。”
蕭正也并沒有想這么多,見她已經答應了,便以為她以后不會再興風作浪,“你能想清楚就行,今日你冒犯國師的事情下不為例,等國師大人修養好了,你再找個機會和他道歉吧。”
顧輕衣點頭。
道歉?那她可得好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