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到了郡守府,謝行蘊還是過來瞧了眼,這些天他日日來看她,已經養成了習慣。
熟練地挑開窗鉤,男人靠在墻上,往里面睨了一眼。
依稀只能看到個裹著被褥的單薄身影,可也足以讓他心定。
謝行蘊單腿伸直,靠在墻邊,月光透過樹葉間隙,投射在他清貴的臉龐,忽明忽暗。
今日來的晚,他閉上了眼,準備坐一會兒就離開。
倏地,少女嬌軟的聲音傳來。
謝行蘊側耳聽了聽,片刻之后瞳仁微微收縮。
“謝……行蘊。”
他嘴角扯了下,眸間倒映著一片星光,翻身進去。
黑靴點地。
男人高大的背影出現在略顯逼仄的房間內,榻上,少女雪白的寢衣下露出一截白膩如羊脂玉的小臂,纖纖玉指似有些緊張地輕攥繡被,因已接近夏天,被褥很薄,玲瓏曲線畢露。
她睡相素來乖巧,但此時飽滿的額頭略微汗濕,貝齒輕咬紅唇,徒然松開那瞬間泄出一聲輕吟。
謝行蘊的眸色比這夜還深,他俯低身體,仔細分辨白羨魚在說什么。
目光幽深地落在一方小小的香爐上,那之上,輕輕裊裊的煙霧由微凝的一簇往上逐漸散開。
他聽了一會兒,難言的躁動躥遍全身。
而白羨魚恍然不覺,顯然已經入夢極深。
謝行蘊放在她耳側的手收緊,眼神有些隱忍,在她再次叫他名字的時候,他掀開了被子,在她身側躺下,把女孩納入懷中。
白羨魚身體也不復往日的清涼,覆上了一層熱意,像是由內而外一點點滲透的紅潤,他攬著她的腰收攏,克制地含住她的唇,強勢地磨開她的唇齒,她的味道香甜地像是甘露。
她無意識地迎合他,甚至略顯配合,小手摸到了他的脖頸。
謝行蘊放在她腰間的手越來越緊,女孩柔軟的手探入他的衣袍。
男人頓時渾身緊繃,額頭上的青筋微微迸現,手臂肌肉隆起,呼吸絮亂。
若是他知道她睡得很沉,甚至有那么一瞬間以為她在撩撥他。
他除去外袍中衣,掛在了榻前的梨花木撐架上,原先掛著的女孩的衣服明顯比他的小了一半多,白色與黑色交錯疊放,清冷的檀香和柔軟香甜的味道交融,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有若無的親密。
入了南柯夢境的白羨魚自然是不知道這會兒身邊多了個人。
在她問了夢里的謝行蘊那句話之后,他并沒有回答,只眼神幽沉地盯著她的眼睛,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男人驟然扯過她的腳踝。
白羨魚想跑,但是這是她的夢境,她也跑不出去,反正也只是個夢而已,不如讓自己舒服一些。
何況她現在,對謝行蘊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歡他的觸碰。
可顯然,夢里的謝行蘊并沒有這一世那么溫柔,她也不知道她哪里惹到他了。
呼吸交纏時,她還是沒有忘記那個問題,打起精神問道:“到底是……為什么?”
謝行蘊嗓音微啞,“很想知道?”
白羨魚抓著他的肩膀,水眸瀲滟,“嗯。”
平常她的聲音便軟糯,現在更是柔媚。
這一聲讓男人越發肆無忌憚。
白羨魚感覺自己要是一條魚,現在都得翻肚皮了。
她從夢境中醒來,看到身邊人的臉,頓時一驚,旖旎的夢瞬間照進現實,令人臉紅耳熱的畫面霎時讓她心跳鼓噪。
謝行蘊怎么會在這里!
謝行蘊在她醒過來的時候便睜開了眼,他在她身邊熬了一夜,一夜未眠,眼瞼烏青,發冠也不知道滾到哪里去了,墨發披在他大開的衣襟前,剛硬的鎖骨上梅花點點,結實富有力量的腹肌若隱若現。
他瞧著他,一臉興味盎然。
白羨魚的表情由白轉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你怎么在這里?”她決定保持鎮定先發制人,反正謝行蘊也不知道她做的什么夢,她心虛什么。
謝行蘊唇角勾起,“聽到你叫我的名字,就進來了。”
白羨魚臉一熱,“我哪有叫你的名字,別胡說。”
謝行蘊但笑不語,遞給她一個眼神。
白羨魚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一股熱氣直沖頭頂,嬌美的臉和薄薄的耳尖頃刻間便染上了紅。
她連忙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咬著唇道:“你怎么能趁我睡著的時候……”
男人悶笑了聲,“我沒有,是你自己做的。”
要是往常,白羨魚肯定會第一時間反駁回去,可現在她想到昨晚那個水火交融的夢,頓時沒底了。
她低頭像是在回憶什么,謝行蘊卻不依不饒,“我沒騙你。”
白羨魚抬眸看他,那眸子里還有清晨起床時微微的迷茫和淡淡水霧,看得男人喉結微滾,單手捧著她的臉廝磨她的唇,啞聲道:“叫了我一晚上名字,夢到什么了?”
她原本還沉浸在唇齒間的觸碰,聽到這話,頓時心跳加快。
謝行蘊語氣戲謔,把玩著她散著幽香的發絲,“是不是夢到和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白羨魚忽然撲了過去堵住了他的唇。
男人笑了笑,旋即摁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白羨魚方才只是腦袋一轟,立刻就想要他把后面的話咽下去,而兩人又離得近,因此她慌不擇路地親過去了。
謝行蘊果然沒有繼續說了,溫柔地安撫她,動作與夢里的他簡直天差地別。
這樣做的代價也是很明顯的。
白羨魚走出房門的時候,綠珠還以為她發燒了,她臉上的紅暈久久不下,甚至露在外面的肌膚都像是被熱意揉弄過。
“小姐,你這是怎么了!”她驚呼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臉盆,“奴婢剛想叫您起身呢,難不成是昨個兒夜里下雨,您著涼了?”
可是著涼的話,怎么還有精神起這么早呢。
“不是。”白羨魚有些窘迫,下意識看了白離一眼,白離假裝什么都沒有看見,摸了摸自己的劍柄。
“不是為什么這么紅呀?”綠珠不解地伸手試了試白羨魚額頭上的溫度,“奇怪,這么紅,居然不是發燒。”
白羨魚的衣襟已經很平整了,甚至比平常更平整規矩一點,但她還是心虛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可能是有些上火吧。”
綠珠點點頭,“那奴婢給小姐您找些治上火的法子。”
“不用了,過一會兒就好了。”白羨魚給自己扇了扇風,緩緩吐出一口氣。
綠珠猶豫了一下,“那小姐您要不要先洗漱?”
“嗯。”
白羨魚洗完臉,臉上的熱氣還是揮之不去,想到夢里見到的還有今天早上謝行蘊溫柔有力的吻,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一件事——沒準她真的會答應他去提親。
實際上,她和他之間的界限似乎越來越模糊。
謝行蘊每一次出現,她都覺得自己好像更喜歡了他一點,逐日逐夜的積累,現在已經有種勢不可擋的姿態了。
或許下一次他再提提親的事,她可能就拒絕不了了。
身上的熱燥到了此刻,緩緩冷凝下來,白羨魚坐下來,面上掛著一抹自嘲,兜兜轉轉竟還是他。
縱然她不想去面對,可身體的反應最為真實,今早謝行蘊離開的時候,她甚至有種和他一起走的沖動。
“小姐,該去用早膳了,郡守夫人方才派了人來請你一塊用早膳。”綠珠提醒道。
白羨魚摒棄掉這些念想,“好。”
堂內掛著幾幅出自名家之手的畫卷,紅木圓桌旁已經圍坐了幾個人。
坐在主位的是江淮瑜,一旁是海氏和黃姨娘,還有錢姨娘。
白羨魚一進來,海氏便朝她招了招手,“羨魚,過來坐這。”
她點了下頭,朝著江淮瑜頷首,對方也點了點頭,以兄長的語氣問道:“昨日睡得可好,有哪里不習慣?”
“沒有不習慣,多謝大人關心。”
她坐在了海氏旁邊,另一邊就是黃姨娘,有些大戶人家是不準妾室上桌吃飯的,江淮瑜這里倒是沒有這個講究。
江淮瑜笑了笑,“沒有就好,我虛長了你三哥幾歲,若是不嫌棄,盡可把我也當成兄長,在府中不必拘束,想要什么便和靈兒說。”
海氏接話道:“對,不管什么都可以和我提,不用擔心麻煩。”
白羨魚很少在外面宿著,就在姬霜府上住過一段時間,本有些不自在的,但聽到他們的話倒是自然了許多,江淮瑜和海氏郎才女貌,當真是極為般配。
“好。”
仆人端上了幾碗小粥面條,因是早膳,也沒有弄得很大陣仗,可葷素都有,比尋常人家也精致許多。
“這個妹妹倒是長得好。”錢姨娘抿了口粥,眼皮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白羨魚,“穿的也好,隨便一樣都是妾身買不起的東西。”
白羨魚微微一笑,“昨日來得匆忙,又遇上了點急事,忘記讓下人將禮物送去各位院中了,方才我起身時就讓他們送去了,現在應當已經到了院里了吧。”
錢姨娘頓時喜上眉梢,“我也有?”
她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都有。”
“妹妹真是太客氣了。”錢姨娘喜滋滋道:“怎么還備禮呢。”
海氏也愣了一下,“羨魚不必如此客氣的。”
江淮瑜略皺了下眉,雖未說話,可表情也是贊同海氏的說法的。
白羨魚笑了笑,“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權當一點心意,不然這么住著我也不好意思。”
黃姨娘淡淡開口,“那妾身便收下了。”
沒想到第一個接受的還是這個看起來冷淡的女子,白羨魚稍顯意外。
“既然這樣就都收下吧。”江淮瑜開口,旋即放下碗筷,“我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們繼續。”
江淮瑜離開后,桌上便只有她們四個了。
白羨魚吃的差不多了,掃了一圈,發現她們幾個人湊到一起反而更像了,若不是幾人性格迥異,打扮也是涇渭分明,她還有些分不清。
海氏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你的東西說不貴重那是自謙了,這樣吧,今日我正好有時間,不如陪你去梁州城逛逛,也當句謝謝了。”
少女擦拭嘴角的動作一頓,“我這些天也逛的差不多了……”
白羨魚想拒絕,可海氏站起來拉起了她的手,笑道:“之前聽你說祖上曾經采蓮采珠,倒是勾起了我一點回憶,我也有許久沒有回甫江邊瞧瞧了,聽說那邊的荷花現在開的正好,不如我們一道去賞蓮吧。”
聽到這,其余兩人皆是一愣,尤其是錢姨娘,原本喜不自勝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可短短一剎,她又恢復了原樣。
黃姨娘的目光倒是一直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羨魚沒有注意到她們的變化,注意力放在了海氏口中的“甫江”上。
沒記錯的話,外祖母和姨母說她們原來住著的地方就是甫江邊上,或許阿娘也曾在那邊采過河蚌珍珠,看著潮起潮落。
“難道甫江邊你也去過了?”海氏見她遲遲不答話,輕聲詢問道。
白羨魚搖搖頭,笑道:“這倒是沒有。”
“那我們一道去吧?”
“好。”她沒有拒絕了,外祖母說的是今日派人去打掃老宅一番,明日她們好一塊去看,她先和海氏去看看也行。
阿娘留給她的就只有幾幅畫像和一枚玉佩了。
記憶里的阿娘是個溫柔嫻靜的女子,如同這江南水鄉里的朦朧煙雨,眼神柔和,身上帶著清新的幽香,像是新鮮的花蕊和青草的味道。
很長一段時間白羨魚都在尋找記憶里娘親身上的香味,可無所收獲,也再沒聞到過阿娘身上類似的香味。
“那我現在就讓人去安排。”海氏看起來很高興,不知為何,白羨魚總感覺她雖然一直在笑,可眸底總有些說不出的低落,現在倒是真心實意了許多。
“妹妹們要不要一塊去?”
她看向黃綺衫和錢容英。
黃綺衫不為所動,繼續喝著粥,“不了。”
錢容英也不去,她吃完就回去看白羨魚給她送去的禮了。
海氏沒有被她們影響到興致,拉著白羨魚去她的房間,“羨魚不如來給我選件衣裳吧?”
白羨魚微睜大了眼,“這是你和江大人的房間,我進去不合適吧?”
海氏一頓,顯然高興地忘了,笑容真摯道:“好,那你在這里等等我,我拿幾件出來你瞧瞧。”
白羨魚點頭,她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子也才二十出頭。
所以她之前叫她海姐姐的時候,她也很高興。
她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目光不經意間劃過窗戶,里面的一幅畫引起了她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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