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玲瓏扭頭看了一眼邋遢如莊稼漢子的孟林,站在原地沒有說話,意思很是明顯。
“此事交給你解決了,快上!”
孟林的流觴酒壺和承影長劍等一應能分辨身份的器物,早被他收好放置在藏天殿內。
他向蘇玲瓏打了一個動了的手勢,拍了幾下身上的泥土,懶散地走到那群神情倨傲的漢子身前,沒好氣道:
“給我們事做?我們不去!”
領頭的一個漢子,面頰上長著一個銀錢大小的黑痣,怒哼一聲,抽動鞭子,在孟林身前的泥地上擊出一條數寸深的凹痕。
“給你事做,是看你們長得還過得去!現在正鬧春荒,沒事做就沒飯吃,餓死也活該,你就別逞強了!”
見孟林沒有動心的意思,他又惡狠狠道:
“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告訴我,你們什么關系?!”
蘇玲瓏玩鬧之心乍起,假意慌亂地跑到孟林身邊,拽著他的袖子,露出一副驚慌神色。
孟林眼珠微轉,把蘇玲瓏的螓首一把摟到胸前,看著泥地上那條鞭痕,顫聲道:
“兄妹……”
蘇玲瓏抬動頭部,卻被孟林緊緊按牢不能動彈,氣憤之下,伸出纖指在孟林腰間狠狠擰了一把。
孟林疼得嘶啞咧嘴,但又不好意思叫出聲來。
他低頭忍痛,順著蘇玲瓏的腰肢,無意間看到她渾圓的翹臀,鬼使神差地抬起左手輕輕拍了一掌,手感柔軟Q彈!
蘇玲瓏被孟林如此輕薄,羞憤欲絕,傳聲道:“登徒子,松開你的臭手!”
說罷,她張開櫻口,狠咬銀牙,直接咬在孟林胸前,印出兩排牙印。
孟林輕呼一聲,松開手掌下的螓首求饒。
“疼,疼!蘇師妹,口中留人!我錯了!!”
蘇玲瓏從孟林身邊后撤半步,啐了一口唾沫,洋洋自得。
“你以為本姑娘想咬你?肉都酸了!”
孟林爭辯道:“怎么可能?我可是天天都有洗澡!”
那漢子向前踏動一步,臉上的黑痣抖動了一下,戲謔地喝斥孟林二人。
“洗澡的事兒,晚上再說!”
他瞇起眼,不懷好意地打量了蘇玲瓏一番,笑了笑。
“兄妹沒事,不是兄妹也無妨!走吧?別讓老爺等急了!”
孟林輕咳一聲,面上神色不動,傳音征詢蘇玲瓏的意見。
“去不去?不想去的話,我揮動一根手指就能把他們打倒!”
蘇玲瓏皺起秀眉,想了幾息,傳音道:
“去看看吧,若那個刁老爺是窮兇極惡之輩,我們便替天行道!”
孟林沒好氣道:“你修持殺戒!說來說去,如果有事,還不是得我動手?”
蘇玲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掩住櫻唇,嬌聲道:
“我可以為你輸送元氣,助你行事,嘻嘻。”
那漢子抬起右手,舉起鞭子便要擊下。
“啰嗦個沒完!等會兒見到了地方,有你們好好聊的!”
孟林點了點頭,示意蘇玲瓏跟上,當先一步走到那漢子身邊。
“這個大哥,走吧,你們可要管飽飯啊!”
那漢子看著孟林的體格,調侃道:
“只要你能把事情辦好,雖然現在鬧春荒,但讓你放開肚皮吃還是沒問題的!嘿嘿。”
一行人逆著災民來的道路,從這群虛弱的鄉民之間穿行。
那漢子來到一個瘦弱女子身邊,頤指氣使地說了幾句什么。
而后,他在蘇玲瓏驚詫地目光中,粗魯地把兩根手指伸到那女子嘴巴里,扒拉了幾下,點點頭表示滿意。
半柱香后,蘇玲瓏皺了皺眉,瞄了一眼身后跟著的女子,向孟林傳音問詢。
“孟黑,剛才那個兇惡漢子把手指伸到她嘴巴里做什么?”
孟林傳音戲謔,以兄長的口吻傳音斥責。
“孟黑也是你能叫的?記住,在這里得叫哥!叫一聲聽聽,我再告訴你答案!”
蘇玲瓏撇了撇嘴,傳音斥道:“你個登徒子,還在白日做夢?我不打殺你便是你運氣好!”
“蘇師妹,你別逞能,你不就是修為進境比我多兩個小境界嘛?我照樣單手錘殺!”
孟林不再理睬這個清月宗天才女子,大踏步而行,緊跟著那漢子的步伐。
蘇玲瓏氣鼓鼓地故意落后幾步,與那瘦弱女子相互攙扶著往前。
行了約有半里路的光景,她與那女子說了不少話,但還是沒能弄明白那漢子動作的含義。
蘇玲瓏實在忍不住好奇,便纖足微頓,來到孟林身前,清甜地喊道:“哥……”
“哎!叫哥什么事兒啊?”孟林聽到這聲話語,耳根幾乎融化,臉上春風蕩漾。
蘇玲瓏面色發紅,纖手伸到孟林肋下,輕輕擰了一把。
“我想問你,你到底說不說答案?”
孟林咧了一下嘴,肋部疼痛有些不輕不癢。
“你叫誰啊?”
蘇玲瓏手上加勁,恨聲傳音,心態幾乎破防!
“我叫我親哥!老賊,你到底說不說?!!”
孟林敗下陣來,拱手求放過。
“下次換一招行不行?”
蘇玲瓏松開白嫩手指,嘴角上翹。
“以后,這將是本姑娘對付你這老賊的殺手锏!”
孟林臉色微微發怔,同情地看了一眼身后不遠處的瘦弱女子,對蘇玲瓏輕聲傳音解釋了幾句。
那女子久經饑餓,早就面貌枯黃,難以分辨真實年齡。
那漢子把手伸進瘦弱女子口中,為的是看她牙口如何,判斷年齡用的!
蘇玲瓏同為女子,知曉青春嬌顏在一個女人的心頭分量,對她的遭遇唏噓不已。
“可是,她最后還是愿意來了,她甚至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孟林扭轉頭,看了眼前方那個依舊在選人的漢子,無奈道:
“活命而已,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只見,那漢子來到一對正跪地而哭的夫婦身邊,扔給那容顏還算姣好的少婦半塊面餅。
“孩子都死透了,再哭也沒有用。要不要跟我們去做事?”
少婦眼淚漣漣,伏在地面,崩潰大哭。
“要是能早半天有這半塊餅……我兒也不至于餓死,嗚嗚……”
少婦身邊的男子,虛弱無力,嘴唇發干,眼眶發紅,自責道:
“都怪我沒有用,我要是早點狠心離開你們母子,跟那批人走,換點口糧……也不至于讓孩兒餓死……”
少婦哭了一陣,聲音哽咽,舉起衣袖為男子擦了擦眼眶,把面餅遞到丈夫嘴邊。
“最后那塊野菜餅,你讓給了我們,你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正經東西……你吃吧……我怕,連你也……”
男子苦笑一聲,張開干裂的嘴唇,輕輕在面餅上啃了一點。
他把面餅推到少婦嘴邊:“你也吃。”
選人的漢子不悅地打斷二人的對話,對那少婦道: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把面餅還給我,我們的口糧不給無用之人!”
男子遲疑地從面餅上收回手,訥訥道:“去做什么?”
那漢子摸了摸臉上的黑痣,色瞇瞇地看了看少婦。
“做能吃到飯、活下來的事!不過,你不用去。你這副身子骨,去了也干不了什么!她可以去,你們家起碼還能活一個。嘿嘿。”
少婦吃了一小口面餅,把剩下的都喂到男子嘴里,神色堅定道:
“他要是不能去,我也不去!”
十余息后,孟林看見那面有黑痣的漢子,罵罵咧咧地向隊伍前方走去。
“小娘皮,老子遲早拿下你!”
尚未走到隊伍最前,那黑痣漢子被一個肥胖大漢攔住,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站住!他娘的,刁順財!你又在跟老子搶人!”
黑痣漢子權當聽不見對方罵娘,指著對方的鼻子回敬。
“都說有主的干糧不能碰,這些賤民入你們家奴譜了?沒有的話,就給我消停點!”
說罷,他心中猶有怒火,索性沖著那肥胖大漢一通發泄。
“賀肥豬,你嘴放干凈點!你賀家在仙宗的年輕弟子早已經折了,沒落也是遲早的事,別在老子這裝大尾巴狼!”
姓賀的肥胖大漢,虛張聲勢道:
“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否則就別怪大爺對你不客氣!”
刁順財笑罵道:“你們江北賀家要是真的還有實力,早幾天怎么不把那幾個搶奪青壯年的黑衣人轟走?!”
“你懂什么?那是魔……泥媽的不跟你墨跡了!一個破落刁家而已,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希望他們能早點把你也帶走!嘿嘿。”
肥壯大漢辯駁不過刁順財,便故意與他擦身而過,把刁順財撞得一個趔趄歪在泥坑邊緣。
刁順財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擦了擦手掌上的泥濘,跳著腳小聲罵了幾句,繼續在人群中尋找“獵物”。
如此三番,孟林等一行人的人數越來越多。
眾人被刁順財領著,從一個岔路口拐入一條崎嶇山道后,與那些逃荒的鄉民漸行漸遠。
蘇玲瓏臉色復雜,從那個攙扶著丈夫啼哭的少婦身邊快步經過,走到孟林前方。
“你知道那個刁老爺弄這么些人,是做什么的嗎?”
孟林嘆口氣,道:“還能是什么,八成是溫飽思淫欲!”
蘇玲瓏道:“為什么不能是積德行善?”
孟林指了指身后小步挪動的人群,讓蘇玲瓏仔細打量。
“看見沒有,女人多,男人少。女人,多數有容貌底子。男人,不能干動雜活的一概不留。沒有一個老弱稚童!”
蘇玲瓏聽此,輕輕點了點頭,沒再發出疑問。
孟林不知想起什么,眉頭緊鎖,口中喃喃自語。
“難道,真如掌門師尊所說,這亂世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