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同仁,”他沖眾人深鞠一躬,“老夫能力不足,著實沒法承擔你們的看重。”
這幫糟老頭子,竟然想拿自己祭天!
開玩笑,劉家如此粗魯,是他一個文弱大夫能應付的?
上次就沒糊弄住人,倘若這次還讓對方不高興,能不能活著走出落安鎮都不知道,憨憨才會上趕著觸霉頭。
此事,萬萬不能冒頭。
“由不得你,不然我們就告密,說你上次把不準賣才故意忽悠人!”
聞言,呂大夫臉都綠了,“又不是我一個人把不準。”
“可你拿錢最多!”
就……無言以對。
沉默好一會兒,呂大夫咬牙點頭,“丑話說在前面,老夫打頭陣可以,記脈案時,所有人都得簽名。”
只有這樣,才徹底綁一起全跑不掉。
已經沒有回頭路,大夫們實在膩煩咸菜窩窩頭,哪怕不情愿,還是點頭同意。
老劉不知道大夫們的小九九。
他非常不待見這群人,行舟身為心腹,行事也頗有眼色,把人領進房間,連茶都沒放一壺直接關門走。
然后,按照老劉的交代來找易大夫。
聽聞他的來意,易得稔百思不得其解。“劉家不是已經請了大夫?”
“他們啊,”行舟表情一言難盡,“不太靠譜。”
自家老爺腦袋瓜子的確異于常人,可絕沒有得腦疾。
這幫大夫為賺銀子黑心胡扯,給他們吃黑面窩窩頭都算客氣!
“那行,”易大夫沒多想,“小五,收拾下東西,咱們出門。”
“好的,師父。”
相比于京城來的大夫,老劉更信任易大夫,看到他就直接伸出手腕,“那群蠢貨前兩天說我得了腦疾!”
“你腦袋早年確實受過傷,這么說倒也不算錯。”
易大夫把手搭在老劉胳膊上診脈。
越久,眉頭皺的越深,“好奇怪!”
“怎么,”老劉坐直身體,“你也認為我有腦疾?”
怎么就跟這兩個字過不去!
“不是,”易大夫診脈后,又從鼻到舌仔細觀察一遍,“你最近是不是換了藥吃?”
“對啊。”
“看來他們并沒你說的那么差,”易大夫起身洗了洗手,“你現在雖然舊傷未愈,體內卻別有一股生機,已經不用擔心性命,再多的我能力有限,看不出來。”
劉老爺剛從府城回來時,有大夫陪同,一開始并沒與易大夫打交道。
后來藥材用完需要從醫館采購,雙方才逐漸開始聯系。
易大夫對他的病束手無策,卻有一副祖上傳下來的止疼方子,醫者仁心,便拿給他用,由此,漸漸熟悉起來。
與府城來的大夫不同,易大夫從不遮掩自己能力有限,能治就治,治不了就直說。
這種不愛惜羽毛的態度,有些人不能理解,能理解的卻極其佩服他的坦蕩。
“藥不是他們開的,那幫人全是廢物!”
“能在府城坐診的必然有真本事,否則會待不下去,”易大夫聲音溫和,“既然已經把人請過來,多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無妨。”
“行吧,再聽聽他們怎么說。”
若是還胡說八道,全洗干凈脖子,等死吧!
“老爺,我把他們叫過來。”
“去吧,記得把我的話轉告他們,”老劉陰惻惻開口,“劉家花大筆銀子請他們過來,不是聽他們胡說八道,再敢像上次那樣,直接當成騙子報官。”
才離開府城兩年,就已經有人把自己當成病貓。
不給他們顏色瞧瞧,還當劉家好欺負!
“放心吧老爺,小人保證一字不差把話帶到。”
大夫們聽到行舟警告,安靜地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雞似的。
不約而同譴責地瞪著呂大夫。
“看我做甚?”他一臉淡定,“老夫行醫幾十年,對病人盡心,對傷者負責,從不弄虛作假。”
無恥!
眾大夫心里不約而同閃過這個念頭。
心里腹誹,身體卻誠實地學起這副做派。
“老夫亦是,同濟堂在府城,一直有口皆碑。”
“鄙人不才,也曾被人當眾跪地謝恩,絕非沽名釣譽之輩。”
“還有我,城中百姓逢年過節就登門送謝禮!”
行舟嘴角抽搐,本來面無表情的臉隱約開始龜裂。
這幫人,打破他對大夫整個行業的認知。
少爺們是閉著眼睛選人,才找出這么幾個極品嗎?
醫術不咋滴,卻一個比一個能吹。
他只是離開府城兩年,而不是兩輩子!
“事實勝于雄辯,諸位既然如此有自信,”行舟微微一笑,“想必定然能幫我家老爺調理好身體。”
聽完,所有人不敢再說話,只低著頭跟在他后面出門。
蔫達達的,淋水的落湯雞似的。
“他們真是府城來的?”
易大夫眼底閃過詫異。
一般大地方過來,都趾高氣揚,這幾位卻偏偏相反,看著就心虛。
難道這幾位真的醫術不佳,并非劉老爺故意偏見?
聞言,呂大夫暼一眼易大夫氣定神閑的模樣,眼冒精光,“這位同仁是?”
“你不用管,”老劉打斷他的話,“趕緊診脈,看看我究竟得沒得腦疾!”
最后這句,他說的咬牙切齒。
想想就來氣。
做生意那么多年,一直以聰明人自居,頭一次被人當成失心瘋。
呂大夫心虛,不敢再多問,趕緊號脈。
脈搏想比于上次的雜亂無章,這次稍微好一些,更有力,生機也更濃,可還是一言難盡。
眉頭糾結好一會兒,還是不敢下結論,“黃大夫,你也過來看看。”
“哦!”
黃大夫磨磨唧唧不想上前,眾目睽睽下也不敢推脫,搭脈良久,才便秘一般把下一位拖下水。
如此耗費整整半個時辰,所有人才輪完一遍。
見狀,老劉似笑非笑,“是不是又要對口供?”
“劉老爺說笑,”呂大夫尷尬地摸摸鼻子,硬著頭皮解釋,“跟上次相比,您的脈象好很多,腦疾也已經痊愈。”
自己寫得脈案,跪著也得認,說過有腦疾,就必須有腦疾。
反正已經痊愈,自己也不會往外說,對劉老爺沒什么影響。
然而,老劉并不這樣想,他氣的鼻子都快歪了,“放屁,把老子當成傻子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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