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點。”
泰凱斯緩步走進這間裝潢溫馨的‘小屋’，并在意識到這里沒有方便自己坐下的地方后無奈地倚在書柜旁，雙手微微下壓，再次強調道：“冷靜點，露易絲·奧蘭女士。”
“露易絲·奧蘭？”
看上去約莫三十歲不到，皮膚白皙到近乎耀眼，擁有一頭金色散發的女子好奇地撓了撓臉頰，困惑道：“那是誰？”
公正教皇深深地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地盯著這位清秀的樣貌雖然算不上絕美，但配上那對熠熠生輝、仿佛有星光在其中閃爍的眸子后存在感強到爆棚，氣質清澈圣潔的女人看了半晌，確定對方確實沒有在耍自己后才無奈道：“那是你的名字。”
“啊？”
名字叫做露易絲·奧蘭的女子驚訝地瞪大眼睛，輕呼道：“我不是叫紅九嗎？！”
“紅九是你曾經的代號，在你離開大裁判所時已經被自動歸還回去了。”
立刻猜到對方多半是‘睡迷糊’了的泰凱斯聳了聳肩，耐著性子解釋道：“而露易絲·奧蘭則是你的新名字，雖然與‘紅九’關系不大，但露易絲和奧蘭卻分別取自圣域范圍內最出名的兩款‘紅酒’，姑且算是個對過去的紀念。”
露易絲立刻恍然，驚喜道：“我想起來了！我現在確實叫露易絲沒錯，但凱文不知道，所以我還是想叫紅九。”
“這簡單，如果你在未來某一天再次見到凱文，直接報‘紅九’而不是‘露易絲·奧蘭’這個名字就好了。”
泰凱斯并沒有不解風情地給對方潑冷水，而是在隨口忽悠了一句后強調道：“但是在別人面前，你要好好記得自己現在的名字。”
“嗯，好。”
露易絲用力點了點頭，對老人咧嘴一笑：“謝謝你，泰凱斯小哥。”
“嘖嘖，你看我這把胡子，怎么都像是老哥才對吧。”
青年時代便與還在大裁判所工作，并未歸還‘紅九’這個代號的露易絲相識，并因為某些原因成為后者監護人兼為數不多的朋友，這些年來為這個戀愛腦操碎了心的公正教皇咂了咂嘴，然后也跟著笑了起來：“不客氣，露易絲。”
“所以，凱文呢？”
“我哪知道去！”
“你答應過我會幫忙找的！”
“你就只有這種時候腦袋才好使是吧！”
“我不管，我要凱文！”
一番毫無建設性的爭執后，露易絲·奧蘭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瞪著泰凱斯：“你幫我找！”
泰凱斯：“……”
不得不說，盡管作為罕見的活圣人，露易絲·奧蘭是公正教派體系中一個十分特殊的存在，但比起她的性格，其活圣人的特質都顯得沒那么特殊了。
事實上，露易絲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
只可惜，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這份‘不同’都是一份不折不扣的厄運。
當年那個還沒來得及擁有名字的女孩，其雙眼在睜開那一瞬便得到了神祇的賜福，成為了‘神眸’的擁有者。
但不幸的是，受到祝福的僅僅只有她這雙眼眸，而非其本身。
于是，賜福變成了詛咒，女孩不得不被縫上雙眼，因為這對眼眸的力量會毀掉并未曾受到神祇眷顧的她。
盡管她并未真正擁有公正之神的雙眼，但令人遺憾的是，這種不受控制，仿佛被動神降般的力量根本無法被外力化解，正如常人無法左右自己的雙親是什么人一樣，女孩也無法斷絕這份與神祇間若有若無的聯系。
就這樣，盡管所有人都對其懷以無限的同情，但女孩只能被送到距離‘神恩’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位于圣教聯合大禮拜堂的影子里，作為秩序暗面存在的大裁判所。
那是整個圣教聯合最為神秘的機構，就連墨檀都沒有調查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情報，只知道那里幾乎承載著整個圣教聯合的黑暗面。
而在某場‘意外’發生前，露易絲一直以‘紅九’這個名字在大裁判所中擔任行尸神官，而作為并非因為犯下過錯而被送入這里的原生神職者，在大裁判所工作時的紅九其實很被照顧，如果不是很多性質糟糕的任務會讓她與那雙神眸日漸疏離，進而博得一絲回歸‘正常生活’的希望，她甚至不會被置于任何危險的環境中。
也正因為如此，紅九是同一批行尸神官中唯一一個性格接近正常人的存在。
至于和當今公正教皇相識的契機，正是在某次按理說應該不算危險，最終卻徹底失控的任務。
除了紅九與泰凱斯之外，那場任務中的另一個關鍵人物，正是一個名字叫做凱文曙光圣騎士。
也不知道為什么，紅九從一開始就對那個凱文抱有好感，以至于當時還無法睜眼的她，不惜從黑暗中現身，也想與對方隨便聊聊天、說說話。
耐人尋味的是，就在那場因為終末大司教現身而徹底失控，導致敵我雙方幾乎全滅的任務最后，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凱文竟然將紅九從死亡邊緣給拉了回來，并在之后離奇失蹤了。
最終，在公正之神真正的眷者成功以紅九那雙‘神眸’為媒介，直接完成了超規格的神降術，讓黑默爾降臨在自己身上，挫敗了終末大司教的陰謀，而原本注定要作為‘代價’犧牲，以死亡這一形式擺脫詛咒，被公正教派追封為圣人的紅九，卻在凱文的幫助下能夠繼續以正常女孩而非‘行尸神官’活下去。
但凱文自己，卻在那件事結束后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人間蒸發般杳無痕跡。
說真的，如果不是泰凱斯自己也跟凱文打過交道，他恐怕會懷疑那個曙光教派的圣騎士是不是紅九因為過于壓抑而想象出來的，其實并不存在于現實中的角色。
只可惜，泰凱斯雖然很會騙別人，但卻很難騙過自己，所以他只能承認凱文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失蹤人口。
而回到光之都后，雖然因為傷勢過于沉重而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昏迷狀態，但卻被公正教派的高層確認為‘在保住性命的情況下失去了神眸’，進而立刻著手為紅九辦理大裁判所方面的離職手續。
按理說，紅九離開大裁判所唯一的途徑，是在三十歲后通過極度危險且痛苦的忤神儀式將那雙神眸‘歸還’回去，盡管有超過七成的失敗概率，但如果僥幸能在不觸發神罰機制的情況下撐到最后，她還是有機會變回普通人的。
當然，是名副其實的普通人，不再擁有超凡力量與在大裁判所這些年的記憶，‘重生’成為一個健康、平凡的正常人，在圣教聯合的庇護下幸福且無憂地度過余生。
也正因為如此，很少有紅九這樣的原生行尸神官選擇‘重生’，盡管這些人大多都看開了生死，但對于他們來說，失去在大裁判所的記憶就等同于失去了過去幾十年的人生，這就相當于獲得‘重生’的其實是另一個人，而‘自己’無論如何都會‘死’在那場儀式中，無論結果如何。
紅九也是如此，因為沒有經歷過哪怕一天的正常人生，所以她并不抗拒在大裁判所中的日子，也對那所謂的忤神儀式毫無感覺。
然而，在那場任務中結識了凱文的她，卻萌發了一絲想要與對方共同行走在陽光下的沖動，進而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去試一試那個儀式……
盡管會失去全部有關于大裁判所的記憶，但因為兩人相識于裁判所外的任務中，所以她可以申請為自己留下‘我有一個很在意的人，在曙光教派名叫凱文’的記憶，不僅被通過的可能性很高，而且因為紅九屬于原生行尸神官，身上并未背負任何罪孽的原因，大裁判所甚至還會在條件允許的范圍內幫她一把，比如聯系一下曙光教派，讓‘重生’后的她與那個凱文見個面之類的。
紅九有自信，就算自己忘記了很多很多事，見面過后也一定會再次喜歡上凱文的。
至于失去力量，變成普通人什么的，因為她很喜歡被凱文保護在身后的感覺，所以也沒問題。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在那次任務的最后，因為徹底解放‘神眸’而險些直接死去的紅九，不但被年輕時代的泰凱斯·福爾松通過完成度堪稱奇跡的神降術‘奪走’了那雙神眸，還被凱文在最后時刻拿出來的靈藥吊住了性命，活著回到了光之都。
最終的結果堪稱圓滿，因為并沒有通過‘忤逆’的方式歸還神眸，而是在某種意義上被神明本人收回了那雙眼睛，紅九并沒有失去自己的力量，而并沒有變成普通人，也就意味著她可以繼續在圣教聯合的核心機關工作，無需被抹掉在大裁判所中的記憶。
不僅如此，她還會得到異常豐厚的回報。
要知道，紅九這種原生行尸神官因為本身并無罪孽的原因，圣教聯合對他們的態度一直都是‘組織欠你們的’。
通過這點就能看出來，就算內部難免存在著一些不那么偉光正的地方，但圣教聯合的整體畫風真就能立得住，比游戲外那些沒事兒就搞點贖罪券，遇到事兒就推卸責任，總是一副‘神欠不欠你不知道，反正你欠我們教會’畫風的宗教機構強多了。
總之，按照傳統，所有原生行尸神官在‘解脫’后都會被追加一個圣人的名號，無論是在任務過程中身死，亦或是挑戰忤神儀式后身死，都會被各自教派以極高規格紀念，并給予其家屬極端豐厚的物質補償。
至于那些通過了忤神儀式，‘重生’成為普通人的原生行尸神官，圣教聯合其實同樣認為那些人已經死去了，所以不但會讓本人吃好喝好、生活無憂，同樣也會給予其圣人名號作為紀念，當然，這個頭銜頒發的對象是過去，而非重生之后的人。
而紅九的情況就很有趣了，首先她是受了無妄之災的無辜者，又在大裁判所工作了近二十年，可謂是流過血、受過傷、有功勞、有苦勞，完全符合被追封圣人的條件。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沒死，也沒有失去力量。
盡管有人提議干脆同樣抹消紅九在大裁判所的記憶，讓她直接回公正教派當神官，但在公正教派內部很有分量的泰凱斯卻駁回了這個提議，堅決不同意這種操作。
因為這是‘不公正’的。
最終，在數輪磋商后，大裁判所與公正教派高層一致同意保留行尸神官‘紅九’的記憶，并令其成為第一個活圣人，歸屬公正教派。
就這樣，紅九歸還了大裁判所給予她的代號，卸任了行尸神官的職責，并被重新賦予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取自圣域境內兩種著名紅酒的——露易絲·奧蘭。
而將其帶回光之都的泰凱斯，則成為了露易絲名義上的監護人。
在那之后，為了讓露易絲被神力嚴重同化的身體恢復健康，公正教派在大禮拜堂地下建了這座‘盲眼圣所’，用來紀念還沒有死掉的露易絲，并給目前依然活著的她居住。
盡管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露易絲都在斷斷續續地沉睡，只有少數清醒時能在有人陪伴的情況下出去散散步、逛逛街，但她的力量卻愈發強大，不僅如此，在她因為體內的神力而沉睡時，歲月便無法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
也正因為如此，盡管泰凱斯已經從一個大塊頭青年圣騎士變成了一個大塊頭老頭子教皇，露易絲的身心卻只比其回到公正教派后成長了五六年。
也正因為如此，她似乎依然保持著高強度的少女心。
對于這一點，泰凱斯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大多數人都不能在睡覺時變成熟。
但他無法理解的是——
露易絲·奧蘭那令人感到絕望的戀愛腦！
“我不管！我就要凱文！”
偉大的活圣人鼓著腮幫子，指著老人發表了無比任性的宣言——
“你給我去找！”
第兩千五百二十八章：終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