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鎧甲的御林軍在船頭船尾站著,表情肅穆。
白羨魚出去之后在莫臨淵躺著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武宣帝此舉一是為了促成聯姻,二是為了彰顯大夔的繁榮昌盛,可也不會一直令他們幾人隨行,最多不過十天。
也就是說那個幕后黑手一定會在這十天里找機會嫁禍給他們將軍府。
她想著想著,目光就不自覺地投注在昏睡過去的莫臨淵身上。
謝行蘊在畫舫中曲起腿坐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便是喝醉了,那股絞痛般的滋味也未減分毫。
隔日,依照主客司的安排,他們幾人會同游廟會。
大相國寺占地極廣,周邊貿易昌盛。
賣字畫筆墨的,珍稀古玩的,還有雜耍手藝人,捏糖人的,熱鬧非凡。
白羨魚和李長明跟在隊伍后頭走,前面的少年們鮮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出來閑逛,是以一個個面上都帶著笑。
御林軍也都穿了百姓的裝扮混在其中,雖然這些少主子們隨便拉出一位,都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可也并沒有很多人知道他們的長相如何,大部分聽到的消息都是傳言。
加上大相國寺不乏權貴之人出沒,因此也無多少人在意。
謝行蘊手上提著劍,表情平淡地跟在白羨魚身后。
白羨魚和李長明倒也不是很熟,可是李長明十分熱情,一直拉著她講話,“你以前來過這里嗎?”
“來過。”
李長明笑道:“我從前就想和你交朋友啦,可是一直沒有找著機會,要不是父皇這次安排我一塊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和你說上話。”
白羨魚笑道:“殿下抬愛了。”
李長明不以為然,她的性子比起李長寧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親熱地拉著白羨魚的手,真誠道:“不要叫我殿下,叫我長明就好啦。”
白羨魚點頭,叫了一聲長明。
李長明馬上露出笑。
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白羨魚在心中默默評價了一下,要是她真的喜歡大哥的話,也不知道對她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大哥的心思就不在兒女情長上,或許要馬上縱橫一生,她若是真嫁給了大哥,就得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孤獨寂寥,可能還會和自己的父皇心生間隙。
李純是個會玩的,他領著大家來到了一處投壺的地兒,“大家都逛累了,不如來玩玩投壺吧,幾人一隊都來比劃比劃。”
李意當即答應,“七弟說的是,正好這還有休憩的亭子,不如我們直接讓人買了投壺來,放在那亭子附近,也省的被人打擾。”
旁邊的亭子臨著水,里頭還坐著幾個人,李儀叫了個侍衛過去,送了幾兩銀子,很快那邊就空了出來。
“好累啊,我不想玩,能不能就坐著?”李長寧抱怨道。
莫臨淵笑道:“自然,想玩的便玩,姑娘家體力不行,就歇著吧。”
李長寧笑了笑,就過去坐著。
李長明問白羨魚,“你要不要一塊去玩?”
“我也有些累。”白羨魚搖搖頭,也坐了過去,不過和李長寧保持了一段距離,“你去吧。”
李長明便和她幾個哥哥還有莫臨淵一塊去玩去了。
謝行蘊沒有心情,也沒有參與進去。
莫心存了要在他面前表現一番的功夫,大聲道:“我投壺可厲害了,表哥都不是我的對手。”
“這么厲害,那不如這樣,我們分成幾隊,一個個比。”李純提議。
李長寧登時有些不樂意了,看這什么崇安郡主的樣子就知道她對謝行蘊有點意思,還是大慶的郡主,母妃說了她也是很有可能嫁過來聯姻的,要是她最好看不上她幾個哥哥,看上了她表哥,父皇還是很有可能賜婚的。
她得挫挫她的銳氣。
“我也來,我投壺也厲害!”
“來來來,我們小五和小七可都厲害著呢哈哈哈。”
李長寧也起身之后,亭子里就剩下白羨魚一人了,她有些渴,舔了下唇瓣。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勾著水壺。
白羨魚一愣,謝行蘊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了她身邊。
見她瞧著他不說話,謝行蘊輕斂著眼,把水壺放在了她手邊,然后起身離開。
“等……”
他沒停,語氣不辨喜怒,“沒喝過。”
白羨魚的話卡在喉嚨里,男人的背影挺得筆直,卻夾著幾分落寞。
她猶豫了一下,伸手拿過來,壺身還有他手掌的余溫。
喝了水之后白羨魚沒有那么渴了,蕭正適時出現,把水壺給她收好。
過了約莫半刻鐘,莫臨淵率先離場,“有些累了,你們繼續,我去別處走走。”
白羨魚本來都要睡著了,一看到莫臨淵要走,心里的警鐘頓時敲響。
這里人多,魚龍混雜,也是個好下手的地方。
“行,那我們繼續!”
“到你了四哥!”
眾人在興頭上,隨便應了幾聲,莫臨淵就離開了人群。
他一走,白羨魚的視線就緊盯著他,思考了兩秒,她也站起身追過去。
謝行蘊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握著劍的手卻逐漸收緊。
蕭正小心翼翼,“公子,我們要跟過去嗎?”
謝行蘊笑了聲,“跟。”
讓他看看,她是怎么喜歡別人的。
莫臨淵走了一段路,就發覺有人跟著他,他轉頭,看見白羨魚帶著錐帽,跟在他五步之遠的地方,看到他望過來了,女孩步伐有瞬間的慌亂,然后很快鎮定下來。
白羨魚有些尷尬,掩飾性地摸了摸鼻子,“我也過來逛逛。”
莫臨淵微笑,“那一起?”
白羨魚點了點頭。
俊逸的男人站在人群中,明明穿著很低調,可仍舊掩蓋不了一身風華氣度,他笑望著身姿裊娜的少女走向他,目光專注而認真。
少女耀眼如驕陽,紅唇挽起,眸似點漆。
謝行蘊自虐般地看著這一幕,眼眶酸脹,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綿密的疼痛刺入四肢百骸。
白羨魚不知道謝行蘊在她身后,就算知道,她也不會特地去和他解釋什么。
這一條路有許多賣糖葫蘆的,謝行蘊深沉地注視兩人一會兒,別開眼,從懷里掏出銀子,買了一串糖葫蘆。
冰滑的糖面映出他低著的眸子。
從前和他一道外出,她總要買兩串,即使知道他不吃甜的,可她還是會留一串給他,一串自己吃,像她這樣喜歡吃糖,逛下來會饞的吧。
蕭正及時道:“公子,待會我拿去給五公主,她和白五小姐聊得來,要是她給她,白五小姐會吃的。”
謝行蘊淡道:“嗯。”
莫臨淵回頭的時候就發現了謝行蘊和他身邊的侍衛,他淡定地收回視線,凝視著身邊的少女,“我可以叫你羨魚嗎?”
白羨魚微勾起唇,“可以啊。”
莫臨淵笑意抵及眼底,“羨魚,我對這里不熟悉,你能帶著我逛一逛么?”
“嗯,我以前來過幾次。”白羨魚抬頭掃了眼四周喧鬧的小販還有嘚嘚得的馬車,“去那邊吧,那有很多好吃的,還有些字畫文玩,偶爾還能淘出一些古董呢。”
“行,聽你的。”
白羨魚和他便一道往西邊的街道走去,因為人流擁擠,兩人的袖子免不了會挨在一起,白羨魚的注意力都在周邊的攤販身上,沒有察覺,可莫臨淵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的一顰一笑上。
看她的目光落在紅艷艷的冰糖葫蘆上,莫臨淵也看過去,“想吃嗎?”
白羨魚眼睛亮亮的,“想。”
她說著就去摸自己的口袋,可是摸了個空,平常都是綠珠帶在身上的,可是這次出游不方便帶丫鬟,白羨魚可惜的表情落在莫臨淵眼里,他輕笑了聲,從自己的錢袋里拿出一兩碎銀,“拿我的吧。”
白羨魚想了想道:“那就當是我借你的,等回去了我還給你。”
莫臨淵嗯了一下,隨即笑開,“不用客氣,我們一回生二回熟,現在也可以說老朋友了。”
他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無論是談吐還是舉止,都讓人尤為舒服,不會有絲毫不適,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
白羨魚也沒有推辭,從他手上拿了銀子,“好,那我就去買了,你要一串嗎?”
“嗯。”
白羨魚喜歡吃甜的,糕點也好,糖也好她都喜歡,走了兩步路,她從小販那買了兩串糖葫蘆。
莫臨淵接過,“多謝了。”
白羨魚咬下一個,酸甜的味道在口中炸開,她愜意地瞇了瞇眸子,含笑道:“不用客氣,你剛才都說了我們是朋友,而且錢還是你的。”
莫臨淵看著少女精致的臉龐還有一張一合的紅唇,心中微動,“好吃嗎?”
“嗯嗯,你快試試。”白羨魚不僅喜歡自己吃,也喜歡慫恿別人和她一塊吃。
莫臨淵順從地咬了個來吃,說實話,太甜了,并不是他喜歡的味道,牙齒咬下去又酸又甜,放在從前,他是絕對不會吃的。
可白羨魚抬起頭,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暗含期待,腮幫子微鼓,可愛的不像話。
莫臨淵笑了,“好吃。”
白羨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笑容純然,“我就說嘛,還是有男人喜歡吃甜的的,以前我……”
她話說著,忽然頓住了。
莫臨淵笑問:“以前你什么?”
以前我給謝行蘊買,謝行蘊都不喜歡吃。
“以前有個人和我說,男人都不喜歡吃這種甜膩的吃食。”白羨魚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不過今天看你說好吃,就證明他說的也不對。”
莫臨淵看她諱莫如深的模樣,心里對這個不喜歡吃甜的的男人冒出了一個猜測。
“嗯。”莫臨淵道:“人的口味都不相同,有人喜歡吃甜的,有人喜歡吃酸的,就好像喜歡的人一樣,有人喜歡活潑朝氣的,有人喜歡安靜內斂的。”
白羨魚想到了他此行的目的或許是為了和親,加上她在內,這里一共有八個姑娘,也不知道他最后會挑中誰。
莫臨淵這樣溫文爾雅的人又會喜歡什么類型的?
她有些好奇,回憶了一下這些天的相處。
莫臨淵猝不及防問:“在想什么?”
白羨魚條件反射,“在想你會喜歡什么類型的。”
說完,兩個人都怔愣了一下。
旋即莫臨淵輕輕笑了笑,“想知道?”
白羨魚完全是下意識的回答,脫口而出才發覺這個問題已經越矩了,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該問這么多的。”
莫臨淵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心中悸動更深,“不用道歉,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白羨魚的臉皮薄,稍微運動下,冷白色的皮膚就會覆上一層紅暈,尤為動人,見他這么說,她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哪種?”
這里面的姑娘,安靜文雅有之,刁蠻任性有之,熱情好客有之,也不知道他想和誰聯姻。
莫臨淵默不作聲地湊近了些,可想到了什么,買了個關子,“你猜。”
白羨魚挑眉,見他笑而不語,也沒有執著要個答案,畢竟只要他看上的不是自己,那就沒事。
這個想法一過腦,白羨魚心中馬上警惕地打了個激靈,她開玩笑般地試探道:“反正不會是我這樣的吧?”
莫臨淵以為她是害羞了,這兩天她朝他投來的目光,便是個瞎子都能看出她對他的在意。
現在更是主動找機會和他相處,為他買吃的。
實際上,不少女子都曾明里暗里地對他表明心意,可他除了禮貌道謝,心中也并無波瀾,可是這件事的主人公變成了白羨魚,他心里卻有不一樣的感覺。
“或許。”莫臨淵答的似是而非,掛著淺笑吃了一口糖葫蘆。
白羨魚看他也不像是對自己有興趣的樣子,就普通朋友的界限,于是放下心來。
謝行蘊看他們有說有笑,眸底冰寒一片,手中的糖葫蘆的甜味此刻聞著卻苦澀起來。
鑼鼓喧天,往來的人喜氣洋洋地叫賣還價,穿著錦布羅綺的年輕夫婦牽著小孩路過。
稚童扎著兩個沖天辮和小伙伴追鬧,笑容燦爛。
忽然一串糖葫蘆攔住了她的路,她抬頭,看到了一個十分俊美的大哥哥。
他問:“喜歡嗎?”
小女孩看著糖,咽了下口水,“嗯嗯。”
“拿去吃。”
小女孩艱難地搖搖頭,認真道:“娘親說了,不能隨便要陌生人的東西。”
半晌。
謝行蘊低著頭,眸底晦暗,像是遺憾,“我們若是有女兒,她也會像你娘親一樣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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