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原田左之助的身周聚攏了規模可觀的部隊。
他們聽從原田左之助的指示,殺得南兵們抱頭鼠竄。
很快,亮眼的淺蔥色支配了這片區域。
這時,松原忠司(十番隊副隊長)策馬奔來,快聲喊道:
“原田隊長,西南方向有十余名隊士被困!”
原田左之助不假思索地撥轉馬頭:
“跟我來!”
剛剛獲救的那4人與其他戰友共乘一騎,雖擠了點、重了點,但好在這幾匹戰馬還承受得住。
松原忠司微微壓低身形,加快馬速,追上原田左之助,二人并肩。
“原田隊長,我們真的放棄突擊嗎?”
他邊問邊露出憂慮的神情。
就在方才,原田左之助冷不丁的沉聲道:
“……你們都跟我來。”
然后,他率領后陣的隊士們分散開來,四處獵殺薩摩軍苦心培練出來的“反騎兵部隊”,營救受困的戰友們——主要就是支援受創最重的前陣。
這完全是原田左之助的自作主張,青登可沒有向他下達相關命令。
因為他擅自率領中陣去救援前陣,所以眼下就只剩下由青登、佐那子統御的中陣仍在向前推進……
原田隊長的自作主張令得突擊力量大大減弱,這樣真的不會妨害戰局嗎?
一想到這兒,松原忠司就不禁感到心中一沉。
他話音剛落,原田左之助便頭也不轉地正色道:
“敵軍反擊了,總要設法應對。”
“否則,我們的死傷會很慘重。”
“我們盡早展開行動,就能救出更多的戰友,才沒那個時間去等橘先生的指令。”
“對敵軍本陣的突擊,就交給橘先生和佐那子小姐吧。”
“我們專心救援戰友。”
“這是我自己的決斷,之后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或是橘先生怪罪下來,由我來背全責。”
談話間,他們已抵達目的地——前方不遠處,十余名隊士深陷重圍,岌岌可危。
原田左之助翻動右腕,調整掌中長槍的朝向,閃亮的槍尖直指前方的諸敵。
“忠司,要接戰了,集中精神!”
松原忠司用力點頭:
“明白!”
化身為“救火隊長”的原田左之助,在戰場上往來疾馳。
哪兒有戰友受困,他就率隊趕去哪兒,將其營救出來后,又奔往下一處地方,解救更多的人。
一名名戰友被救出,一名名敵兵被擊殺。
漸漸的,聚攏在他身邊的隊士越來越多,因敵軍的反擊而消弱下去的斗志,又重新高漲起來!
相對的,薩摩軍的“反騎兵部隊”越來越少,面對原田左之助的針對性的大舉獵殺,他們已是左支右絀。
如此境況下,莫說是繼續反擊了,連自保都很艱難!
村田新八始終觀察著戰況。
眼見剛剛還一片大好的反擊形勢竟急轉直下,他的臉色重又陰沉下去……不,更準確來說,他的臉色變得比方才還要難看了!
盡管他內心很不愿意承認,但冰冷且殘酷的事實已擺在他眼前:他寄予厚望的反擊,已近失敗!
不一會兒,他收到了確切的情報,得知是原田左之助的挺身而斗才使他的反攻計劃功虧一簣。
“原田左之助……!”
村田新八呢喃著,雙目圓睜,眼中滿是憤恨與不敢置信。
若是青登也就罷了,改變戰局的人竟然只是新選組的隊長!而且還是名望、實力都很一般的十番隊隊長!
村田新八聽聞過原田左之助的相關事跡,知道他是一個腦筋不好的莽夫,故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折在這個他瞧不上的莽夫手里……!
如此事實,令他無法接受!
不過,他眼下也顧不得懊惱了。
因為……離他很近的那支騎兵隊(中陣)已重整旗鼓,再度狂飆突進!
在趕去營救佐那子之前,青登要求中陣的隊士們暫時減緩馬速。
這既是便于他和佐那子隨后趕到,也是為了讓中陣的隊士們有一個珍貴的喘息之機,好為接下來的“最后沖刺”做準備。
得益于蘿卜的奮發,青登和佐那子很快就追上中澤琴,回到中陣的最前列。
看著并無大礙的佐那子,中澤琴難抑激動:
“佐那子小姐,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趁著二女正對話的這一檔兒,青登揚起視線,凝視前方,看向已經很近的敵軍本陣。
那面顯眼的帥旗仍在那個位置,沒有移動。
青登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洪亮的聲音傳揚開來:
“跟緊我!”
沒有激昂的語氣,也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簡單的一句“跟緊我”……對于新選組的隊士們而言,這已足夠!
青登和佐那子雙雙重返前線,令得中陣的沖鋒速度回歸巔峰!再度掀起刀光劍影與腥風血雨!
南兵們……尤其是“反騎兵部隊”不是沒有試著阻擋青登。
然而,他們的英勇只換來凄慘的下場。
光是一個青登就已經勢不能擋,遑論是多加一個佐那子呢?
一把打刀、一把大槊與一把薙刀……寬厚的牛背上,三把武器交相輝映!
雖然沒有事先約定,但夫妻倆已默契地做好分工,青登專攻前面和右面,佐那子則專攻左面和后面。
佐那子的后背仍在發疼,所以她向后仰身,倚著青登的寬厚胸膛,以此作為支撐,全神貫注地揮舞薙刀。
背部的傷勢并未拖慢她的刀速,其斬擊依然迅猛!
凡是膽敢靠近他們的南兵,要么被薙刀砍翻在地,要么被大槊掃飛出去,要么被打刀劈成兩半……無不是死狀奇慘,連個全尸都沒留下!令得后來者不敢再貿然靠近!
隨著雙方間距的不斷拉近,村田新八等人悉已瞧見渾身浴血的“殺神”……他面無表情,一絲不茍地收割生命、播撒惶恐。
某將官再也忍耐不住,焦急地對村田新八喊道:
“村田先生,我們快后撤吧!”
村田新八捏緊雙拳,頰間浮現掙扎之色。
西鄉吉之助將“攻陷伏見”的重負托付給他,而他不僅大敗虧輸,而且還夾著尾巴逃跑……
強烈的自尊心猛然高漲……他做不出這種丟人的事情!
即使是求生欲,也沒法壓倒這份自尊心!
決心已定,他臉上的“掙扎”被“死志”取代。
“現在后撤,只會被追著打!到頭來還是一死!拼死一搏,方有出路!”
吼畢,他拔刀在手,撲將上前。
他確實是玩命了,親身上陣,置生死于不顧。
他的勇武鼓舞了不少人。果決的拔刀聲、悲壯的嘶吼聲,陸續響起。
要想順利逃離,就只能放倒顯眼的帥旗。
可這般一來,同樣會使全軍士氣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換言之,在“無法阻止青登”的現狀下,橫豎都是死局!
村田新八看透了此點……既覺悲憤,又感絕望。
他刻下的出陣,只不過是心死過后的自暴自棄。
驟然間,他眼前倏地一黯——巨大的牛頭闖入其視界。
村田新八下意識地抬頭向上看。
有那么一瞬間,他與青登對上視線。
不及細想,村田新八下意識地舉刀過頂,攜前沖之勢能,朝著青登劈出——
拼死揮出的斬擊,被細長的薙刀穩穩地截停。
下一刻,黑紫色的刀芒填滿其視界——
大好首級飛到天上。
失去腦袋的身體依著慣性向前走了幾步,然后頹然倒地……
佐那子眼疾手快地用薙刀挑起村田新八的首級,然后面朝偌大的戰場,發出中氣十足的嬌喝:
“你們的主將已被我們討伐!”
鳥羽,城南宮——
一名傳令兵按著脹痛的胸膛,強忍著疲憊,爭分奪秒地趕往西鄉吉之助的所在。
終于……他見到了端坐在馬扎上的西鄉吉之助。
“西、西鄉大人!”
他急匆匆地在其面前跪倒。
現場眾人的視線在其身上集中。
期待的臉、緊張的臉……周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臉龐。
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最新的戰況。
但是……對方接下來所說出的華語,卻令他們不由自主地倒吸數口涼氣。
“西、西面的軍團遭受橘青登的奇襲!村田大人戰死!全軍大潰!死傷慘重!”
此言一出,全場俱寂。
桂小五郎呆若木雞。
后藤象二郎瞠目結舌。
其余人都是差不多的神情。
不一會兒,回過神來的后藤象二郎咬牙切齒: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快詳細講來!”
那名傳令兵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旋即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如實道出。
新選組的騎兵隊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現……
勢如破竹的快速奔襲……
所向無敵的橘青登……
當場戰死的村田新八……
主將死后,因士氣盡喪而徹底崩潰的軍團……
傳令兵語畢后,深海般的死寂籠罩全場。
“西路軍”能否成功攻占伏見,決定今日一戰的勝負。
因此,但凡是稍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西路軍’被擊潰了”這一事實究竟意味著什么……
須臾,就跟條件反射似的,他們做出整齊劃一的動作——扭頭看向西鄉吉之助。
人類總會本能地向更強者求助,所以才誕生了所有的王,進而誕生了所有的神。
只見西鄉吉之助抿著唇,反應……出奇地平靜。
既沒有面露悲愴,也沒有顯出怒意。
仿佛這場敗仗無關緊要。
俄而,他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他緩緩睜開兩眼,隨即從喉間擠出嘶啞的嗓音:
“……撤退。全軍撤離伏見。”
伏見,南面——
齋藤一倚著身后的土墻,爭分奪秒地調息。
高強度的激戰,使其體內累積了驚人的疲憊。
因此,他不敢休息太久。
若是休息久了,松弛下去的肌肉會徹底“停擺”。
屆時,他怕是連路都走不穩。
當他重新直起腰身,準備返回前線時,赫然瞧見遠處的戰場發生異動——南兵們后撤了。
突如其來的局勢變化,使他不禁一怔。
少頃,自斜刺里躥出的藤堂平助,一邊徑直跑向他,一邊亢奮地叫喊道:
“齋藤君,敵軍撤退了!”
伏見南、北的南兵們跟退潮似的徐徐后撤……
這種痛打落水狗的機會,自然是不會平白放過。
近藤勇立即下達“追殲”的命令,不過特地要求“將敵軍逐出伏見便可”。
井上源三郎提著刀,怔怔地看著逐漸離遠的茫茫敵軍。
突然,一只大手自后方伸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源叔,怎么了?為何這副表情?”
近藤勇微笑著跨步向前,與井上源三郎比肩。
井上源三郎苦笑一聲。
“我只是……有些驚訝。敵軍這就撤退了,明明剛剛還打得不可開交……”
近藤勇莞爾:
“根據我個人的經驗,多半是橘君他在某處做了什么。”
“他很擅長干這種事情。”
說到這兒,他長出一口氣,又拍了拍井上源三郎的肩。
“源叔,再高興一點吧。畢竟……今日的戰斗,是我們的勝利!”
井上源三郎咧了咧嘴,喜意慢半拍地在其頰間浮現。
伏見,西面——
主將(村田新八)斃命后,“西路軍”頓時顯現出“多米諾骨牌”一般的快速崩潰。
有的死戰不退,有的作鳥獸散……無疑是后者居多。
在青登的勒令下,還能動彈的騎兵們像趕羊一樣追殺殘敵,又留下大量尸體。
至此,戰局已定。
“西路軍”已潰,任憑西鄉吉之助有天大的本領,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將其重新集結。
少了“西路軍”的進攻,“攻陷伏見”便是不可能的任務。
換言之,西鄉吉之助的企圖已徹底破滅!
今日的戰斗,乃是新選組的完全勝利!
這一會兒,青登和佐那子牽著蘿卜,迎面走向原田左之助。
大黑牛今日真是拼命了。
載著青登——中途還多載了一個佐那子——打完了全場。
出于太過拼命的緣故,當戰斗結束時,它的四蹄像初生小羊一樣直打顫。
若無青登和佐那子的牽引,它現在連直線都走不了。
為了感念蘿卜的辛勤付出,青登決定于今夜請它吃大餐——它最愛吃的大量玉米與少量蘿卜。
“左之助,辛苦你了,你立大功了。”
青登朝面前的原田左之助投去贊揚的眼神。
原田左之助翻身下馬,憨笑幾聲:
“不敢當。我自作主張,擅自脫離戰斗,不敢言功。”
青登啞然失笑:
“你最近沒少用功讀書啊,講話越來越文縐了。”
“你當機立斷,及時采用最正確的策略,大大降低我軍的損失。”
“這不是大功,還能是什么?”
因為成功擊敗敵軍,一舉逆轉了戰局,使戰場天秤發生顯著的傾斜,所以青登等人眼下都露出舒緩的表情。
愜意、輕松的氛圍在他們的身周縈繞。
陡然間……青登的斜后方傳來焦急的蹄音。
一名九番隊的傳令兵策馬奔來。
見著青登后,未等馬匹停穩,他就急不可耐地縱身躍下,摔得不輕,面部五官因疼痛而扭曲成一團兒。
“主、主公……”
他忍著痛與累,鄭重地、慌張地快聲道。
“北線的會津軍被擊潰!難以計數的敵軍向大津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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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許多書友關注的“大津棱堡”,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嘛。
“鳥羽伏見之戰”還很長啦,畢竟是本書的最終戰了,怎么可能打個兩、三仗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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