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嬌嬌的話,每一句都說到于春曉的心坎上,就算沈千舟愛的是葉曉晚,她還是想跟他有個孩子。畢竟她是沈千舟實打實的未婚妻,有個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的。真有一天需要讓沈千舟選擇了,哪怕自己退出,也心甘情愿。
只是,沈千舟卻沒有這個意思,這令于春曉有些心酸。
“那,那宋秘書你,怎么沒想著為江組長留個后?”于春曉不知如何回答,便反問道。
聽到于春曉的問話,宋嬌嬌嘆了口氣,“我和不一樣,我們沒有婚約。以前,我不在軍統編制內還好,可以在外面偷著給江海生一個。現在不行了,我已經正式加入軍統,要是給他生了,江組長的前途就廢了。只能現在這樣,沒有將來了。”
“宋秘書,我想這場仗不會打太久的,你們也會有將來的。”于春曉安慰道。
“也許吧。”宋嬌嬌嘆了口氣,道。
回到辦公室,
見沈千舟還在辦公桌前,不停地看著地圖。
于春曉道:“團長,
你忙一天了,
中午飯都沒吃,
歇一會兒吧。”
“歇不下來啊。
我本來的打算,如果上海戰事一打響,
我便帶著保安四團沖在最前沿,為其他國民軍做先鋒。
現在,把戰前情報總部的任務交給了我,
擔子一下子就重了。”沈千舟一邊看著地圖,一邊說道。
“團長,你看地圖。
五洲倉庫的位置在蘇州河北岸、八字橋的西北角,緊鄰租界,日本輕易不會動用空軍,
也會輕易使用重武器。
五洲倉庫又是由交通銀行與金城銀行、中南銀行、大陸銀行與鹽業銀行合資興建的聯合倉庫,
作為金融重地,
建造十分堅固,
普通火炮很難摧毀掩體。我覺得,還是很安全的。”于春曉道。
沈千舟點了點頭,
“春曉,
你說的我都清楚,只要日軍不動用重炮,想攻下五洲倉庫,確實很困難。
不過,與我們要將日本海軍的情報系統摧毀一樣,一旦戰事打響,
日本人的一定會聚焦到五洲倉庫這里的。
到時候,
不僅要防止日本軍隊正面進攻,同時也要防止日本特務和間諜偷襲。”
“團長,確實是這樣。
長友文夫的海軍情報部和山本太郎的陸軍情報部都不會坐以待斃,一定會向我們主動發起攻擊的。”于春曉道。
“所以要提前準備,防范于未然。
先把山田佑一送回公共租界,以制衡長友文夫。按照魏家強的意思,能安全送到千葉勇樹手里,保證山田佑一安全。千葉勇樹回到海軍情報部,再加上丁春紅的錄音,海軍情報部內斗起來,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到時候,
要是有機會,
我們也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
“對主動出擊。春曉,你看。”
沈千舟指著地圖道:
“我們的五洲倉庫在這,而日本海軍情報部在這,兩個地方也就三公里路程,如果乘亂,我們向海軍情報部實施偷襲的話,并不是不能完成的任務。
特別是日本的重兵基本集中在海軍司令部和匯山碼頭,戰事打響之后,海軍情報部定會守衛有所松懈,要是有機會,我們幾百人把海軍情報總部打掉,徹底摧毀日本人的諜報網,也是有可能的。”
“團長,這個計劃很好,用不用向我爸匯報一下?”于春曉道。
“不用,這個計劃什么時候實施,會不會實施都是未知的,機會也許明天就在眼前,也許一直不會出現,現在匯報,也沒有意義。不過,我認為,一定能找到機會的。”
“團長,你說能,就能。對了團長,于科長已經帶著獨立九連去金山衛了,現在我們手中,又沒有機動武裝了。”于春曉嘆聲道。
“現在杭州灣一些偵查更為重要,
讓日本人看到我們那邊有布防,至少投鼠忌器,
能晚一些從杭州灣登陸。
雖然獨立九連暫時調走,不過江海的軍統行動隊為我們補充了一百人,
算是補充新鮮血液了。”
“團長,你說孫小美在軍統上海站那么多年,會不會發展其他下線的,江海這些人,可靠么?”于春曉有些心憂道。
“大戰在即,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可不可靠來了才知道。”沈千舟目光如炬道。
萬州會所,丁春紅、孫小美住所。
“姐,這個情報準確么?”孫小美問道。
“應該準確。再有,我們在保安四團那邊也有眼線,明早六點,一旦保安四團將火炮從軍需庫推出,會第一時間向我們發報。移動電臺都帶上了。”
“移動電臺?安全么?會不會被軍統那邊發現。”孫小美道。
“這個時候,有一些風險還是要冒的。”
“也好,如果真的消息準確,我們把這十門火炮摧毀掉,海軍司令部就安全了。”
“是啊,海軍司令部前線指揮的中心,如果在保安四團的火炮攻擊之下,就太危險了。這一次,如果能打掉德國火炮的,對于我們來說,意義重大。”
“姐,一定能行的。”孫小美拿起酒杯向丁春紅碰了過去。
丁春紅將酒杯迎了上去,道:“千惠子,遠東司令部已經通過了蘭機關的設立,并且通過了我的機關長任命。等我的任命書到了,我準備把你的關系調到蘭機關,當然蘭機關的副機關長。”
“姐,能和你在一起,做不做機關長不重要。”孫小美靠在丁春紅身邊,道。
“那怎么行,帝國軍隊女子不能做軍官,現在有這個機會當然要爭取了。省得讓其他軍官,把我們當成只能陪人睡覺的煙花女子。”
“也好,姐,那我聽你的。不過,我的中國人身份,老師讓我保留著,必要時候,有用。”孫小美道。
“老師也是這么跟我說的,只能讓你委屈了。”丁春紅道。
“不覺得委屈,做中國人都已經習慣了。畢竟不用再看段天偉這樣人的臉色,比以前強多了。”
“你能想開就好。千惠子,還有一件事。”
“姐,什么事?”
“軍事委員會那邊又傳來一個重要情報,國民軍集結之后,將成立戰前情報總部,總部設在蘇州河以北的五洲倉庫。”
“五洲倉庫?”
“對,五洲倉庫。”
孫小美走到房間中,公共租界地圖前,仔細看了看五洲倉庫的位置,思量后道:“國民政府確實會選地方,這個地方離租界這么近,我們飛機大炮都不能使用,重武器用不上,靠輕武器想攻破五洲倉庫的防御工事,太難了。”
“是啊,五洲倉庫我特意去看了一看,的確易守難攻。”丁春紅嘆聲道。
“姐,知道哪支部隊進駐五洲倉庫么?”
“據傳來的消息,一旦戰事打響,原來的保安四團將進駐情報總部,負責整個情報總部的安全防衛。
另外,上海軍統站行動隊,將抽調一百名精兵強將,為情報總部搜集最新情報。”丁春紅道。
“上海軍統站的行動隊一共也就二百多名特工,這是要把精銳全派到五洲倉庫啊。”
“按請報上說,確實是這樣。”
“有上海軍統站參與就好辦。”孫小美眼睛一亮道。
“千惠子,你還有眼線?”丁春紅問道。
“有。我在上海軍統站還有兩個眼線,這兩個眼線只要能安排到五洲倉庫,我就啟動他們。”孫小美冷冷說道。
“這兩人也是你的面首?”丁春紅問道。
孫小美搖了搖頭,
“姐,不是每個男人都喜歡我這個樣的。論長相我并不出眾,只是長得清純甜美,特別遭上些年歲的軍官喜歡。
這兩個人是我抓到過他們偷賣情報的把柄,才一步一步就范的。”
“那,保靠沒?”丁春紅問道。
“十分保靠,我對自己的發展的人,還是有信心的。”孫小美自信道。
“那就好,這一次,我們要是能把國民軍情報總部端掉,那就立大功了。千惠子,讓我們一起迎接這場圣戰的來臨吧。”丁春紅舉起酒杯,與孫小美碰了又碰。
八月十三日,早六點。保安四團軍需倉庫。
大門打開,差不多八九名士兵,推著一門巨大的火炮,從倉庫門走了出來。
這是保安四團唯一一門德國最新型火炮,第一個把它推出來,就是讓日本特工看到,德國火炮要投入戰場了。
這門火炮推出后,里面的士兵又陸陸續續推出九門火炮。
這九門火炮與之前的火炮區別是,炮身都用防水布包裹著,不過從體型上看,與第一門火炮體型一致,應該是同一型號的火炮。
十門火炮并列在保安四團門前。
這時,一輛軍車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一男一女。
潛伏在遠處的日本特工用望遠鏡模模糊糊看到,下來的兩個人應該就是保安四團團長沈千舟,和參謀于春曉。
只見沈千舟走近,與押送火炮的軍官耳語幾句后,十架火炮便整齊劃一,集體向八字橋方向推去。
火炮啟動,遠處的日本特工確認無誤后,撥通了移動電臺。
電臺對面,長友文夫和丁春紅、孫小美焦急等待著。
信號終于發了過來,字很少:
確認無誤,十門德國火炮已從保安四團倉庫拉出,正向八字橋方向推去。
接到電文,長友文夫平了平氣道:“命令天通庵炮兵與前線偵查員聯絡,瞄準目標,轟擊火炮。”
“駭!”電訊官應聲道。
電訊官離開,辦公室里只有長友文夫、丁春紅和孫小美三人。
丁春紅開口道:“老師,火炮一響,上海會戰就真的打響了。”
“千佳子、千惠子,我在中國呆了三十年,為了這一天等了三十年。可不知為什么,真的要打了,反而不安了。”
“老師,你說對取得上海會戰勝利信心不足么?”孫小美問道。
長友文夫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堅信這場會戰,我們會完勝國民軍。只是,即便這場會戰勝了,我們徹底激起了中國軍民的抗日熱情,并不是好事。”
“老師,不靠武力,如何才能統治中國?”丁春紅問道。
“中國這么大,靠武力就能戰勝了么?即便占領了,這么大的國家,我們怎么管?最終還得靠中國人來管。”長友文夫嘆了口氣道。
“老師,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不過,就像你說的,中國這么大,如果靠蠶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蠶食干凈。
我們若是兵貴神速,一個月拿下上海,再用一個月拿下南京,那個時候,國民政府的投降聲音就會站上風,我們占領中國的機會就來了。”
“也許吧,但愿能等到那一天。”長友文夫道。
這時,遠處傳來了陣陣火炮聲。
長友文夫、丁春紅、孫小美清楚,天通庵的炮彈已經射向了八字橋的德國火炮。
他們清楚,上海會戰在這隆隆炮聲中,打響了。
與此同時,保安四團辦公室,沈千舟和于春曉也聽到了震耳欲聾的火炮聲。
這時,劉大壯急匆匆從外面趕了進來,“團長,日本人開炮了。”
“我聽到了。大壯,把那一門真火炮保護好,其他的讓日本人炸去吧。”
“是,團長。”說完,劉大壯離開了沈千舟辦公室。
沈千舟沉了沉氣,撥通了于保民的軍線電話。
對面電話接起,傳來了于保民的聲音:“千舟,是你么?”
“于長官,是我。日本人開火了。”
“我聽見,部隊已經在上海集結完畢,現在就向日本發起進攻!”說完,于保民便放下了電話。
沈千舟看著站在他身旁的于春曉,激動的說道:“春曉,部隊集結完畢,馬上發起進攻。”
“團長,馬上要向日本人發起進攻了?”于春曉有些哽咽道。
“嗯。”沈千舟用力點了點頭。
“太好了。”說著,于春曉撲進了沈千舟的懷里。
這一次沈千舟并沒有把她推開,而是任由于春曉抱著自己。
從去年的八月來到上海,幾經波折,這場對日決戰,終于在上海打響了。
這一天,等的太久了。
于春曉,激動。他,同樣激動。
1937年8月13日,值得全中國人銘記的一天。
淞滬會長,正式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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