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當年真的想過來神智重工的。”
羅素一臉可惜:“但我母親在死前,讓我來投奔我舅舅……”
“你的舅舅是?”
蒙著眼的銀發少年,語氣就像是發自內心的好奇。
“是天恩集團的道奇遜董事。”
羅素耐心的解釋著。
“咦?竟然是他嗎,我還以為他會將你調動到公關部。”
“本來也確實如此的。但沒辦法,誰讓我覺醒了靈能呢……只能去特別執行部了。”
“那也只是對一般人來說的規矩。要是真想的話,他也還是可以強行把你調去公關部的……就比如說我把天送也帶到了身邊。”
“我想,大概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確實想要為其他人做點什么吧。”
羅素溫和的笑了笑:“難得我覺醒了靈能嘛。”
“我記得……你的靈能和你母親愛麗絲是一樣的?”
羅素對面的屏幕中,銀發的少年也像是閑談一般隨意問道:“你不打算自學醫術嗎?不存之器這個靈能,如果能發展到后期還是很強的。”
“不了,我作為義體醫生也能用得上……您也認識我媽媽嗎?”
“誰會不認識那位可愛的小小姐呢。她當年在幸福島的知名度,可比你現在還要高……會跟著你父親去崇光島,不知多少人都沒料到這件事。”
在兩人的閑談中,羅素逐漸放松的縮在了椅子上。
——說是這么說。
但他知道,在托基法特將自己叫來之前、肯定已經將自己查了個透徹。
他們如今的對話屬于心知肚明——雙方都知道自己在瞎問亂答、也知道對方肯定知道自己這問話與回答的含金量不高,但這話題愣是可以維持下來。
雖然名義上,羅素來見托基法特的理由是“阿米魯斯要見你”。但兩個人誰也沒有提過那個名字哪怕一次,因為雙方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用來說服外人的見面借口而已。
他們又拉扯了一會,氣氛也變得越發融洽。
感覺差不多可以進入正題了,于是羅素才感嘆道:
“說真的,我還以為托基法特董事會是一位詭計多端的陰謀家……原本我來見您的時候,都已經做好了再也出不去的準備了。沒想到您居然是這樣和善的好人。這讓我一瞬之間似乎明白了很多事。”
“哦?”
托基法特有些感興趣的問道:“你怎么會這樣想?”
“當然是關于冰水小姐的那件事……您肯定也知道的。”
羅素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那是您指示天送去做的吧。”
托基法特那總是上揚的嘴角也再度抿平,給人以鄰家兄長般的陽光氣質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就像是年輕而賢明的儲君一般。
因為這話不太好接,所以羅素直接不給托基法特接話的機會,自顧自的說道:“根據我之前的推理,我基本可以確定這件事是您在指揮。
“那些卸貨的卡車剛剛好就堵在了我們的必經之路上,隨后就是無人駕駛的重型卡車碾了過來……事后查到,這卡車都是從屬于神智重工的車子。而雇傭他們在那里卸貨的人,是‘未知’。”
羅素故意提起了這件事。
托基法特緩緩嘆了口氣:“雖然你可能不信,但這件事真的和我們無關。”
——這才是他今天說的第一句真心話。
羅素當然也知道,但他不能這么應下來。
他只是輕嘆一聲:“我也希望與您無關。但這次暗殺失敗之后,冰水的辦公室立刻就被爆破……這實在不能不讓我多想。
“周圍的監控都顯示,沒有人出入、也沒有飛彈從外面攻擊辦公室。在已經有好幾日都沒人進出的辦公室,能夠憑空發生如此規模的爆炸,我只知道天送能做得到。
“最關鍵的是……莪還從中找到了屬于神智重工的證據。那是一枚尚未完全被沖擊波扭曲的、有著神智重工商標的標志。”
這其實是托基法特設下的陷阱,羅素是故意踩進去的。
果不其然,托基法特搖了搖頭,先是與天送劃清了界限:“我其實心中也有些許預感,這似乎是天送所做的……對此,我也有些失望、有些害怕,甚至沒有去調查。因為我擔心調查到最后,發現真的是他做的。”
緊接著,托基法特提出了那個故意留下的漏洞:“不過,現在我聽到你說了那話之后,反而就不怕了。”
“為什么?”
“因為我現在可以肯定天送一定是被陷害了。天送的紅移強度有六級,他如果想的話是可以只傳遞沖擊波和高溫,不會將彈體傳送過去的。那樣的話,就算真是他做的、難道你們還能找到證據嗎?
“而且說到底,如果他打算殺死冰水小姐。那么這行為根本沒有意義。
“如果這是天送的靈能所做,他是可以做到等你們進入之后再將炸彈傳送進來的。等冰水小姐來到辦公室,再啟動炸彈的話……恕我冒昧,就連你也是沒法活著離開的。你們兩個都會死在里面。但那場爆炸卻發生在你們抵達之前,這說明襲擊者并不希望你們出事、或者他們無法控制爆破的具體時間……因為你們被車禍耽誤了,反而避開了這次事故。
“基于這點出發,如果動手的真的是天送,那么‘希望把你們撞死’和‘不希望你們被炸死’的動機就沖突了;而如果視為這是因為時間拖延了定時爆炸物的時間,那又證明了這件事與天送無關。而是有爆炸物提前被安置在辦公室,偽裝成是天送出手殺死了你們——假如真的存在一個殺手,那么也應該是安置爆炸物和派遣卡車的這一方。”
托基法特巧妙的通過“動機”與“最優解”的拉扯,將“毀滅證據”視為“不希望你們被炸死”,將天送直接拉扯了出來。
“……這倒也是。”
羅素臉上露出了些許遲疑和迷茫的神色,順著托基法特的思路繼續分析:“這么說來,能將一個辦公室完全摧毀的爆炸、似乎也沒道理能留下那個金屬標志。而且恰好就是神智重工的商標。”
說到這里,他又往回帶了一些:“但這確實就是神智重工的爆炸物,也的確是憑空出現的。”
“我會啟動對天送和本地工廠的調查案的。”
托基法特誠摯的應道:“請相信我的誠意。
“冰水小姐是一位英勇的記者,她的父親更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之前沒有調查,一方面是因為對天送還有些遲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你們天恩集團封鎖了情報。但如今的話,我反而對天送有了更多自信……我相信越查越明,他如果什么都沒做的話,一定是經得住調查的。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到時候問清楚就是了。”
托基法特不著痕跡的,一邊繼續和天送提前切割、一邊把部分的鍋丟給了天恩集團,然后把爆炸物的事就這樣帶了過去。
到這里為止,羅素就被他“糊弄了過去”。
如果羅素只是想要把這件事結束,那么到這里就可以了。
但是不行。
羅素還必須將托瓦圖斯卷進來。
于是羅素“不依不饒”,像是個敏銳的偵探一般、進一步開啟了另一個話題:“那我還得向您詢問另外一件事。
“——您認識‘塵隙’嗎?”
聽到這話,托基法特真正沉默了下來。
在“羅素”的視角上,他不應該認識摩根、因此不應該知道卡瑪爾瑟在追殺塵隙。
但他是可以通過白雪小姐之前的調查,找到那場七年前的綁架案。
白雪小姐死亡的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哪怕是民間也有人猜想、她或許就是因為那場七年前的綁架案而死的。因為這件事天恩集團并沒有任何隱瞞。
過了好一陣子,托基法特才模棱兩可的回應道:“我猜,這應該是你調查冰水小姐原本準備接手的那件綁架案的時候,得到的名字吧。”
雙方都意識到,真正的交鋒開始了。
而羅素的計劃也啟動了。
真正的危險時刻到來了。
他“認真的”看向托基法特,緩緩開口道:“我想,塵隙現在應該已經抵達通神島了,對吧。
“但這并非是因為他的技術有多么強大、多么重要……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個幌子。
“——就像是七年前的那場綁架案一樣。”
羅素開始歪曲一部分的細節,為托基法特重新編制一份全新的“真相”。
一份能夠被雙方接受的真相,一份能夠不讓他被托基法特滅口的真相。
一份能夠在不觸及羅素不該知道的情報之下,把托瓦圖斯卷進來的——人造的事實。
羅素一字一句的提到:“因為神智重工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他的父親‘猴面鷹’的技術。”
開局王炸。
在托基法特嘴角最后一絲弧度泯滅的瞬間,難以抑制的沉凝殺意透過屏幕浸染而來。
羅素感覺自己仿佛并非坐在走廊盡頭、屏幕面前。
他的椅子就像是在兩側懸崖之間、深淵之上,岌岌可危的擔在一根細細的鋼索之上。
而羅素就這樣平靜的坐在上面,靜視遠方山風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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