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善心里也確實沒有想和李世焱在一起的想法,但不代表她想和尊王捆綁在一起。
這樣的捆綁,會給恩恩帶來傷害的。
他做不到接受恩恩的。
她最初的本意,也是帶著孩子一個人過,是尊王不嫌棄她懷了孕,執意要照顧她,她也很感激。
事實上,尊王是很介意的。
又怎么可能會有男人不介意自己的妻子生下旁的男人的孩子。
三年了,也是時候結束了,就看尊王是否愿意放手了。
李世都靜靜的看著她。
為了離開他,她跪在他的面前,在求他。
他滿心歡喜的來帝都接她,這歡喜短暫得如煙花閃過。
他等了她那么久,就盼有一天她回頭多看他一眼。
此生,他終究是等不到她了。
如今,她求他放了她。
放了她,誰來放過他。
她是他的妻,他要如何才能放過她。
氣血上涌,喉中一陣腥甜,一口血往上翻滾,無法控制的噴了出來。
文善看著他吐了好幾口血,她有點被嚇住了。
待文善回過神來,嚇得直喊:“世焱,世焱。”
李世焱已沖了過來。
本以為是他把文善怎么著了,過來一看竟是李世都吐了血,臉色蒼白,他面上淡了淡,說:“別慌,我讓人去叫太醫過來看看。”
傅子璣就住在這府里,他出去吩咐了一聲。
文善這邊已拿了帕子給李世都,有些害怕的去拭他嘴角的血,問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他沒有言聲,身子卻是緩緩倒了下去。
天知道,為了見她,日夜兼程,有多心焦,有多疲憊。
天知道,他來見她,卻在這兒遇著了李世焱,給他的打擊有多大。
天也知道,她跪在他面前求放過,她就是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文善這趟帝都之行,他也有過許多的猜測,并非真的放心把她留下。
他也曾默默的祈求上蒼,讓她此生再不要遇上李世炎,讓她可以順順利利的回到他身旁。
明明是他的妻,再回到他身旁,竟成了癡人說夢。
被傳了過來的傅子璣來到李世都身旁,他昏了過去,面無色血。
文善面上難安的站在一旁看著,李世焱面上還是比較平靜的。
等傅子璣這邊為他檢查過,看了一眼站著的兩人,有點不知該怎么說。
幾個人當年發生的事情,他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如今兜兜轉轉,三個人還是沒個結果。
文善忙問他:“子璣,他身體可還好?”
他只能如實說:“尊王心有郁結,急火攻心所致,我給個開個藥方,照方抓藥,調理一下吧。”
文善頷首,對一旁的李世焱道:“陛下,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宮吧。”
李世焱到底是沒再多言,轉身走了。
待他離開,傅子璣這里也把藥方開好了,給了文善。
瞧她神色悶悶的,他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話也沒說,告退了。
文善喚來婢女,讓去抓藥。
待人都離去,她在一旁的桌案前坐了下來。
縱然毫無愛意,世都也始終是她的親人。
她并沒有忘記,他對她的好。
她單手撐著下腦袋,微微閉了眼。
“善兒。”不知何時,李世都醒來了,勉強撐著坐了起來。
文善忙站了起來,走到他身旁問:“你好些了嗎?”
他氣色看起來還不太好,面上略顯蒼白。
李世都說:善兒,對不起。
對她最大的愧疚始終是,他無法全心的愛那個孩子。
見他都氣得吐了血,文善對他也心懷愧疚,道:“是我對不起你。”
當初,若堅定一些的離開他,也不會有今天這般的為難了。
李世都看她低垂著眸,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有點不知所措,他壓下陣陣心痛,伸手把她拉到懷中,抱著她說:“善兒,恕我無法放開你,你知道我愛你,從你很小的時候,我喜歡的就只有你而已,我不能失去你。”
他聲音微微哽住,心痛得厲害。
文善無法回應他什么,他現在這樣子,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輕咳一聲,感覺有東西要出來似的,便把人松開,拿帕子掩了唇,咳出來的還是血。
文善怔怔的看著他,心跟著疼。
她轉身喊:“人呢,藥好了沒有。”
婢女趕緊端著藥進來了,文善接過,把藥捧到他面前說:“子璣說你是急火攻心所致,要用些藥調理一下,你把藥喝了吧。”
他忽然這樣子,她急得都快要哭了。
世都從她手里接了藥,喝了幾口,是很苦的。
“多喝一些,喝過我給你蜜餞。”
她忙去拿蜜餞,世都也就把藥都喝了。
文善把拿來的蜜餞給他吃,讓他繼續躺下歇息。
他實在也是疲憊極了,躺了下來,又有些不放心的問:“善兒,你會離開我嗎?”
離開他,這樣的話,她在這樣的時間怎么說得出口。
在他注視下,她說:“不會。”
世都看了她一會,說:“把手給我。”
文善把手給他,他握著她纖纖素手,慢慢閉了眼,睡去。
翌日。
一夜都沒睡好的文善見孩子們都起來了,就告知了一聲:父王來了,他生病了,你們進去看看吧。
雖有段時間不見他了,父王這個稱呼于他們來說也并不覺得陌生。
倆個孩子一塊跑進去了,小狼狗本想蹭一下女主人的腳,她心里煩著,輕輕踢了一下。
知道女主人心里煩,不待見它了,小狼狗立刻跟著孩子們一塊跑了進去。
恩恩和多多一塊來到尊王面前,多多奶聲奶氣的過來喚他,關心他說:“父王,娘親說你生病了,你好些了嗎?”
尊王頷首說:“小病,無礙。”
他坐了起來,張開雙臂,道:“讓父王抱一抱。”
多多立刻撲在他懷里,由他抱了起來。
李世都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恩恩,這個孩子是從來不會主動喊著讓人抱的,他說:“恩恩,過來,讓父王也抱一抱。”
恩恩卻有點怯意似的,沒有近前。
愛說話的多多已和他嘮了起來,“父王,我給你介紹認識一下我的寶貝喵喵吧。”
只要她睡醒,喵喵就跟著她到處轉悠,火火也搖著尾巴跟在后面。
“這是寶貝火火,它們已經成親了哦,不久之后,它們就會生好多小喵喵小火火的呢。”
孩子天真無邪,李世都對火火這個名字有些敏感,問她:“為什么叫火火?”
“父皇起的。”
父皇起的,她這一聲父皇叫得真順口,就像一把劍一樣又刺在他心里,痛得他有些窒息。
多多從他懷里滑下來,去抱自己的喵喵道:“喵喵,這是我父王。”
它喵了一聲,好似在打招呼。
多多又把火火也抱了起來,說:“火火,這是父王。”
李世都伸手把這個叫火火的小狼狗給拿了過來,幼崽在他手里也沒反抗,仿若也聽懂了多多的話一樣,要去舔他的手與他親近。
李世都面上難掩嫌棄。
他問多多:“它們拜過堂成過親了?”
多多笑瞇瞇的說:“對呀,他們現在是夫妻,是一家人了呢,火火現在從來不傷害喵喵呢。”
娘親之前還說狗貓是天敵,不能放在一起呢。
好多回,她都看見火火摁著喵喵想親它呢,就是喵喵一直不樂意,也不知道它為什么不喜歡火火。
她小小的腦袋也有著許多的疑惑,可親娘還不許她問呢。
“父王,你弄疼火火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恩恩忽然就喚了一聲,稚氣的聲音透著許多的不安。
也不知道為什么,父王的眼神就特別的可怕,他抱著這只火火,忽然就掐了它的脖子,掐得它只瞪眼,嗷嗷叫,看起來好痛苦的樣子。
多多也有詫異,奶聲奶氣的說:“父王,你弄疼火火了,你輕點。”
恩恩轉身就跑了出去找娘親。
閑來無事,文善人在院里拿水澆澆花。
恩恩邁著小短腿匆匆跑過來,叫她:“娘親,娘親。”拽了她的衣裳就讓她走。
“怎么了?”文善放下手里的活問他。
恩恩說:“去救救火火。”
文善滿心詫異,也就跟著過去了。
人還沒進屋,就聽見多多的哭聲傳了過來,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文善急忙就跑了進去。
多多站在那里張著嘴大哭著,那只小狼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幼貓嚇得喵了一聲跑掉了。
文善走進去,把多多拉到懷里問:“哭什么呢?”
“娘親,火火被父王殺死了。”說完這話,她又哭起來,哭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
文善這才注意到小狼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她下意識的伸手去碰了它一下。
李世都瞧她面色極為難看,小心翼翼的把小狼狗抱了起來檢查,他有些無措對她說:“善兒,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他看見這條狗,就忍不住想要捏死它。
還只是個幼崽,一捏就沒氣了。
“我讓云珠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救,她抱起來就往外走。
云珠匆匆過來檢查了一下,小聲說:“公主,火火已斷了氣。”
文善面上有些茫然,悲傷,問她:“沒救了嗎?”
“是的公主。”斷氣了,救不回來了。
多多聽說斷氣了,救不回來了,哭得更兇了。
哭得文善心里好煩,哭得她眼淚也忍不住掉下來。
她哭,孩子哭,一旁的婢女看在眼底,也跟著默默的掉眼淚。
誰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只知道尊王來了,有些東西好像就變了。
文善小心翼翼的抱著這只小狼狗,想它那樣可愛,好似通了靈性一樣,沒事就往她跟前湊,讓它干嘛就干嘛,反倒是她,也沒太好好的愛過它,總是嫌棄它太像李世焱了。
文善抱著小狼狗走了出來,忍著傷心,對婢女吩咐:“把它埋那片花下吧。”
她到底不是多多,冷靜的抱著小狼狗去了。
她又吩咐婢女把火火平日的衣裳都拿來,書念之前給它做了不少衣裳呢。
連同衣裳,一起埋葬在了花下。
她一邊親手把小狼狗埋下,一邊和一直哭著的多多說:“也許你不太懂娘親在說什么,娘親還是要和你說,不論是誰,都有一死,你要學會接受死亡,面對死亡,不要太難過了。”
多多哭著說:“是父王殺死了火火,父王為什么要殺死火火。”
“父王不喜歡。”
“不喜歡就要殺了嗎?多多喜歡呢。”
文善無話可說,多多繼續哭,又一邊幫著捧了土,把火火給埋葬了。
等把小狼狗埋了,她帶多多一起凈過手。
她漸漸的哭得沒那么大聲了,卻還是非常的傷心,整個人都在抖。
文善把她抱在懷里,安慰她:“別哭了,你一直哭,火火若下面有知,也會擔心你的。”
“不是還有喵喵嗎,去帶喵喵找舅舅玩吧。”
多多卻哪也不肯去了,說:“我今天不想玩了。”
火火被殺死了,她心里不好受,就提不起玩的興致了。
轉身,她跑進了自己的屋,只是沒再去找父王了。
她親眼看見他掐死了火火,震驚極了。
震驚過后,也有些恐懼。
恐懼過后,她不喜歡父王了,也不想找他玩了。
恩恩全程沒說話,一直默默的跟著,看著。
文善讓婢女把孩子都帶下去,她自個又來到了李世都面前。
當著孩子們的面,她不太想與他發生爭執。
她獨自親去,本想質問他幾句的,在看見他蒼白著臉靠在榻上時,質問的話又咽了下去。
文善語氣平靜問他:“你想怎么樣?”
李世都神情懨懨的看著她,說:“善兒,你知道的,我不能拿你怎么樣。”
他所奢求的,不過是她在他身旁。
這些年來,她也一直在他身旁,他們相敬如賓,他也覺得哪怕是這樣,他知足的了。
知足,哪會有真正的知足,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文善說:“多多很喜歡那只貓,我希望你不要再動她的貓。”
在她心里,他好像會隨時發瘋,再殺了她的貓似的,她說話的態度讓他難受極了。
他沒有言語,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文善轉身離去,讓自己的婢女去服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