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一處驛站。
外頭還下著雨,顧衡便下了馬車,王澗打傘在顧衡身后走著,兩人不過隔了幾步的距離。
可王澗卻不肯將自己的傘分給顧衡一半。
顧衡到驛站的時候,頭發已經全濕了。
沈湘瞧見顧衡如此,頓時笑道:“郡主這是生氣了?”
驛站里人并不多,但是也有幾個遠游他鄉的散客。
顧衡容貌出眾,面色冷峻,烏發和肩頭上滿是水痕,直直站在原地,身后跟著一位身著黑衣的清雋少年。
倒像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門鬧了別扭。
顧衡轉身瞧向沈湘,她擦了擦自己額頭的雨水,不急不緩道:“我沒有生氣,倒是沈小姐,不要生你師兄的氣,他也是為了你好。”
沈湘聽完這話,頓覺自己被反將了一軍,面上無光,卻也只能悶頭吃虧。
站在柜臺里面的店家,十分殷勤地走了出來,朝著顧衡等人鞠了一躬,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
“幾位客官,要幾間上房啊?”
顧衡開口道:“三間。”
店家趕忙點頭:“好嘞,錢三,趕緊去幾位收拾好上房。”
顧衡幾人跟著小二上了樓,顧衡選了一間房,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王澗想要進去,可卻被令霄攔下了。
令霄看著王澗,眼神中帶著幾分打量,他開口說道:“三間房,一人一間。”
王澗瞇起眼睛,冷聲說道:“你不住?”
令霄雙手抱著胳膊,笑道:“我當然是貼身保護圣母了。”
王澗一拳捶到了令霄的胸口,令霄往后退了兩步,他擺手說道:“你生我的氣做什么,反正圣母此刻不想見你。”
王澗透過門窗瞧見進屋的顧衡,心里頭千般不悅,他開口道:“那你便好好在外面護著她,若是敢進門,我便殺了你。”
令霄聽到這話,頓時寒毛豎起,他撇嘴道:“你這人怎么這般可怕。”
沈湘從王澗身邊走過,她笑著說道:“師兄倒真是,你若是真舍不得妻子,便不要留有余地,這般既不想傷了我,也不想讓妻子為難,當真是讓人看著厭煩。”
沈湘從王澗身邊路過,她瞧見自家兄長雙手微顫,想必此刻心里是不太好受的。
王澗微微嘆了一口氣。
“師妹說的對。”
一路上兩人都不曾多言,到了南京城外。
顧衡換上丫鬟的衣裳,隨著沈湘進城。
南京城初夏時節,街上到處都是身穿輕薄衣衫的女子,微風吹來,倒如同四處飛舞的蝴蝶一般。
美麗非凡。
沈湘身著綾羅綢緞,坐在軟轎上,身邊跟著幾個丫鬟。
令霄跟在顧衡身邊,也穿著丫鬟的衣裳,可他這男兒身穿起來,竟然比顧衡還要清秀幾分。
他們二人雖然都做了易容,可親近的人還是能看出來,畢竟這世上哪有易容術,便是令霄說的人皮面具,也是騙沈湘的。
沈湘一直朝令霄這邊看來,令霄頓時冷下臉。
“若是在多看,我便把你的眼珠子給挖下來。”
沈湘聽到這話拿著團扇捂著嘴巴開始笑。
令霄頗為郁悶,沈家在南京有許多別院,沈湘此次來南京,自然是為了同自己的父親宋成榮會和。
這位在南京開壇講學,如今風頭正盛。
據說連京城的許多文人雅士都來到了南京,如今京師關于士紳一體納糧的事情,已經吵了一個月。
每次朝會都有人被拉出去打板子。
許多江南派系的官員也被貶謫了不少,宋成榮乃是江南文壇宗師,又娶了江南第一世家沈家的嫡女,此刻他在南京講學,昭然若揭。
他們這一行人到了宋成榮落榻的文山書院,一下轎子,文山書院便出來一位文質彬彬的青年。
他瞧見沈湘之后,頓時笑道:“小妹你終于來了,父親等了你許久,聽說你在路上遭遇了不測?”
這人是宋成榮的長子宋璽,考中了進士卻不入朝為官,表面上一心研究學問,可實際上卻在江南培植了許多勢力。
沈湘走下來抱住宋璽的胳膊。
“那個齡德郡主,知道了咱們做的事情,便讓人把我給綁了,還打我,好在我及時求救,過山紅才救了我。”
宋璽點了點頭。
“過山紅?那可是有名的山賊,你何時又收了她做門客?”
沈湘低聲道:“哥哥就不要問這些了,自然是家中生意的緣故。”
宋璽聽到沈湘的話,便攬著沈湘的胳膊進了宅子。
他們家,沈湘管的是生意,入的是商海,而宋成榮宋璽父子倆則干干凈凈,一點都不沾染。
這是早就立好的規矩。
沈湘開口道:“哥哥,父親在書院嘛?”
宋璽道:“父親同幾位先生去秦淮街聽戲了,沈延年來了南京,還寫了新戲。”
沈湘眼睛一亮,她開口道:“真的嗎,那我去瞧瞧,我還未曾見過沈延年呢。”
宋璽無奈道:“你這剛從虎口脫險,便要出去玩樂?”
沈湘抱著胳膊說道:“及時行樂嘛,我先帶著丫鬟去換身衣服去。”
顧衡和令霄從宋璽跟前走過。
這沈湘帶了足足十幾個丫鬟,倒也不至于特別顯眼,可宋璽卻依舊在顧衡臉上多停留了幾秒。
宋璽開口道:“妹妹新入了一批丫鬟,姿色倒是不錯啊?”
沈湘笑道:“哥哥若是喜歡,那我也不能給你,這里面有我尤其喜歡的丫鬟。”
宋璽疑惑道:“那個?讓我瞧瞧?”
沈湘看著顧衡,她輕聲說道:“翠翠,出來讓我哥哥瞧瞧。”
顧衡從丫鬟堆里出來,宋璽笑道:“確實不錯。”
沈湘拉著顧衡的手,笑著說道:“那是我的眼光。”
等幾人到了屋子里換衣服,令霄不動聲色地從懷里拿出來一瓶藥。
“圣母,我總覺得她想坑我們,要不然直接殺了吧。”
顧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你想去見沈延年,你分明知道沈延年認識我,你想做什么?”
顧衡眼底全是冷意,沈湘輕咳一聲,她往后退了幾步。
雖說這里都是他們沈家人。
可令霄這個人恐怖的狠,她親眼瞧見他將一個人殺了,那個人連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沈湘開口道:“我這是怕我哥哥懷疑,我的性格想來如此,說一出是一出,要不然我突然帶了這么多生人,哥哥肯定會懷疑地。”
顧衡深吸了一口氣。
“我現在只有一個目的,找到那個所謂的胡家貴子,若是找不到,我便也顧不得什么夫妻情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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