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室東遷之后,歷任周天子都有一個共同點,也就是很缺錢!
這樣就造成一種現象,沒有一任周天子不貪婪,近乎于有錢就收,想要得到什么殊榮看出什么價錢。
以前也就是沒有人的心太大,頂多就是出錢請周天子刷一刷聲望,花錢購買爵位這種事情,著實不是人人都有那種腦洞,再來就是他們的實力基礎不允許了。
新任的周天子名叫仁,身體狀況一直挺糟糕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因為身體著實太差勁的關系,沒有人認為姬仁會長命,連帶愿意給獻金的人也就變少了。
“僚往‘洛邑’一行,祝賀予一人登極,另行它事。”
智瑤知道平時維護交情的重要性,尤其是事關重大,臨時再展現出突然間的熱情,對方覺得突兀的同時,少不得一個“得價錢”的環節。
立國已經提上日程,老智家真的應該時刻做好準備,其中就包括從周天子那里獲得爵位。
如果老智家有一個侯爵的爵位,不管是篡國還是自行立國,著實是都有說頭。
某天智瑤獲得侯爵的爵位,打從事實上就是跟晉君平級,還是得到周天子允許下的一種從晉國解套,有罵聲也是罵亂來的周天子,針對智瑤的說法該是手腕高超。
智瑤跟晉君平級,雙方有了各自的國度,其實也不能算是篡國,將會變成是一種國與國之間的競爭。
到時候智瑤滅掉晉國,或是從晉國搶奪了大量的疆域,怎么都算不上智瑤當了亂臣賊子。
這一個套路不是憑空杜撰,歷史上三家分晉就是這么一種做法,后世怎么罵是一回事,當時的世人對趙、魏、韓的感官并不是那么惡劣。
關于要立國這件事情,知曉消息的只是家族的核心族人,哪怕重要家臣都沒有告知。
還是那一個觀點,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說,別人自行去知道消息,跟直接從當事人嘴巴里聽到,性質方面真的不一樣。
簡單說,不直接承認還能否認。直接承認之后,還否認個屁啊!
智瑤透露出大目標之后,老智家的核心族人全面亢奮了。
他們被告知一點,平時低調再低調,不想跟誰結下善緣也不要胡亂欺壓,還是與人為善最好,把老智家的風評維持住。
其實,哪怕是最貪婪的智罃在任家主之位期間,以及最可能讓老智家掉進坑里的智盈給英年早逝,老智家的風評并沒有差到哪去,一直以來沒有多么大的黑點,同時也沒有多少好名聲就是了。
本來智申過去“濮陽”修養的前提下,智瑤不應該再離開“新田”外出,問題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智申前去“濮陽”的計劃不變。
智瑤卻是無法待在“新田”不動彈了。
在春暖花開的季節到來時,智瑤參加了城外的誓師出征大會。
西征的主將是狐解,韓庚充當副手,孫武作為參謀。
這一次,韓氏將會出動三個“師”的兵力,智氏、魏氏、鐘氏和狐氏各出一個“師”參與,合起來就是一個“軍”又三個“師”的總兵力。
因為是國戰模式的關系,西征主將自然是中軍左狐解來擔任,只是看各個家族出兵的規模,顯然話語權是會掌握再韓庚手里。
這種套路是從智躒擔任“元戎”之后才出現。
當時老智家能低調就低調,風頭全被老趙家搶了去,搞出了智躒主內,趙鞅主外的晉國政治格局。
諸夏就是這樣,一旦發生過了什么事情,很容易被拿來當作“祖宗之法”對待,慢慢就成了需要遵守的規矩。
有了智躒和趙鞅的例子,就此以后哪個家族出兵最多就由那個家族說了算,著實是太過自然而然與合情合理。
其實,合情合理個蛋蛋!
列國拿晉國一再發生權柄倒懸當笑話看,并且沒少非議什么禮崩樂壞之類的。
話又說回來,南子的私生活怎么樣不提,她確實在努力維持衛國朝堂的平穩,一樣是被罵得極慘。
現在衛國成了那樣,罵南子的話好像都坐實了,變成衛國的一切都是南子害的。這樣看的話,南子還真的是厲害,一己之力把衛國搞垮了?
為什么提到南子?這不是智瑤要前往“邯鄲”的半路途經“沫”,南子親自出城十里迎接嘛。
這件事情搞得智瑤既尷尬又無語。
無論衛國的境況再怎么差,南子都是衛君起的祖母,有人帶節奏就是智瑤欺人太甚,乃至于帶帶節奏都能變成智瑤窺視南子什么的。
畢竟,南子艷名在外啊!
衛君起年幼無法做主,才有了南子需要在這種場合出現。
別看衛國變成這樣子了,他們的內斗還是非常嚴重,短暫四年不到的時間之內換了三位國君,其中兩任衛君是南子的孫子輩,還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了。
南子很老了,說智瑤會窺視南子的人,除了中傷就是中傷。
有一件事情,其實南子應該在幾年前病故。這個被改變的歷史版本,她還極力硬撐著。
智瑤都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南子,模湖地喊了一聲“夫人”后,轉向衛君起行禮致意。
衛君起也不知道是被人授意,還是自己的意思,問道:“晉卿可知先君近況?”
哪一位先君?
智瑤稍微思考一下,搞清楚是在問衛輒,用搖頭當作是在回答。
這個衛輒在周敬王四十年(前480年)被迫逃亡……,當然也能視作是被南子流放,隨后一直在齊國寄居。
現在,老智家不是把齊國折騰得夠嗆嗎?并且“臨淄”還是處在老智家的控制之下。
亂象頻生之下,衛輒并不覺得關自己什么事,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甚至還找老智家任命的“臨淄”邑宰要美女和財帛,一副君位可以丟,享樂不能停的架勢。
老智家沒有絲毫可以利用衛輒的地方,出點錢養著也不算什么。
原版歷史上,齊國搞了一出幫助衛輒回國復位的大戲,為的就是控制衛國。后來衛國確實也一再幫齊國擋災,直接被延續了趙鞅國策的智瑤搞得瀕死。
然而,衛國卻是成了那個一直茍延殘喘到秦帝國末年才滅亡的諸侯國,著實是比其他諸侯國的國祚要綿長。
自然了,像衛國這種茍延殘喘的話,想必不是大多數君主所想要的?并且絕大多數君主也辦不到。
智瑤進入“沫”接受衛國君臣的接待,只是后面衛君起以及南子并沒有繼續親自招待。
主持招待智瑤的人是衛國大臣曾參,聽說是孔子的門徒之一?
智瑤從未見過曾參,并且對曾參怎么會從一名魯人變成衛國的大臣,著實是一點了解的興趣都沒有。
只是呢?曾參這個人其實一點都不簡單,孔子臨終前有對曾參托孤,目前孔鯉就是由曾參來進行照顧。
至于說曾參為什么會在衛國擔任大臣,主要是魯國比原版歷史更亂,亂到幾乎無法安穩生活的地步。
那個是因為盜跖被堵在魯國境內,給予魯國造成的破壞和影響都比原版歷史更大,別提智氏在期間也扮演著一些不光彩的角色。
南子得知孔子的很多門徒在晉國智氏做事,考慮到衛國不堪的現狀,想盡辦法才將曾參邀請到衛國,為的就是一旦智氏想針對衛國的話,鑒于孔子門徒的團結好歹有人能給曾參通風報信。
其實,姒姓曾氏到衛國是遲早的事情,曾參不過是提前過來了而已,并且因為種種原因關系才在衛國的發展起點挺高的。
“鯉?”智瑤后面得知孔鯉被曾參照顧,徹底明白衛國在搞什么了。
純粹就是隨行的門徒后面一窩蜂跑去曾參那邊,很難不令智氏的其余人詫異,一問之下很容易找到答桉。
輔果不無擔憂地問道:“此些人等私情過甚,會否阻礙我家大計?”
自從知道智瑤要搞化家為國之后,輔果著實是熱情高漲,從本來單純的懼怕智瑤,演變成為懼怕中帶著絕對的尊敬,做事賣力到超乎想象。
智瑤覺得肯定會有妨礙,只是……,衛國也就那樣,一點浪花都翻不出來。
事實上,除非是具備橫掃天下的實力和契機,要不然智瑤真不會對衛國再接著怎么樣的。
留下衛國挺好,能夠體現出老智家尊重傳統,以后再兼并他國時,諸侯想著還能有混吃等死的日子能過,抵抗意志怎么都會降低一些。
智瑤略過輔果的問題不答,視線看向了坐在對面的中行寅,說道:“如若兼并齊地,齊人可能愛我?”
飽含做事熱情的輔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多時候,上位者沒有下達命令就是下了命令,對吧?
輔果心想:“不行,我一定要好好盯著那些門徒,免得真壞了我家的大事!”
時隔十多年之后,中行寅看上去太老了,早就沒有了在晉國擔任卿位的意氣風發,不止顯老,還能看出歷盡滄桑。
“齊人如何不愛?怎敢不愛?”中行寅在半個月前秘密抵達‘沫’這邊,一直在等待智瑤的出現。
他們在這里見面的理由太簡單,哪怕老智家就是要吞并齊國,一些裝模作樣總該繼續進行下去。
之前,中行寅都跟智瑤商量好了,完成對東來之外的齊地兼并,要辭去所有的職務好好養老。
至于說,智躒那一輩答應要歸還中行氏封地的事情?中行寅那是一個字都沒有再提,相反得知智瑤要搞化家為國之后,變成不打算養老,還想著要繼續發光發熱。
一個家族搞化家為國不但對諸夏是大事件,其實對老智家無疑更是天大的事情,但凡屬于家族的一員,得知有這么重事情誰不激動呢?
如果幫不上什么忙?他們得到提醒會老實低調地做人,為的就是無法幫忙,極致約束自己不給家族添加任何麻煩。
有做事能力的話,能喘氣誰不想幫忙出一把力氣?
其余不知道消息的族人怎么樣不提,老智家的核心階層很快進入狀態,以至于一些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所以了,智瑤干脆沒有隱瞞自己這一次向東的意圖就是要兼并齊國,用一項真實的行動掩蓋老智家的某些不正常。
見面的短暫寒暄,之后就是中行寅在介紹齊國公族的各種亂象,免不了又會提到東來那邊的情況。
姒姓陳氏的復國造成極大轟動,一開始誰都在關注楚國會有什么反應。
結果,楚國根本就對姒姓陳氏復國采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態度,搞起了內部的整肅,殺得那個叫尸山血海。
既然楚國沒有動靜,其余諸侯在想什么不重要,他們被國人暴動、奴隸起義和頻繁刺殺搞得自顧不暇,只求沒人去搞他們,哪有膽子再多管閑事。
“陳氏移民出海甚眾,乃聞與吳血戰于東海(渤海)。”中行寅講了一個勁爆的消息。
什么啊?
海戰???
多稀奇的事情,早幾年前齊國就與吳國在渤海爆發海戰,當時是以齊國取得勝利落下帷幕。
那也是諸夏歷史上的第一場海戰。
所以,哪怕這一次吳國與姒姓陳國爆發海戰,其實就是第二次而已。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兩次海戰都是吳國與姒姓陳氏的較量,并且吳國兩次都輸了。
他們進行海戰的主力是“舟”款式的船。
齊國的船最大,主力長約二十三米,寬約三點五米,能夠裝載士兵、船工近百人,其船身狹長,分為兩層,下層是庫房和船工劃槳的艙室,上層運載作戰士兵的大舟,正式名稱叫大翼船。因為造型太長又狹窄,其實就是一種大型的舟了。
吳國的船與齊國一比則是比較小,只有吳國的也就有了吳國與齊國的海戰是“水軍與海軍之戰”的說法。
事實上,吳國的旗艦“余皇”號就比齊國的大翼船稍微大一些,水面有著兩層的結構,也就是后面樓船的雛形。
所以“水軍”是吳國一方,齊軍是“海軍”來著。
現在船只都叫什么?吳國的取名:大翼、中翼、小翼、突冒、樓船、橋船、戈船等不同類型。其中大、中、小三翼是吳國水軍中的主力戰船。
其余國家會有自己的命名。
對吳國比較要命……,或者說尷尬的地方還有一點,他們被姒姓陳氏騙了不少舟船和水手,雙方展開海戰的期間,屬于吳國的水手操持著原本屬于吳國的舟船與吳水軍進行了激戰。
“吳運河眾隸暴亂,與陳海戰亦敗,短時不可北上。”中行寅就是因為這樣才建議趕緊吞并齊國。
齊國最后的力量把自己徹底玩殘了,外部沒有誰能夠去拯救他們,智瑤當然知道現在是吞并齊國的最佳時機。
“叔父可往‘濮陽’。”智瑤說道。
中行寅在齊國的使命已經結束,哪怕僅僅是掩耳盜鈴,他在最后階段不出現也能消除掉一些人的惡感與多余猜測。
“我往秦地。”中行寅有不同意見。
智瑤說道:“先往‘濮陽’,隨后可往秦地。”
說起來,中行寅與中行錡已經十來年沒有見面,互相思念還是挺正常的。
如果不是出于需要,再來就是不想刺激到老魏家和老韓家,中行寅其實早就能夠回到晉國了。
這一次,老智家吞并了除外東來以外的齊地,著實是有點裝不下去,中行寅出不出現在晉國成為一件極無所謂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智瑤不能凡事只看利弊,不去在乎他人的情感啊!
中行寅試探了一下智瑤,發現智瑤認定的事情無法被扭轉,只能從命先去“濮陽”見智申一面。
叔侄倆在“沫”進行了交接,隨后又分道揚鑣。
在后面發生了一件讓智瑤傻眼的事情,他某天夜里突然被求見,來人告知南子在睡夢中死去的消息。
“這……,我帶來兩個‘師’的兵力駐扎在‘沫’的城外,世人不會覺得是我把南子嚇死了吧?”智瑤當然會尊重亡故者,該有的郁悶也會有。
真的是太巧了啊!
并且智瑤來之前南子好好的,他們來“沫”不到三天的時間,本來好好的南子突然死亡,外人不逼逼叨一些什么嚼舌根才是怪事。
“……”智瑤很是無語地看了一眼連夜過來的曾參,再看向得知消息前來的族人和家臣。
衛國沒人了是吧?什么事都要出動曾參。
然而,衛國君臣現在簡直就要嚇尿,深怕智瑤趁機把衛國滅掉,求著有眾多師兄弟在智氏的曾參過來告知消息,也是讓曾參窺視智瑤接下來會有什么舉動。
但凡智瑤露出想要一舉解決衛國的傾向,好些衛國貴族就會立刻右袒,原地變成“自己人”啊!
智瑤的選擇是派出子貢代表老智家前往宮城吊唁,并且明確告知曾參自己明天就會離開。
如果是一國之君薨逝的話,智瑤既然恰好在,肯定不能馬上離開。
南子再有權勢也是一名女子,不是歧視女性什么的,主要是晉國的“卿”非常不適合參加這種喪禮,真參加了才是對衛國的一種侮辱。
以衛國當前的境況,講實話就是哪怕齊軍起原地薨逝,一樣不適合讓晉國的“卿”參加喪禮,真有晉國的“卿”在場,一定要會衛人各種戰戰兢兢。
沒有來得及享受一把上國政要接受小國進一步超規格對待的智瑤,他真的在隔天就帶著軍隊離開了。
有沒有衛人懷疑南子的突然死亡跟老智家有什么關系?肯定有人會那么想,并且不限制衛人。
智瑤會途經“沫”就一個理由,老智家在附近的大河建成了第一座跨河大橋。
他們用一天的時間從“沫”來到被命名為“白馬津”的地方,遠遠就能看到橫跨大河兩岸的那一座橋梁。
這一座橋梁有著每隔六米一座橋墩的設計,一條條鐵索被固定在特地運來的巨石之上。
智瑤聽說能把巨石吊上橋墩是公輸班改進了設備,那些設備用好些船作為支撐,浮在河面上將巨石吊起。
“龍門吊啊???”智瑤親眼看到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簡直就是跨世紀的發明!
就是因為有龍門吊,工期被大大低縮短了。
四艘大船作為支點,支撐著木頭和金屬混合結構的龍門吊,滑輪方面怎么樣需要靠近了才能觀察,倒是能看到有絞盤的設計,吊繩似乎是金屬材料?
智瑤才不會去思考用鐵索怎么保養的問題,它們真沒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哪怕是平時沒有勤快維護,不至于幾年就生銹到不能使用。
真實情況就是那樣,以后諸夏大地的鐵索橋不要太多,真沒有頻繁的事故發生。
“可有反復勘驗?”智瑤就是在問廢話。
建成之后肯定要查驗,比如讓載重極大的畜力拉貨反復通過,一次次詳細檢查鐵索以及橋面,包括通行時產生的晃動感之類。
“六米間隔乃是最佳,短則費工、費時、費力,多則重物承之晃動……”公輸班開始飆各種術語,哪怕智瑤都有很多聽不懂。
隨后,公輸班又說道:“有此吊,臣以為余下橋梁皆可以石為材。如若索橋不堪用,亦可拆除重建。”
其實,智瑤覺得木頭橋就不錯,哪怕是維護比鐵索橋更難,走起來至少不用太過提心吊膽,造橫跨大河的石橋……,聽著怎么都覺得耗時費力。
事實是什么?其實鐵索橋的承重比木橋高!
智瑤對于理科也就在普通人的等級,過于高深著實無力。
不過,公輸班越講越多,倒是讓智瑤開始覺得造石橋的好處更大,就是不知道耗費以及耗時到底怎么樣。
“公輸班這么搞?最少十來年要撲在造橋事業上,會不會耽誤他發明各種工具啊?”智瑤在思考這個。
如果跨河石橋真的被建成,講實話就是耗時十年都不算多,并且還能惠及子孫后代至少一百年,乃至于使用更久的時間!
諸夏使用時間最長的石橋,足足使用了八百年之久,并且它的長度超過兩千米!
比較惜命的智瑤讓一部分輜重隊先過橋,親眼看到鐵索橋的靠譜,中間才自己過去。
他們來到大河南岸,會去“濮陽”城外停駐三天進行休整。
在那期間,智瑤會接見事先投誠的齊國公族和貴族,挑選出一部分進行封建,也就是接納成為家臣。
隨后?當然是進入到各地齊人喜迎王師的環節了呀!
昏暗潮濕的礦道中,陸葉背著礦簍,手中提著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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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只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幾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別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嘆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伙賊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伙賊人的俘虜,然后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為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后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占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拼斗,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斗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歷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后春筍般冒出,占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著。
能活下來并非他有什么特別的本領,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為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只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
邪月谷實力不弱,這些年來攻占了不少地盤,這些地盤上原本的勢力自然都被覆滅,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處奴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還沒有開竅,沒有修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陸有一句話,妖不開竅難化形,人不開竅難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開靈竅,只有開了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
開靈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通人中經過系統的鍛煉后能開啟靈竅的,不過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門的,有長輩指點,這個比例可能會高一些。
陸葉沒能開啟自身的靈竅,所以只能在這昏暗的礦道中挖礦為生。
不過礦奴并非沒有出路,若是能開竅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報備的話,便有機會參加一項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為邪月谷弟子。
然而礦奴中能開竅者寥寥無幾,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整日勞作,連飯都吃不飽,如何還能開竅。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礦奴都已經認命,每日辛苦勞作,只為一頓飽飯。
陸葉對玄天宗沒有什么歸屬感,畢竟剛來到這個世界,玄天宗就被滅了,宗內那些人誰是誰他都不認識。
他也不想成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這不是個正經的勢力,單聽名字就給人一種邪惡感,早晚要涼。
但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里當礦奴,那成何體統,好歹他也是新時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在努力開竅,原本他以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樹能給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幫助,可直到現在,這影子樹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說什么幫助,有時候還會影響他的視力。
陸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轉過一道彎,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礦道的出口之一。
今日收獲不錯,將礦簍里的礦石上繳,應該能得三點貢獻,算上前幾日積累的,約莫有十二點了,兩點拿來換兩個饅頭,剩下的十點剛好夠換一枚氣血丹。
氣血丹是一種很低級的丹藥,并非輔助開竅之物,但是想要開竅,就必須得氣血充盈才行,氣血丹雖然低級,卻正適合陸葉這樣沒開竅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氣血丹,也并非善心發作,而是他們深諳人心之道,這最廉價低級的丹藥可以讓心懷希望之人愈發努力挖礦。
比如陸葉每日就很勤勞。
距離礦道出口還有三十丈,陸葉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左前方的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塊巨石橫亙。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著,直到十丈左右,才將背負在身后的礦簍放下,緊了緊手中的礦鎬,又從礦簍里取出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一刻,他朝著那塊巨石奔跑起來,臨近巨石前,側身滑步,一腳踏在礦道的巖壁上,整個人借助反彈的力道對著巨石后方俯沖而下,猶如一只矯健的獵豹。
兩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渾沒想到來人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聽到動靜,再看見陸葉想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陸葉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礦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當即啊呀一聲慘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鮮血直流。
陸葉另一手的礦鎬再度出手,卻沒打中第二人,那人反應不錯,偏頭躲過了。
然而陸葉已經沖到他面前,一腳踹下,正中對方小腹,那人頓時滿面痛楚,跌飛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陸葉邁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頭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個!
這兩人他認識,是一個劉氏家族的弟子,劉氏所在的地盤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劉家一些年輕的弟子便被送到這里來充當礦奴了。
嚴格說起來,陸葉與劉氏這兩兄弟也算是同命相連。
這一下砸的不輕,劉氏老二只哼了一聲,便直接被砸暈過去。
陸葉又朝之前被他打傷的劉老大走去。
劉老大額頭都被打爛了,鮮血模糊了雙眼,隱約見到陸葉朝他行來,嚇得連滾帶爬:饒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過來了,還以為是旁人饒命啊!
劉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礦道出口前,自然是沒安什么好心。
這兩人在被抓來之前,俱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哪怕成了礦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礦奴身份低賤,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礦奴當人看,沒有礦石兌換貢獻的話,根本換取不到吃食。
所以這兩兄弟便經常蹲在礦道的某個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單的礦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開采的礦石被劫走,還被打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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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們就是想打劫陸葉,結果不是對手,被教訓了一頓。
不曾想,這才沒幾天,又碰到這兩兄弟了。
一樣米養百樣人,礦奴中有如劉氏兄弟這般好吃懶做之輩,也有如陸葉這樣心懷夢想之人。
這一年來,陸葉通過礦石兌換到的貢獻,除了保證每日的溫飽之外,皆都換取了氣血丹服用。
林林總總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氣血丹。
這就造就了陸葉強于絕大多數礦奴的體魄,雖然他的體型不算壯碩,可身軀內蘊藏的力量,已經勝過普通人。
對付兩個好吃懶做的礦奴,自然不在話下。
劉老大還在告饒,陸葉只當沒聽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揚起另一手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礦奴生涯,陸葉見過太多慘劇,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是沒有用處的。
礦奴們也不是一片和睦,來自不同勢力的礦奴注定沒辦法團結起來,為了一塊上好的礦石,礦奴們經常會打的頭破血流。
礦道中每天都會死人,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為被人打劫而餓死的礦奴不在少數。
劉老大應聲而倒。
陸葉撿回自己的礦鎬,重新背上礦簍,邁步朝出口行去,他沒有殺劉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受傷的礦奴在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才走沒幾步,出口處忽然慌慌張張沖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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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那人低喝著,一巴掌朝陸葉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陸葉遍體生寒,只因他看到對方掌心中有淡藍色的光芒流過。
那是靈力的光芒,換句話說,對他出手的是一個修士!
開啟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才有資格被稱為修士。
修士的靈力是一種極為神奇的力量,陸葉曾見過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雖沒有太強的威勢,但那人只是輕輕一掌,便拍碎了一塊礦石,正是見過那神奇的一幕,陸葉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啟自身靈竅,成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評估過,哪怕邪月谷修為最低的修士,也能輕松吊打十個自己。
所以在察覺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時候,陸葉便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生死危機關頭,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躍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聲音響起,陸葉應聲倒飛,跌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不少,在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個修士有些驚訝,剛才那一掌他雖然沒有用全力,只是隨手拍出,但也不應該是礦奴能夠承受的。
借著微光看清礦奴的容貌,脫口道:陸葉?
陸葉此刻已經擺出轉身逃跑的姿勢,聽得聲音之后也愕然至極:楊管事?
這個姓楊的修士是礦上的一個小管事,陸葉時常會與他打交道,因為氣血丹就是從他手上兌換來的,所以彼此間也算熟稔。
楊管事很看好陸葉,畢竟如他這般能吃苦耐勞的礦奴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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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好歸看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優待,一日沒有開竅,陸葉這樣的凡人與修士之間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認出陸葉之后,楊管事對于自己一掌沒能拍死對方的事就釋然了,陸葉這一年來從他手上兌換了不少氣血丹,身體素質本就比一般的礦奴強,再加上他只是隨手一擊,沒有要刻意殺人,對方能活下來并不奇怪。
楊管事對面處,陸葉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會理會礦奴的死活,他們也知道礦奴在礦脈之中會經常發生打架斗毆的事,除非被他們碰見,否則基本不做理會。
陸葉這邊才把劉氏兄弟打的頭破血流,昏倒在地,轉頭楊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陸葉看來,這分明是楊管事在教訓自己。
看最新正確內容,請下載愛閱小說。不過很快他又覺得不對,因為楊管事沖進來的時候神色慌慌張張,不像是在為劉氏兄弟出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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