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者
逐光者
干瘦男人注視著眼前的一切，他只看到那血色的光輝在蒼穹之下閃耀，看到一臺臺蜘蛛機器人在血色光輝中被劈碎，爆炸，燃燒。
他無法捕捉到那個男人的身影，對方的速度太快，快到超過了他的眼睛，他的意識，所能極限捕捉到的一切。
就像人們無法看到從眼前掠過的光一般，因為在他們的視野中，那光就是瞬間出現的。
雖然他知道對方的速度還沒有快到如同光速，但是此時此刻，他已然有了這樣的感覺。
那整編至少有一百多人的部隊，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應的時間，就被飛濺的鮮血填滿，甚至在雪白的大地上鋪成一片血云。
干瘦男人能很清楚的察覺到，眼前的這些偵察兵，都是一等一的精銳部隊。
他們拿著先進的武器，擁有結實的體魄，甚至人手配備了一件光學迷彩服。
他們中不乏存在完全體的機械改造人，以及F級的低級超凡者。
在如此大的實力差距下，他們仍舊能靠著自己的戰斗意識，進行了有意識的反擊，甚至依靠戰斗經驗和戰斗直覺，針對那道身影設下了‘圍攻’的陷阱。
即便他們完全不能看到那道身影的模樣，甚至不能捕捉到那道身影，但是他們仍舊采取了有效的反擊，有些預判甚至能跟得上干瘦男人自己的極限視野。
而這一切，都是在他們指揮官在最開始就被干掉的情況下形成的。
這是一支精銳，絕對的精銳。
干瘦男人毫不懷疑自己這種D級超凡者，沖進軍陣的第一時間，就會被這種精銳部隊打成篩子，甚至連叫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但這些士兵，連帶著他們的武器在內，從始至終，都沒有觸碰到那道身影，他們成功布置了陷阱，但是只在瞬間就被那道身影突破，然后陷入了下一波的殺戮。
強大的機械，精銳的士兵，成建制的戰術，在那血色的刀光下，都像是薄紙一樣被輕而易舉的割斷。
這是人類可以抵達的力量么？
一個念頭干瘦男人的腦海中閃過。
真正的超凡者，就應該做到如此的程度啊。
伴隨著血色光輝的閃過，對面偵察部隊的士兵越來越少，原本覆蓋在干瘦男人心底的壓力也緩緩減輕。
他低下頭來，瞥了一眼地上已經分成兩半的中年軍官。
這個似乎是C級，而且還是比較強的C級的中年軍官應當也是和這些士兵是一體的，他和這些精銳士兵組合起來，應該能發揮更大的戰斗力。
可惜的是，那個C級軍官，在戰斗的一開始，就被輕而易舉的干掉了。
干瘦男人不知道是那個身影的故意為之，還是恰巧就是這么巧合，他只知道，這場戰斗，從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結局。
“臥槽，這么牛逼的嗎？”
而這個時候，寬胖男人已經踉蹌的爬了回來，他看著前方偵察兵中閃過的血光，和一道道偵察兵為了應對那道血光而發射的激光武器、電磁炮、甚至一顆顆爆炸的手雷。
彌漫的光輝和響動在山野里震顫，但是這些都未曾阻礙那紅光分毫。
“不是，人能強到這種程度？”
寬胖男人咽了口唾沫，“這家伙真的還是人嗎？他該不會是某個傳說中的神明化身吧？”
“不知道。”
干瘦男人搖搖頭，他注視著那片紅光，墨綠色的瞳孔里閃爍著莫名的光輝，“或許這才是超凡者真正的力量。”
“你別是那種城里的什么武癡啊，這哪是超凡者能達到的程度啊，你不要立了什么永遠也達不到的人當目標啊。”
寬胖男人看著身旁的同伴，忍不住說道。
干瘦男人并沒有回答他。
在這短暫寂靜中，寬胖男人收回目光，他沒有再在剛剛的話題上繼續，而是看向前面的光輝，微微吸了口氣，短暫的停頓后道，“剛剛謝謝你了，你不欠我的了，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小子還是有點膽量的。”
這一次，干瘦男人依舊陷入了沉默，沒有說話。
“咳，”
寬胖男人咳嗽了一聲，也看向前方的光輝，低聲道，“不過現在，我們都欠他一條命了。”
“嗯。”
干瘦男人輕輕點頭，注視著前方的光影。
也就在這時，他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快速向著那前方綻放的鮮紅之地跑去。
“咋了？啊？”
寬胖男人立刻直起身，扶著腰和屁股，連滾帶爬追上干瘦男人，“不是，哥們，我剛剛摔到屁股墩了，等等我啊。”
伴隨著兩人的步伐快速靠近，那閃爍的紅光似乎已經完成了它的征程，停下了腳步。
這一組的士兵并沒有死光，還有大約十幾個人活了下來。
他們呆呆的看著眼前的血池，看著身前的浴血身影，雙目無光的舉起了手中的槍械，顫抖著跪在地上，他們的身軀顫抖著，不敢低頭注視著地上的血紅。
哪怕最精銳的士兵，也并不完全擁有鋼鐵般的意志，他們能堅持到此刻才崩潰，已然足以看見他們的精銳了。
何奧咬著還剩下半截的煙，將吸飽了鮮血的血刀插回身后的刀鞘。
濃郁的煙氣在這寂冷的風中升起。
一只手從后方伸出，將寬大的大衣遞了過來。
何奧看了一眼有些氣喘吁吁的干瘦男人，伸出手去，將大衣接了過來，披在身上。
他的身上此刻已然被鮮紅染滿，原本的衣衫已然破了很多。
他在出城沖入戰陣的時候，就考慮了目前的情況，所以另外準備了一套帶大衣的衣服，保存在奧瑞那里。
不過他和奧瑞再見面之后，一直沒有時間換衣服，所以只能勉強在去荒野流浪者臨時營地的途中，披上了這件大衣。
夜幕昏暗，其他人也看不清他大衣下面穿著什么。
穿上大衣之后，何奧走到前去，將這些投降士兵手中的通訊設備都拔了下來。
“哈呼——結束了么？”
寬胖男人氣喘吁吁的出現在何奧身后，小聲問道。
他掃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義體，遍布的鮮紅，嗅著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沒有，”
何奧輕輕搖搖頭，看著手中顯示著‘通訊撥入’的通訊設備，輕嘆道，“戰爭開始了。”
“啊？”
寬胖男人微微一愣。
一旁的干瘦男人也疑惑的抬起目光，看向何奧。
在短暫的思索之后，干瘦男人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看向何奧道，
“您是擔心下面的傭兵團？”
他思索著，繼續道，“這些偵察兵還沒有抵達北國之門，不知道北國之門的情況，即便在這里遭遇了咱們，也只能說遇見了強大的超凡者，不能確定門內的具體情況，
“按理說，他們應該只會再派遣一支偵察部隊過來，只要咱們不讓人真正看到北國之門的情況，應該還可以拖延一會兒的。”
“是啊，正常情況是應該再派遣試探，”
何奧轉過身，看向身后的方向。
些許凌亂的炮響在不遠處的位置響起。
那似乎是其他哨兵遇見了其他的偵察部隊。
然后他收回目光，看向下方靜寂的夜幕，
“但是這是戰場，不是法庭，有些判斷不需要邏輯的支撐，局勢瞬息萬變，對于一個指揮官來說，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決斷，哪怕有賭的成分，也比被動接受戰場的變化好。
“懷疑一旦開始，決策就已經在預備中了，任何細微的砂礫，都會導致天平徹底傾斜。”
何奧也希望自己遇見的是一個平庸甚至無能的指揮官，那這場戰斗就會好打很多。
但是很顯然，從這些偵察部隊的情況來看。
他的運氣并不怎么好。
而也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璀璨的光輝從群山的下方升起，將整個山坡照亮的宛如白晝。
何奧抬起頭去，進入他眼簾的，是一顆顆炮彈拖曳的璀璨尾焰，
——兩分鐘前——
砰——
緊閉的門扉被驟然撞開，穿著白西裝的男人帶著密密麻麻眾人，一下沖進這間狹窄的指揮室。
他憤怒的看著站在指揮臺前的灰軍裝軍官，看著軍官前方透明視窗外那一個個正在準備發射的炮口。
“威斯坦，你在做什么？”
他憤怒的喊道，那文質彬彬的臉頰此刻已經完全崩潰，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他的聲音巨大，震得指揮臺都似乎有些發顫。
“戴洛特先生，你可以小聲點，如你所看到的，”
灰軍裝軍官不急不慢的說道，“我正在對駐守北國之門的守軍發起進攻。”
“你在發什么瘋？！”
戴洛特嘶吼道，“你沒看到北國之門后面一個人都沒有嗎？哪里來的守軍？哪里來的敵人？你點這么多炮彈，打這么高，幾十公里外都能看見，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在這嗎？”
他的音調逐漸拉高，帶著些許歇斯底里，
“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們的計劃是什么嗎？隱蔽的以最快的速度抵達晨曦市，你把自己暴露開來，到時候我們的計劃怎么辦？聯邦中央知道我們離開了駐地，應該做出什么反應？
“你知道我們能這樣潛行向前，調派這么多傭兵團，做了多少的交換，付出了多少的利益嗎？這層布我們費勁千辛萬苦才把他蓋上，你在這里要把他揭開？你知道我們會損失多少錢嗎？
“你還想不想當這個傭兵團團長了？你怎么和你群星制藥的董事會解釋？你是想被財團聯合追殺嗎？
“你們董事會，把最主力的一支部隊交到你手里，你就是這么報答他們的？”
“對，你說的很對，戴洛特先生，”
灰軍裝身影平靜的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身后的戴洛特，“但是我們隱秘潛行的前提是，我們得通過北國之門，”
他平靜的說道，“所以我正在進攻北國之門，快速打開這扇大門。”
“你在說什么鬼話？”
戴洛特已然沖到了灰軍裝身影身前，他憤怒的吼道，“你當我瞎嗎？北國之門上面什么都沒有！我們這么多人看見了，什么都沒有，你沒長眼睛嗎？”
他低著頭，咬牙切齒道，
“你真這么想打著玩，你沖進北國之門里你怎么搞我都不管，你知道你從這山下往山上射炮彈的，多少人看著嗎？我們身后就是大平原，大平原！”
他看著外面毫無停歇的抬起的炮管，越加的憤怒，“你往天上放了這么大一個煙花，你以為全聯邦都和你一樣是瞎子嗎？！”
“如果等到我們這么慢慢的上山，可能一切都晚了，戴洛特先生，或許你該看看這個。”
聽了這么多話，灰軍裝男人臉上的表情不變，他指了指身前的屏幕。
這似乎是個感應成像的設備，正顯示著北國之門附近位置的成像，似乎因為距離過遠，圖像有些模糊。
但是依稀可以看見一些似乎在行動的輪廓。
“你想說什么？說北國之門有人？”
戴洛特面色依舊脹紅的看著灰軍裝男人，冷笑一聲，
“伊維斯空間系統的多頻成像儀，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東西經常抽風，不能做唯一論證，尤其是這種遠距離小范圍成像，伊維斯空間系統直接用的電子裁切放大，受到附近其他因素干擾很正常，”
他聲音一頓，“而且哪怕是有人又如何，北國之門什么時候沒人了？晚上只是商隊少了一些，又不是完全沒商隊了，遇見了殺了就是，你搞這一出，是想做什么？”
“戴洛特先生，我派出去的偵察部隊也仿佛遭遇了敵人，你看山上都還有火焰。”
灰軍裝男人繼續道。
在那視窗之外，一根根抬起的炮管終于噴吐出了澎湃的火焰，一顆顆燃燒著火焰的炮彈拖曳著光輝的火舌，沖向天空。
“呵，這山上的野人這么多，他們也走北國之門，你的人說不定運氣不好，碰見了有超凡者的野人家族了呢？”
戴洛特瞥了一眼山坡，隔著太遠，只依稀看到了也許火光，冷聲道，“你完全可以再派偵察隊去看，”
他目光上臺，看向天空的炮彈，在這些炮彈下，一根根炮管已經再次舉起，發射出新的一波火焰，“我不是對軍事一無所知，蠢貨，我知道你只是想蓄意破壞這次的計劃，你的所有行為，我都會上報給教會，給群星制藥董事會的。”
“請便。”
灰軍裝男人隨意的擺了擺手，隨口道。
然后他就將目光再次回到了天空中漸漸升起的炮彈上。
戴洛特冷哼一聲，揮手轉身向后。
炮彈拖曳的尾光照亮了蒼穹，穿過天空，大部分撞擊在了那覆滿冰雪的崖壁上，小部分穿過了那崖壁，落向了崖壁之間的峽谷。
這些炮彈并不是具有制導效果的導彈，只是普通的遠程炮彈。
這只是一次覆蓋性的‘試探’攻擊。
在那炮彈即將落入峽谷前的瞬間，一道道光輝驟然從什么都沒有的峽谷中沖出，精確的撞擊在那些炮彈的引信上。
轟鳴的爆炸驟然在天空中炸響，填滿了那北國之門的天空。
正走了幾步，準備離開的戴洛特聽到這爆炸聲，微微一愣，轉過身去。
他抬起頭，正好看到第二批即將落入峽谷的炮彈，被那光輝引爆。
他的面色微微僵住。
而與此同時，在他身側不遠處，灰西裝軍官原本輕松的面容，卻完全沉了下來。
那模糊的光影依舊籠罩著幽深北國之門峽谷，讓人看不到‘門內’的場景。
“聯系奧瑞和希雅，那些家伙沖上山還要一點時間，讓他們在北國之門前面快速構筑一道防御工事，找幾個人把地上的光學偽裝衣盡量收集起來，”
何奧目光掃過天空中被引爆的炮火，轉過身去，看向身后，“我去把那些剩下來的偵察部隊解決掉，到時候我們防御工事見。”
說話間，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沖向了前方的夜幕深處。
“是！”
干瘦男人看著何奧的背影，快速點頭。
然后他抬起頭來，看向天空。
越來越密集的炮火，正在從下方沖出，如同火做的云，鋪滿天空。
而在這高聳山峰的腳下，那原本黑暗的道路間，一盞盞掛在戰爭兵器上的原本熄滅的燈光，正在密密麻麻的迅速點亮。
四千七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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