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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總司像餓死鬼一樣,拼命扒著熱氣騰騰的肉粥。
當然,稱其為餓死鬼,倒也不算謬誤。
從飲用緒方的血液開始算起,她已昏迷了大半年。
這大半年來,她只在稍稍恢復意識時,憑著本能喝點容易吞咽的稀粥、湯水……續命有余,飽腹不足。
累積至今的饑餓,在這一天如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實乃真正意義上的饑火燒腸,嗷嗷待哺!
她刻下的模樣,仿佛恨不得多長幾張嘴來吃飯,多長幾只手來捧碗筷。
轉眼間,她手中的這碗熱粥被掃蕩一空。
她捧著空碗,舔了舔嘴唇,眸中泛起意猶未盡的光輝。
“那個……我還能再吃一碗嗎?”
她側過腦袋,看著身旁的木下琳等人,露出靦腆的表情。
在她的床邊,已擺放著6個干干凈凈的空碗——換作是在尋常時候,這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飯量!
木下琳莞爾:
“當然。”
下一刻,又一碗熱粥遞至總司面前。
桐生老板一邊遞粥,一邊輕聲道:
“小司,慢慢吃,不著急。如果你吃完了,我可以再去煮。”
“咦?桐生老板,這粥是你煮的?”
“我以前曾經在大坂學習過廚藝。合你胃口嗎?”
“太好吃了!我還以為這粥出自哪個高級料亭的大廚之手!”
言畢,她雙手合十,飛快地說了句“我開動了”,然后再度進入“風卷殘云”的模式。
在總司狼吞虎咽時,緒方、阿町、桐生老板與木下琳四人圍坐在其身旁,情緒各異地注視著她。
冷不丁的,桐生老板用右肘尖輕戳緒方的側腹,悄聲問道:
“她這算是……沒事了嗎?”
緒方彎起嘴角: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桐生老板聽罷,不由自主地揚起視線,朝面前的總司投去半是欣喜、半是驚嘆的眼神。
又一個成功吸收“不死之力”的人出現在他眼前……其中的感觸,委實難以形容!
不一會兒,總司床邊多出第8個空碗。
桐生老板熱心地問道:
“小司,要再來一碗嗎?”
總司連忙擺手:
“不了不了,我吃飽了。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飽的一頓飯!”
饑火已平,她的精神隨之煥發,連帶著大腦也變清醒不少,自蘇醒后就一直殘留在其眉間的迷茫神色逐漸消散。
只見她舉目四望,看了看陌生的天花板,再看了看陌生的四壁……“困惑”取代“茫然”。
“我這是……在哪兒?”
木下琳輕聲答道:
“這里是大坂。”
“大坂?我怎么會在大坂?現在是幾月幾日?青登呢?佐那子呢?阿舞呢?大家呢?”
繼“困惑”之后,“惶恐”攀上總司的雙頰。
桐生老板代木下琳回答道:
“小司,你不必著急。”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日,發生了許多事情,三言兩語講不完。”
“我們會耐心地跟你解答的。”
桐生老板一五一十地講述總司昏迷后的世事變化。
“南朝”的建立、女皇的登基、青登成為“北朝”的最高掌權者、南北對峙、“南軍”大舉來攻、鳥羽伏見合戰的爆發……
總司認真地傾聽著,面部神情不斷地變化著。
因為她的腦內記憶仍停留在“吞服緒方血液”的那一刻,所以在得知自己昏迷了數月,現在已經是匡天二年,連天皇都換了一位(和宮登基)后,她震驚得難以言表。
此時此刻,她儼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覺得自己就像童話故事《浦島太郎》里的主人公,在龍宮城里游歷了幾日,回到岸上時,人世已過數十年。
雖是無味雜陳,但她的這份感慨僅存續了片刻——她的全副心神瞬間被當前的戰事給奪走。
在得知青登正率領新選組于鳥羽、伏見一線阻擊“南軍”后,她不由自主地捏緊雙拳,骨節微微泛白,頰間布滿肅穆的神色。
終于,桐生老板說完了。
聆聽至最后的總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隨即扭頭看向緒方。
“……既然我蘇醒了,那這應該就代表著我成功了吧?”
在說到“成功”這個字眼時,她特地加重語氣。
緒方聳了聳肩,打趣道:
“自己身體的變化,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吧?”
總司聞言,本能般深吸一口氣,一直吸到胸口高漲、兩肺飽滿才停了下來。
“胸口不痛了……這就是自由呼吸的感覺嗎……都快遺忘這種感覺了。”
她說著咧了咧嘴,又連做了數個深呼吸,像極了正興沖沖地反復把玩新玩具的小孩。
曾幾何時,她一度連話都不敢多說,甚至不敢多笑,因為只要一笑,她就會咳得停不下來……
她以為自己再也沒法體驗“深呼吸”的感覺。
直至今日,直至這一會兒,清爽的空氣流過她的咽喉,灌入她的兩肺……沒有劇烈的胸痛,沒有難以忍受的氣管瘙癢。
這般感受,當真是久違了。
她平生以來首次覺得“能夠自由呼吸”是一件無比美妙、無比幸福的事情!
半開玩笑地感嘆過后,她用力地伸了個懶腰,隨后重新顯出肅穆的神情,口中呢喃:
“……我醒來得可真是時候啊。”
下一刻,便聽“呼”的一聲輕響,她猛地掀開身上的棉被。
“琳小姐,桐生老板,我的刀在哪兒?”
加州清光于池田屋一役中損毀后,青登幫她找了把新刀,雖是無名刀匠的作品,但卻是質量上乘的好刀。
她一邊問,一邊騰地彈挑起身——
“咦?”
伴隨著一句訝異的驚呼,她的身體就跟不倒翁似的劇烈搖晃,然后徑直往地面倒去。
好在離她最近的阿町眼疾手快,動作伶俐地挺身上前,精準且及時地攙扶住她。
“小司,你還好嗎?”
阿町關切地問道。
“我、我沒事……就只是有些站不穩……”
總司眨巴了幾下眼睛,怔怔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腿。
桐生老板淡淡地說道:
“這是當然的。”
“你在床上躺了這么久,全身肌肉都弱化了。”
“現在的你,連站起來都很費勁。”
“你需要一段時日的調理,才能恢復回往日的健康模樣。”
總司聞言,立時像松鼠一樣鼓起臉頰,露出不服氣的表情。
她不由分說地掙脫阿町的懷抱,岔開雙腿,腰間發力——只見其身子在搖晃幾下后便恢復穩定。
“桐生老板,請看!”
她邊說邊張開雙臂,擺出“怎樣?”的姿勢。
“我的腿腳沒有任何問題!”
“我剛剛只是起得太急了,所以沒站穩而已!”
“我現在的狀態特別好!”
看著站得穩穩當當的總司,桐生老板吃驚地瞪大雙目。
他雖不是專業的醫生,但也學過一些醫術——他以前曾經在奈良學過一點中醫,又在長崎學過一點西醫。
在他的認知中,一個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的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站穩身子。
莫說站穩了,能夠坐起身就很不容易了。
沒成想……今日今時,他竟親眼目睹一起“醫學奇跡”。
這意料之外的打臉,使他陷入短暫的混亂……
忽然,從剛才起就一直不作聲的緒方,倏地插話進來:
“……小司,你該不會是要去鳥羽、伏見吧?”
總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當然!我可是新選組一番隊隊長!既然疾病已去,我有什么理由不參戰?”
緒方攤開雙手:
“我勸你還是先休息幾日為妙。”
“雖然你身體沒啥大礙,但昏迷了這么長時間所招致的負面影響,絕不可能沒有。”
緒方前腳剛說完,后腳木下琳就補充道:
“沒錯。你才剛剛蘇醒,理應再休養些時日。”
“只可惜我沒帶鏡子,否則我真想給你照照——你現在的臉色可不好看。”
“我等會兒就請醫生來給你做個全面的檢查。”
緒方和木下琳的一唱一和……絲毫不起作用。
“不行!我連一秒鐘都不能多等!”
總司向他們投去筆直的、毫不退縮的目光,語調一寸寸拔高。
“青登他們正在浴血奮戰!我怎能袖手旁觀呢?在我于此過悠哉日子的這段時間,假使前線戰場出了什么惡劣狀況,我會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木下琳沉下眼皮,神情與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你并不是在過悠哉日子,你是在調養身體。生病了就要養病,受傷了就要養傷,此乃天經地義之事。”
她稍作停頓,隨后一字一頓地正色道:
“……橘君他把你托付給我。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日后可沒法向橘君交代。”
霎時,緊繃的氛圍彌漫房內外。
總司和木下琳緊盯著彼此,雙方都不肯相讓。
桐生老板看了看總司,又看了看木下琳……意味深長的神色在其頰間堆積。
少頃,他不緊不慢地支起左腿,擺出單膝跪地的架勢。
然后——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脅差!
直閃寒芒的利刃劃過半空,畫出漂亮的扇形,掃向總司的身軀!
突如其來的、從未設想過的襲擊,使總司的瞳孔瞬間緊縮成針孔狀。
桐生老板的斬擊很快。
但總司的反應速度更快!
分秒間,只見她本能地向后疾躍,毫厘不差地躲過桐生老板的斬擊。
“咦……?”
雙足落回地面后,總司眨巴了幾下美目,面露訝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她的反應速度似乎變快了。
如果是在患病前,她也能輕松躲過方才的攻擊。
只不過……不會有這般敏銳的反射神經……
正當總司兀自困惑時,桐生老板已收起刀,轉過視線,滿面認真地看著木下琳。
“主公,既然小司能夠躲過我方才那招,那她應該是沒啥大礙了。”
總司一怔,隨后馬上反應過來,先朝桐生老板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配合著他,以堅定的目光向木下琳施加“壓力“。
看著“胳膊肘往外拐”的桐生老板,木下琳抽了幾下嘴角,半是不爽、半是無奈地瞪著他。
就在這時,木下琳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輕蹙眉頭,環視四周。
“……咦?他和阿町呢?”
因為總司不知道緒方的真實身份——只知他是一個擁有“神奇血液”、平時以“和果子師傅”的身份來打掩護的世外高人——所以桐生老板和木下琳都小心翼翼的,并不在總司面前喊出緒方的真名,只以“他”來作為代稱。
一語點醒夢中人。總司和桐生老板后知后覺地發現:緒方和阿町都消失了。
他們不知是什么時候離開的,房內已無這倆夫妻的身影。
說曹操曹操到——在他們四下尋找緒方夫妻時,房外遙遙傳來緒方的聲音。
“噢噢,太好了,你們還在。”
緒方推開房門,回到眾人的眼前。
跟剛剛相比,他身上多出一物——其肩上扛著一柄用老舊布條捆緊實的刀。
“小司,接著。”
他邊說邊扔出這把刀。
總司“咦?”了一聲,慌手慌腳地舉高雙臂,有驚無險地抱住這把刀。
“這是……?”
緒方微笑:
“如你所見,這是一把刀。它跟了我挺長時間,我一直想把它送人,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對象。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你挺適合它的,所以我決定把它托付你了。”
“刀……?”
身為醉心于劍的武士,總司天然地對一切刀劍感興趣。
她低下頭,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它。
“我可以拆開布條嗎?”
“當然可以。這把刀從今以后就歸你所有了,你想怎么處置都隨你意。”
聞聽此言,總司不再耽擱,忙不迭地解開布條,跟解繃帶似的一圈圈地剝下……很快,這把刀的全貌映入其眼簾。
此乃典型的太刀,刀身弧度大,鋒刃極長,將近80厘米。
乍一看去,它似乎除了刀裝精致之外,就沒有別的特點。
但是,只消用心觀察,就能發現其近柄部刻有十六瓣菊花紋與橫一字紋裝飾。
總司雖不是專業的鑒刀師,但也擁有基礎的鑒刀能力,至少了解各把名刀的形貌。
因此,在看見這獨具特色的紋飾,她立時變了表情,頰間染滿不敢置信的神色。
“這、這把刀難道是……”
她揚起視線,看著緒方,難抑激動。
“據我所知,這把刀早已失傳,市井間倒是散布著‘它正被一位隱士保管著’的傳聞……”
緒方聳了聳肩,表情玩味。
“對啊,這則傳聞并未出錯,它確實是被一名武士保管著。”
總司臉上的激動、難以置信的神色,已然達到無以復加的程度。
她握緊著這把刀,眸中流轉著各樣情緒。
在經過短暫的沉默,她張了張朱唇,準備說些什么。
未等她出聲,緒方就看破其意圖,搶先一步打斷道:
“你可別跟我說‘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刀劍乃工具。唯有揮斬時,刀劍才能真正成為刀劍。”
“一把放在閣樓上積塵塵的器具,并不能算是刀劍。”
“安心地收下它吧。然后……讓它成為真正的刀劍。”
緒方的語調中充滿不容回絕的強硬意味。
他前一秒還說著帥氣的話語。
然而到了下一秒鐘——
“……你到底要在門口站到什么時候啊?”
“啊,抱歉抱歉。”
緒方賠著笑臉,乖乖地讓到一邊。
方才一直被緒方擋在門外的阿町,踩著小碎布,把懷里捧著的一迭衣裳放到總司腳邊。
總司一眼看出——這些正是她的衣物。
紫色的和服、白色袴、黑色的足袋、專門用來綁頭發的紫色緞帶……以及那件最為重要的淺蔥色羽織。
一個送武器,一個帶衣裳……看著配合默契的這倆夫妻,慘遭“孤立”的木下琳作不解狀。
“喂,你們都是認真的嗎?你們真想讓小司去鳥羽、伏見?”
她特地多看了緒方一眼。
“你剛剛不是還勸小司安靜休養嗎?”
緒方笑了笑:
“就我個人的意見,我確實傾向于讓她留在大坂。”
“但是……你也看見她剛才的眼神了吧?”
“半吊子的人,可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我們這些老人,有什么理由去對遵道而行的年輕人指手畫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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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按照目前的進度,本書應該是能在9月底完結的,最遲也不會超過10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