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我想好了,前面有個拐角,我急拐過去,再減速,你從那里跳車,日本人車不會跟那么近,不會發現你下車。之后,我沿著霞飛路向法租界那邊開。和這個幫狗日周旋半個小時,等著咱們的人過了八字橋,我再開車沖過租界閘口。進到法租界,那邊有我們的人,日本人就沒辦法了。”說完,郭威加大的油門。
“不,我要跟你們在一起!”宋嬌嬌一起堅定地說道。
“宋小姐,江組長說了,寧愿本次行動失敗,也不能讓你有事。我郭威有今天全是組長栽培,他的話,我不能不聽,你一定不能出事。不要爭了,馬上到岔路口,你準備跳車。”郭威不容分說道。
說完,郭威突然向左猛拐,急拐進了弄堂。
后面緊跟著的日本軍車未料到郭威會突然轉向,一下沖了過去。郭威見狀,連忙減緩了車速,大喊一聲:“宋小姐,快下車。”
宋嬌嬌清楚,這個時候,不能猶豫了。
于是,趁著車速最慢的時候,迅速推開車門,從車上跳下,隨即鉆進了弄堂。后座和宋嬌嬌并坐的辛華棟,迅速關上車門,對郭威道:“郭哥,現在怎么辦?”
郭威通過后視鏡向后看去,剛剛被甩掉的吉普車,又跟了上來。令他難辦的是,這一次,不再是一輛,而是三輛。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不容多想,只能開著車繼續前行。好在宋嬌嬌已經下車,江海交代他最后一件事也完成了。
算算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再挺過二十分鐘,送葬的隊伍就能通過八字橋,離開公共租界,任務就完成了。
想到這里,郭威不緊不慢地開著車穿梭在大街小巷,任憑后面車輛不停地按著喇叭,也不為所動。如果有車要超過就加大油門,如果只跟著,就在前面晃蕩。
雖然公共租界日特密布,日本軍隊某種意義上講,已經控制了租界。不過,畢竟不在日占區,日本人即便想攔截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行動。后面的車只能跟著郭威的車,在大街小巷繞來繞去。
不知不覺間,又過了十多分鐘。
郭威看下時間,知道已經差不多了。
于是,突然加快油門,沿著大街向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閘口方向駛去。這一回,后面跟著的車輛似乎察覺到前面車輛的行進方向,跟的更緊,鳴笛聲音也變得更大。
見郭威開的車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后面的車終于忍耐不住了,掏出手槍,伸出車窗向天空射去。
在公共租界,日本軍隊是很少無故開槍的。
一旦開了槍,就是有緊急情況發生。槍響就是信號,周邊日特的憲兵聽到槍聲,迅速向槍響方向集結。
在公共租界呆過多年的郭威清楚,這時候,日本人一定會派出更多人在道路上攔截,現在要做的,只能是加快速度,盡可能在日本人攔截之前,沖到法租界閘口。
盡管法租界閘口同樣有守衛,不過這些守衛畢竟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人,沖過去,沒人會拼命去攔截。
如果沖不到法租界閘口,被日本人攔截下來,自己和辛華棟就是甕中之鱉,想跑是跑不掉的,定會被日本人抓獲。
穿過一條小巷,離法租界閘口,只有一個路口,沖過這個路口,就能到能逃出日本人圍追堵截了。
想到這里,郭威又加大的油門。后面追蹤的車輛,也緊緊咬著這輛車。
正當郭威全力加速,即將到了最后一個路口時,遠遠望去,前方路口卻被路障堵住,郭威心下一沉,心道:“不好,日本已經發現自己的意圖,在前面攔截了。”
前面有路障,后面有追兵,郭威心里很清楚,想安全撤離不可能了。于是放緩了車速,對身后的辛華棟道:“兄弟,現在沒地方走了,怎么辦?”
辛華棟虎目圓睜,道:“兄弟,就算死,也不能白死,后面不是有輛車攔著么,撞上去,撞死這幫狗日的。”
聽到辛華棟的話,郭威心下一狠,下定了決心,“好,那就撞上去。”
說著,郭威猛的轉頭。
后面追趕的車輛,已經由一輛增加為三輛,見郭威突然掉頭也都停了下來,將路面死死攔住。
中間那部車,從車窗里伸出拿著大喇叭的腦袋,沖著郭威喊道:“車上的人,馬上下車,馬上下車。”
郭威心下一定,說道:“兄弟,今天,是我們為黨國盡忠的日子。到那邊,咱們接著打鬼子,把這幫狗日的全都趕到黃浦江喂王八。。”
“郭哥,撞死幾個小日本,這輩子,值了!”辛華棟握了握拳頭道。
聽著辛華棟的話,郭威用力踩下油門,向三輛車正中一輛撞去。
日本人未料到前面的車會如此不顧性命向他們撞來。此時,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掏出長槍向對面沖來車輛射去。
一槍,
兩槍,
三槍,
風擋玻璃被擊碎,子彈穿過玻璃射到了郭威的身上。連中三槍,郭威的胸口頓時血流成柱。
即便這樣,郭威依舊雙目緊鎖,緊握方向盤的雙手也沒有松開,油門踩的死死,徑直向日本人的車輛撞去。
兩車相撞,巨大的爆炸聲響起,濃煙滾滾,籠罩天空。
不遠處,弄堂中躲避的宋嬌嬌聽到爆炸聲,知道郭威一定出事了,頓時淚如雨下。
就在爆炸聲響起的幾分鐘前,送葬的隊伍順利通過了八字橋閘口。進到市轄區,走到僻靜處,被打暈的山田佑一也被軍統五組的人從棺材里抬了出來,抱進了準備好的轎車中。
車輛啟動,山田佑一被秘密送到行動五組秘密關押所。
當江海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時,興奮地揮舞起了雙拳。
這個計劃,籌劃了將近一個月,太多的不確定性,本以為根本無法實施。沒想到,在于沈千舟通力合作后,一步接著一步,神不知鬼不覺,在日本人還不知情下,竟然真的抓到山田佑一這條大魚。
這是之前,江海萬萬沒有想到的。
只要能敲開山田佑一的嘴,日本海軍在長江一線和SH市區建立的諜報網,將一舉告破,大戰之前,這時情報戰最大的收獲。
不過,為什么到現在還沒有郭威和宋嬌嬌的消息?執行任務軍統五組人描述,郭威和宋嬌嬌在他們起靈后,便開車離開了。
按理說,應該比靈車先回到市區,可為什么還沒有向他報到?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江海心頭,難道他們出事了?
想到這里,江海撥通了沈千舟的電話。
保安四團,沈千舟辦公室。
劉大壯匆匆忙忙從外面進來,將一份密電遞給了沈千舟。
雖然今天劫持山田佑一的行動由軍統五組執行,不過,公共租界里的“靈蛇”和“獨龍”都在那里時刻注意著行動動向,一旦有結果立刻向他匯報。二人分工明確,獨龍呆在公共租界最高點,三一教堂的塔樓,從押著宋嬌嬌的車進到公共租界開始,便盯著這輛車的一舉一動。
而獨龍則在西街路口附近,時刻關注著動向。
今天,于春曉去市政府與葉曉晚接頭,傳遞情報的任務,便交給了劉大壯。劉大壯一大清早,就來到八字橋閘口,等著靈蛇和獨龍的消息。
還好,就在送葬人群通過八字橋不長時間,獨龍便把情報傳遞了出來。接到情報后,劉大壯第一時間趕回的保安四團。
沈千舟連忙拆開情報,因為時間緊急,帶回來的情報用的是明碼:
團長,行動五組已經順利將山田佑一劫持,目前已帶出了公共租界。其中一組行動成員,為了引開日本人注意力,向霞飛路方向駛去,最終與日本人車輛相撞,車輛爆炸,車上人員情況不詳。
看完這個情報,沈千舟知道,這一定是銀蛇從三一教堂塔樓觀察到的,讓獨龍傳遞出來的消息。
從情報上看,江海已經成功誘捕了山田佑一,沈千舟不由得激動起來。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專線電話響了起來,沈千舟接起電話,對面傳來江海的聲音。
“沈團長,我不說你也知道了吧?”
“那就不要在電話里說。”沈千舟當然知道江海指的是什么,擔心有人竊聽,便說道。
“那好,沈團長,我是想問你,公共租界有沒有發生其他的事。”江海又說道。
聽到江海發問,沈千舟想到剛剛收到的情報,江海派出的一組人開車與日本人的軍車相撞后爆炸,估計江海問的一定是這件事。
于是道:“公共租界上午還發生了一件事,霞飛路有輛轎車與日本人的軍車向撞后,爆炸了。”
聽到沈千舟的話,江海心頭一緊,忙問道:“里面的人,怎么樣?”
“不清楚,現在只知道這輛車已經爆炸了。”
“好,沈團長。”說完,江海放下了電話。
江海清楚,沈千舟不會無緣無故說起公共租界有輛車爆炸的。
爆炸的車,十有八九就是劫持宋嬌嬌那輛車。
車輛爆炸,里面的人生還可能就很小了,想到今天早上與宋嬌嬌最后的擁抱,沒想到真的成了永別,江海頓時心如刀絞。
又想到既貪財又好色的郭威,關鍵時候,這么有骨氣。這么好的同志犧牲了,江海強忍著的眼淚,不禁流了出來。
上海,國民政府。
這一上午,日本駐上海領事館與國民政府,就天地幫制造軍用掩體一事,唇槍舌劍,反復爭辯,也沒有爭辯出結果來。
其實雙方都清楚,現在這些口舌之爭,都沒有什么意義,這場仗一定會打的。
不過,打之前,有了更多的輿論支持還是很有必要的,能爭到的還是要爭的。真的哪一方能夠妥協,在戰場外掙到更多的利益,也是值的。
國民政府當然不會承認掩體是用來SH市區防御的,便一口咬定,天地幫制造的掩體是用于華北戰場的,不是用于上海。這個理由,日本領事館明明知道是在狡辯,也說不出什么來。
相反,國民政府也向日本領事館提出抗議,被日本占領的匯山碼頭也正在修建軍用掩體,同樣違背了五年前簽訂的《上海停戰及日方撤軍協定》。
當然,日本領事館也不會承認國民政府指責,說那些掩體也是用在其他戰場的。于是,這場談判只能在相互指責和扯皮聲中結束了。
因為這場談判是對外公開的,有記者參與。談判之后,各大報社的記者,開始對在座的雙方進行專訪。
化身為《明報》記者的于春曉來到葉曉晚身前,道:“中村機關長,我是《明報》記者于麗,之前我跟你預約過,能對你進行專訪么?”
眼前這個梳著荷葉頭,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女子,葉曉晚清楚,一定是于春曉易容過的。
于是道:“可以,于記者,我們在哪專訪?”
“一樓會客廳吧,那里清凈,還有單間。”于春曉道。
“好,我們就去一樓。”葉曉晚道。
說完,兩個并肩,來到市政府一樓的會客廳。
進到單間,關上房門,打開電扇,葉曉晚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于春曉。看起來有三十歲上下,長身玉立,身材健美,容貌和身材并不匹配,不出意外的話臉一定是易容了,否則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于春曉也是第一次這么近見到葉曉晚。
上一次在天龍會,畢竟離得很遠,看的不清楚,這一次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了。
一身深藍色長裙,腰間系著一根白色的絲帶,映襯著雪白的肌膚,格外的端莊大氣。臉更是完美無瑕,一雙水汪汪大眼睛格外清澈。
女人是妒忌心最強的,何況是自己心愛男人的心愛女人。
可坐在葉曉晚身前,于春曉也由衷贊嘆葉曉晚的美貌。
不僅容貌美麗,而且氣質優雅,完美的不能再完美。
“小兔,是你么?”葉曉晚伸出右手道。
“沉魚,我是小兔。”于春曉也伸出了手。
兩手相握后,隨即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