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維這句話并不只是對‘維科’說的,也是對一旁的何奧說的。
這相當于對新的‘市政府’宣誓效忠了。
這也是奧維對何奧那句‘軍令同出一處’的回應。
何奧既然能放心將城防軍交給他,他也會堅定和何奧,以及何奧選出的‘市長’,站在一起。
維持同一個核心,讓城防軍不和市政府對著干,讓所有的命令同出一處。
何奧看了奧維一眼,無聲頷首。
“謝謝,奧維將軍,明特人會記住你的。”
而這個時候,維科重重點頭,快速說道。
奧維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形中瞥過了何奧的表情,松開了手,笑道,“維科先生確實是年輕有為啊,年輕有為啊。”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動作明顯的看了一眼何奧。
維科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何奧聽懂了。
年輕有為就是年紀太小坐在了高位上,不夠成熟。
奧維在借著這句話表達自己對維科的‘懷疑’。
忠心也表了,意見也交換了,現在是更深層次的東西了,了解自己的同伴,也了解團隊的實力和情況。
同時直白的表現出自己的擔心和疑慮。
畢竟他們現在干的事情不是過家家,稍有不慎,就會碎尸萬段。
“維科很有勇氣,”
何奧瞥了一眼維科身上的彈孔,隨口說道,“他現在得到的東西,都是他自己努力爭取到的。”
奧維看了一眼維科身上的彈孔,似乎也想起了自己收到的報告中關于維科的描述。
“確實,維科先生的魄力和勇氣都是絕佳。”
奧維點點頭,算是認同了何奧的說法。
至少意志和勇氣這一塊,維科是很優秀的。
雖然這并不能代表他能做好一個好市長,但至少,他有成為一個好隊友的前提。
而且現在這個情況,他也的確是唯一的選擇了。
維科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兩人。
他總覺得眼前這兩個老狐貍話里有話。
不過他也并非真的一點敏感度都沒有,他依稀還是能聽出來,奧維在‘質疑’自己,而身旁的‘索特’說服了奧維。
歸根究底,他還是太年輕,沒有任何執政的成果和經驗,別人不相信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城內的混亂信徒還沒有清理完全。”
何奧看了一眼天空中流散的雪花,低聲道。
洛克特給自己的心腹身邊都放了混亂教會的‘保鏢’,這些混亂信徒在殺掉自己要保護的人之后,大多跑掉了,現在正潛藏在城市里。
德諾克雖然死了,但是這些混亂信徒都還在。
“可能要先麻煩維科先生和我去城防軍指揮中心,”
奧維很顯然聽懂了何奧的話,看向維科,快速說道,“在事情完全塵埃落定之前,我會負責維科先生的安保工作,除非有人踏著我的尸體過去,否則沒有人可以‘刺殺市長’。”
“不用這樣,奧維先生比我重要多了。”
維科幾乎下意識的說道。
在現在這個時間節點,奧維確實要比他重要得多,他也確實是這么認為的。
“你很重要,”
何奧看了他一眼,平靜的打斷了他,然后看向奧維,“麻煩你了。”
奧維回頭看了一眼維科,輕輕點頭,“這是我的義務。”
何奧把‘市長’交給他,他如果足夠貪心,其實是可以直接控制市政府的。
這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信任。
在和‘索特’這短暫的相處時間里,他突然意識到了一種之前和‘洛克特’相處完全不同的‘感覺’。
沒有針對和提防,你有能力負責這個權力,那就讓你完全掌握這個權力,甚至給你施展的空間。
知人善用,任人唯賢。
這不光需要信任,需要領袖本身具有強大的魄力,也需要‘信心’,一個領袖對自己團隊的信心。
當然,這個‘領袖’對自己也有絕強的信心,他能輕易給出去,就證明他有信心能輕易拿回來。
事實也證明,他的確有這個能力。
單論人格魅力,‘索特’的確要比洛克特強太多了。
維科張了張嘴,沒有再說什么。
而也在幾人說話的功夫,遠處的直升機已經完全落下了。
幾個穿著醫護服裝的身影從直升機上走了下來,站在直升機旁,看向這邊。
奧維轉過頭來,看向何奧,快速道,“咱們運氣不錯,明特市最好的‘私人醫生’今天就在城內,不過她不是誰都救的,只救自己看得順眼的人,
他笑道,“我有次差點死在她門口,她都沒搭理我,要不是群星制藥急救隊來得快,我就已經死了,不過”
他微微一頓,“洛克特那家伙更是連她的門都沒敲開,我和她說了你的事,她愿意來看看‘你’。”
“謝謝。”
何奧輕輕點頭,走向直升機。
他知道奧維肯定會帶醫生過來,畢竟奧維現在帶著全部身家跟著他賭前程,比他自己更擔心他死了。
而‘索特’并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也不認識幾個好醫生。
所以何奧干脆就在這里等奧維這個地頭蛇帶來的醫生。
而伴隨著何奧抬起腳步,一旁的奧維突然想起來什么,開口道,
“現在明特市已經被兩大財團的傭兵團完全封鎖,如果物資進不來,哪怕我們能關住大門,也遲早會被餓死在城里,接下來我們怎么做?”
這是在闡述明特市的現狀,也是詢問何奧,‘你給我的承諾,你會如何兌現。’。
只有解決了當前的問題,何奧所承諾的未來,才具有一定的可能性。
聽到他的話,何奧腳步并未停留,而是一步步的繼續向前,寂冷的雪夜中,只留下平靜而清冷的回應,
“等。”
穿著白色服裝的醫護人員快速操作著周圍的儀器,何奧穿過人群,徑直走到直升機中間架起的那個擔架床前。
“坐,我看看。”
一個披著白色大褂,帶著平光眼鏡,銀灰色長發扎成丸子頭的女子此刻正站在床前,整理著床前的手術儀器。
何奧坐在床上,伸出手,脫下了染血的外套和內衣,露出了一條條宛如龍蛇起伏盤繞的肌肉,以及遍布這些肌肉的細密的傷口和血痕。
女子抬頭看了一眼何奧身上的鮮血和肌肉,沉默片刻,她轉過身,從一旁的柜子上翻找出幾罐藥物,以及一些特殊的閃爍著灰白色光輝的尖銳細針和刀刃。
然后她看著何奧身上細密的傷痕,緩聲道,“我這里現在沒有能麻醉你的超凡麻藥,我的刀是超凡物品,效果很好,能幫助你的治療,但是會非常痛,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現在沒辦法治療你,你可以離開了。”
“不用麻醉,”
何奧搖搖頭,平靜的說道,“按照你的方法治療就可以了。”
女子車沉默片刻,然后帶上了手套,拿起了旁邊的設備。
她伸出手去,一邊使用某種噴霧,伴隨著‘滋啦——’的聲響,將那些已經粘在何奧身軀上的衣服碎片撕下來。
然后她開始清理何奧身上混雜著塵埃和不知什么時候擠進碎石的傷口。
鮮紅的血水沿著鋪著防水布的地面流淌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血水清澈了些許,女子拿起一旁細密的刀刃。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身影,緩緩的將刀探了過去。
這世上從不缺少自詡為英雄人物的人,但是當真正的痛苦出現的時候,絕大多數人都會現出原形。
她很清楚,眼前的身影說‘不用麻醉’,是根本不知道她的刀是有多痛。
這是一把效果很好的刀,可以輕易切開超凡者的肌膚,甚至還附帶一點治療效果,但每一刀下去,都會帶來深入骨髓的痛苦,宛如在被千刀萬剮一般。
承受能力差的人,只需要碰一下就能活活痛暈過去。
她也懶得解釋,先用刀點一下,知道痛了,自然就放棄了。
那鋒利的手術刀緩緩觸碰到傷痕累累的肌膚,切入那堅硬的血肉。
周圍的空間安靜的出奇,坐在那里的男人沉默著,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宛如一尊寂靜的石像。
女醫生緩緩用了一點力,讓刀刃更加深入,切開壞死的血肉。
回應她的,仍舊是那死寂一般的安靜。
她低下頭來,看著手中的手術刀。
如果不是這把刀仍舊輕而易舉的切開了那堅硬的血肉,并且自帶無形的力量開始修復傷勢的話,她甚至以為自己拿錯了刀。
她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肌肉,在短暫的安靜之后,低下頭來,開始一點點的切除何奧身上那些受傷壞死的肌肉。
一些傷口深可見骨,而壞死的血肉,也深可見骨。
她就這樣一刀刀的運作,回應她的,只是閃爍的儀器聲和外面有些沉悶的風聲。
坐在那里的男人依舊沉默無言,仿佛一尊雕塑一般。
如果不是需要挪動位置的時候,眼前的身影會更換一下位置。
女子甚至會恍惚覺得,自己在面對一個‘死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沉悶的女聲終于打破了這沉默,“你沒有感覺嗎?”
“有,”
低沉的聲音緩緩開口,“你的刀重了。”
女子低下頭去,看向自己不小心稍微深入的手術刀,立刻回抽了刀刃,“抱歉。”
“沒關系,你對力量的控制很厲害,”
那聲音平靜道,“這么多刀,只偏差了十七刀。”
女子手一抖,差點又失力。
她一時分不清對方是在夸她還是在罵她。
但是如果對方居然真的能分清楚她的每一刀細微動作,分辨出輕重偏差,那這力量的感受程度,有些可怕了。
而這樣敏銳,也會讓眼前人所感受到的‘痛苦’,也遠比正常情況更‘清晰’。
這家伙真的是人嗎。
一聲低問喚回了她的思緒,“現在幾點了?”
女子抬起頭,看了一眼這一直沉默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儀器,“快十二點了。”
“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何奧低聲道。
聽到這個問題,女子一愣,“這么痛,你能動?”
“可以。”
何奧點點頭,伸手拿起了剛剛取下來的手環。
女子低著頭,看著還插在對方身體里的手術刀,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默默拔出了那把刀。
她抬起頭,看著那個男人拿起手環,撥打了一個電話。
“你要聯系誰嗎?”
她低聲問道。
“一個長輩。”
何奧頓了頓,平靜的說道。
電話很快撥了出去,響起了一聲聲忙音。
但等到最后一聲忙音落下,這電話都沒有接通。
“請繼續吧。”
何奧沒有繼續再撥電話,而是隨手打開了手環。
奧維剛剛給他發了一條新的信息。
那是一張照片。
一片茫茫的雪原當中,密密麻麻的軍隊正在布置陣型,而在這些軍隊之上的夜空中,一個宛如貝殼一般的巨大機械正若隱若現,‘看’向鏡頭的方向。
何奧回復了一句收到,然后將手環放了回去。
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安靜的注視著這一切,再次開啟了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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