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中細處不一一說。
大抵說來,無非是在婦人哪里,陸衍學是個壞胚子。而到了陸衍學的口中,那婦人便是個不稱職的惡后母罷了。
此中種種,王則也不愛聽,畢竟這家人具體如何,與他也扯不上關系。
他認真聽的,也就是陸衍學就陸鏡生這位陸家老祖的了解而已。
過不半晌,王則聽陸衍學把所知信息詳細道來,心中也有了幾分底數。
便道:“你既知赤霞法印傳承之事,那多的我便也不廢話了。此番我到這仙門郡來,就是得了陸道友委托,要將那赤霞法印交托給你的。”
陸衍學眸子大亮,顯然他雖有幾分猜測,得了確切消息,還是難以自持。
王則也不見怪,按著心中早早做好的計劃,說道:“只是在將這法印交于你前,也還需讓你知道陸道友遺言,免得你領了法印,糊里糊涂就去積云山求仙,反落得個凄慘下場。”
陸衍學面上一僵,有些不解起來。
仙緣本是難得喜事,怎么聽這前輩意思,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呢?
王則見他如此,心下哼哼,面色卻不見變:“我與你曾祖乃是至交,也正因此,他才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委托與我處理。”
“眼下我要說的幾句話,你卻要仔細聽好。若是大意錯漏了兩句,你縱然蒙你曾祖之蔭,有望賺得仙緣,到頭來只怕也是一場空。”
這話入耳,陸衍學正色幾分。
王則繼續道:“這第一個,便是你得了赤霞法印之后,須得眼下便滴血煉了,如此便也有了赤霞觀弟子身份,方能自保。”
“有此身份加身,等閑修行,不敢對你出手。當然,你若不知謹慎,招惹了什么莽漢,平白丟了性命,這也只能怪你自己。”
“其次,你曾祖在赤霞觀中,還有一個大敵。此人名作祁正谷,乃是赤霞觀入門弟子,身份比你曾祖還要貴上幾分,他盯上了你曾祖的赤霞法印,做了百般算計。便是我也受到牽連,以至一路行來,不得不躲躲藏藏。”
“你日后入了赤霞觀,還需注意此人。”
“你曾祖坐化,也有這人因果在其中,日后你如修成幾分模樣,自覺還有孝心,也該報一報仇。”
“誠然,這等事情,短時間內你也做不到。還是保住自性命為先。”
“說到此事,雖說你煉化赤霞法印之后,身為同門,此人或許不好對你下手,可他出身世家,底蘊深厚,若要針對你這道途未入的凡人,手段也是多了去。”
“這點還需你自己注意。”
“至于其三,卻是你曾祖坐化之前,請我給你送來法印的許諾了。我此番冒了不小風險,也要走這一遭,便是因這許諾緣故。”
“就你曾祖所言,待你承了赤霞法印之后,須得應我三件事情,只消不壞你道途,傷你性命,便不可推拒。”
“這些你可聽明白了?”
陸衍學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對修行之事的見識,除了爺爺陳繼祖傳授種種之外,至多也就是聽過一些市井傳聞,王則這一番話,自然是聽得半懂不懂。
不過個中關鍵倒是明白了。
一是入手赤霞法印之后,須得當場收用。
二是自家曾祖在仙門之中,還有大敵,身份不低,不好應對。
三是為了給自己送來赤霞法印,曾祖許諾了王則條件,自己便是那個要回報王則的人。
他仔細一想,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之處。
法印當場煉化,不用多想,自然應該如此。
仙門大敵,日后如是入了赤霞觀,也能確定真假。
至于最后的條件……
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他不曾見過陸鏡生這位曾祖,不過相關信息,也從爺爺口中聽來不少。
因此卻知道自家來歷,以及傳承這赤霞法印的種種麻煩。
設身處地,他自覺自己若是王則,要從積云山帶來這法印,確實也冒著不小風險,要些好處無可厚非。
當然。
最主要的是,他并不知道浮鼎宗有道契的存在,更不知道王則和陸鏡生簽了道契。
因此哪怕只是為了先將赤霞法印弄到手,他如今也不好質疑王則什么。
此外就他爺爺所傳信息,這仙門傳承,許的只是他家。
并非是指定了讓他陸衍學繼承。
眼下陳家雖是敗落,可陸氏血脈,除他之外,卻也還有一個失散在外的叔叔陳敬秋。
他更不知王則急著完成契約,只能將法印給他。
想著自己若是不點頭認同,萬一王則不把法印給他了,他也是毫無辦法,只能錯過仙緣。
于是不敢遲疑,忙點頭道:“衍學明白,既是老祖所承,不敢負約。”
王則訝然看了他一眼,不想這小子倒是很會抓重點。
知道抓住‘回報’這件事兒做回應,腦子轉得不慢。
不過陸衍學聰明與否,對王則來說倒不緊要。
這小子不知道契之事,但凡想拿到赤霞法印,只要王則說的條件不太過分,總會答應。
至于許諾之事,自然是假。
不過是王則被陸鏡生坑了,眼下想從這小子身上找補幾分的算計罷了。
王則在陸老道身上吃了不小的虧,那點怨念不發泄出去,也是憋悶。
只是要他在完成道契之后殺了陸衍學,并不值得。一方面陸衍學一旦掌握赤霞法印,便是赤霞觀弟子,殺他便是殺赤霞觀之人,只會平添麻煩。
另一方這么做,對王則來說,除了能發泄怨氣,并無任何好處。
與其如此,還不如想著也坑上這陸衍學一坑。
陸衍學若是煉了法印,好歹也是仙門弟子,能得他答應三個條件,未來說不得便有用到之處。
不過有陸鏡生這個榜樣在先,王則當然不可能只聽陸衍學口頭承諾。
浮鼎宗空白道契,在積云山混跡多年的他,手頭可也有一兩張。
正所謂因果循環。
陸鏡生以這道契算計于他,眼下此物正該用在陸衍學身上。
是以見陸衍學點頭之后。
王則一面拿出赤霞法印,叫陸衍學見了,一面又從五云兜中,取出了一張早早寫好的道契來。
隨即對著陸衍學笑道:“此物名為道契,乃是浮鼎宗所出,定約之人,以此契為證,當可互信。此契在前,背約之人,逃不過身死魂滅結局。”
“我與你曾祖乃是好友,與他自不必這道契束縛,但你這小子我不熟悉,卻難信任。”
“立下道契,也好做個保證。”
“不知你能否理解?”
陸衍學見此,禁不住撓了撓后頸。
他有幾分聰慧,性格也還算沉穩,不過今日發生的事情沖擊太大,信息又多,一時之間實難梳理。
按照他往日性格,應該仔細琢磨之后再做計較。
可如今仙緣在前,他卻實在難耐。
尋思片刻,他咬了咬牙,終究接過了王則手中道契,查看起來。
半個時辰的功夫,轉眼過去。
房間內,陸衍學身影已然不見。
獨坐在桌旁的王則,看著手中道契,面上能見滿意神情。
他被陸鏡生坑了不少,眼下總算是找補回來幾分。
雖說他也清楚,陸鏡生的目的,也只在于讓自己嫡親后輩繼承赤霞法印,順利入赤霞觀修行。
哪怕料到自己后人可能會被王則算計,多半也并不在意。
可一碼歸一碼,王則若是能多得幾分好處,勉強也不算虧了。
“如今這赤霞法印交托出去,生死威脅不在,總算得了幾分安寧。此外魔炁之厄消解不說,還白得了陸衍學這小子的三個條件,算是三喜臨門了。”
“雖說還有祁正谷威脅在后,可總也還算輕快不少。”
想到祁正谷,王則念頭不由一動。
“說來我此番為尋陸衍學,借了五淫頭陀名號行事,也該請他過來吃酒,否則少不了又是麻煩。”
“五淫頭陀身為白陽教頭領,說不得也對祁正谷派發的尋人消息有所了解,或能探問一二。”
“此外老黿情況,也不可忽略。”
念及于此,王則便也走出了房間。
喚了苑內仆役,尋來那龜公,吩咐他去請五淫頭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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