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郭威,從他去廣盛賭場買情報那一天起,長友文夫便已經觀察他了。廣盛賭場和萬州會館一樣,都是長友文夫在公共租界放出去的眼線。除了通過廣盛賭場收集國民政府、地下黨最新情報外,還經常有意將得到的地下黨情報售賣給軍統的人,讓兩方自相殘殺,坐收漁翁之利。
那一次梅花來上海的情報,就是長友文夫故意通過廣盛賭場情報交易賣給郭威的。
現在要先抓到宋嬌嬌,在江海身邊就要有自己人。
這個郭威,與江海走的很近,也他早就物色好的。在他眼中,貪財好賭的人,搞定沒有那么難,只不過一直養著,沒準備動手罷了。
果然,不出所料。
一番嚴刑下來,雖然郭威沒有一下便招供,不過,沒用多久,還是舉起了白旗。
知道郭威招供,長友文夫連忙讓衛兵見他帶到自己的房間,他要單獨審問。
郭威在投誠文書和口供上簽字畫押后,便被衛兵帶到了長友文夫的秘密審訊室。
審訊室不大,只有并著的兩張桌子,桌子兩頭兩把椅子。
長友文夫在一端坐定,衛兵將郭威固定在審訊椅上后,離開了審訊室。
看著眼前一身發抖郭威,長友文夫用著熟練的中文問道:“郭威,從現在起,你就是效忠帝國海軍情報部的人了,我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是,是,太君,我一定,我一定。”郭威驚魂未定道。
看著郭威一臉驚恐,長友文夫十分的滿意,道:“很好,我問你,江海身邊是不是有個叫宋嬌嬌的女人?”
聽到長友文夫問話,已經被打得心有余悸的郭威忙應聲道:“長官,江海身邊確實有女人叫宋嬌嬌,人長得很妖冶,對外身份是百樂門的歌女。”
“那我問你,這個宋嬌嬌和江海除了男女關系以外,還有沒有其他關系?”長友文夫接著問道。
“長官,你問的什么意思,我沒有太聽懂。”郭威問道。
“我問你,那個宋嬌嬌是不是軍統特務。”長友文夫直言道。
郭威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努力回憶后道:
“長官,這個宋嬌嬌以前我并不知道,因為她并不在行動五組正式名單中,按理說并不算是上海軍統站的人,頂多是江海自己的眼線,所以我也沒多注意。
只是有一天,就是一個多月前,江海去南京那一次、突然江海從南京發來一份電報,讓我馬上到公共租界找到宋嬌嬌,找到她后,馬上帶她撤離。我覺得江海一定和這個宋嬌嬌關系不一般,才開始留意她的。
從公共租界撤回那天起,宋嬌嬌就住進了江海家,兩個人住在一起。除了男女關系外,我能確定,這個宋嬌嬌就是江海放在外面的眼線,為他收集情報的。”
聽到郭威的話,長友文夫心頭一動,忙問道:“郭威,我問你,你到公共租界找宋嬌嬌,她住在哪里?”
“長官,我記得很清楚,宋嬌嬌就住在離海軍情報部半里地的九江公寓。”
聽完郭威的回答,長友文夫確定了他之前的想法,山田佑一就住在九江公寓,宋嬌嬌是他的情人無疑了。
長友文夫點了點頭,道:
“好,很好,你提供的消息很重要。
郭威,你現在已經向皇軍投誠,海軍情報部十分歡迎。我決定讓你回到江海身邊,在他身邊做眼線,你覺得怎么樣?”
“長官,我回到他身邊沒有問題。只是,將來帝國軍隊占領上海之后,能不能給我留個一官半職的?”郭威試著問道。
“這個要看你有沒有為帝國做出貢獻了。如果做出了貢獻,將來的前途定是一片光明。金錢、女人、地位一個都不會少。”長友文夫承諾道。
“長官,郭威定會全力效忠皇軍,成為釘在江海身邊一枚釘子。”郭威仰起頭道。
“好,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還有你除了要盯著江海的一舉一動,借著天龍會有利條件,也要為我留意陸軍情報總部的一舉一動。”
“是,長官,陸軍情報部的一舉一動我會第一時間向你匯報的。”郭威畢恭畢敬地說道。
“還有那個宋嬌嬌,他的一舉一動我要第一時間掌握。”
“這個我懂。”郭威應聲道。
“郭威,還有件事我要問問你。
幾個月前,通過廣盛賭場,將地下黨要員梅花的情報告知給了上海軍統站。情報十分準確,軍統站為什么沒有抓捕成功呢?”
長友文夫想起幾個月前的事,便向郭威問起。
本來,當時梅花來上海的情報來源十分準確,不可能抓不到的,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紕漏,所以他要弄清楚。
“長官,當天確實出了一件特別的事。
當那天晚上,我被保安四團抓走了,經過保安四團審問,我把梅花的情報泄露給了保安四團。不知道是不是保安四團走漏了風聲,抓捕沒有成功。
不過,當天保安四團已經被軍統五組接管,按理說情報也不容易透露出去。究竟情報是怎么泄露的,我就想不清楚了。”郭威回憶那天發生的事,說道。
“按你這么說,除了你們行動五組的人,只有保安四團的人知道梅花消息了?”郭威的話,長友文夫對保安四團的興趣愈發濃厚起來,追問道。
“是,除了我們行動五組,只有保安四團里的人知道。”郭威肯定地說道。
見郭威如此肯定,長友文夫道:“你說,有沒有可能,保安四團里面有地下黨?”
“地下黨無孔不入,保安四團有一兩個地下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連江海都懷疑保安四團團長沈千舟,就是地下黨,只不過沒有證據罷了。”
“沈千舟是地下黨,這個之前寧廣勝也是這么說,看來這個沈千舟,真的值得懷疑了,也許,他真的是地下黨。”長友文夫低聲道。
“是啊,這個人確實值得懷疑。不過,現在他今非昔比,沒有鐵證誰也不敢動他。”
“這是為什么?”長友文夫問道。
“就在前些時候,沈千舟和于保民長官的女兒在南京定親,現在整個上海的軍事物資都向保安四團傾斜。
包括我們軍統行動五組也已經接到上峰命令,全力配合保安四團的行動。”
想到當年自己和于春曉同學兼老鄉,卻沒有把她搞定,郭威心里不知有多后悔。每次提及沈千舟,便想到他和于春曉的事,今天在長友文夫面前,又說了一遍。
郭威的話并不出長友文夫的意外,這個消息早在一個月前便已經通過其他渠道得到了,包括沈千舟的身份就是獨立師情報處處長汪帆,也通過其他渠道證明了。
北平事件之后,無論是中方還是日方,都不再像以前那樣遮遮掩掩的,這個時候,這些情報的價值已經不大。
“郭威,你說的這個消息,也很重要。你提醒了我,回去之后,除了要盯緊行動五組的江海的動向,特別是宋嬌嬌的一舉一動外,保安四團那邊有什么動靜,也要第一時間向我匯報。”
“駭,長官。”郭威應聲道。
“行了,簽了悔過書,你就是帝國的人了。你要好好干,將來帝國占領上海,你也是功臣,帝國不會虧待你的。”長友文夫道。
“長官,郭威不會讓你失望的。”郭威一臉諂笑道。
離開刑訊室,回到書房。
郭威從九江公寓尋到過宋嬌嬌,這更加佐證了山田佑一曾經與宋嬌嬌同居過。
按時間推算,山田佑一離開上海去南京后,宋嬌嬌方才離開公共租界,撤回到江海身邊。這說明,很有可能是宋嬌嬌泄露了山田佑一的行程后,為了安全起見,離開公共租界的。
不過這些旁證,還不能作為扳倒山田佑一的鐵證,山田佑一身后有內閣的后臺,這些旁證他不承認,誰都拿他沒辦法。只有抓到宋嬌嬌,他才無法抵賴。
有了郭威這個眼線在江海身邊,抓到宋嬌嬌又多了幾分把握,長友文夫又多了幾分底氣。
雖然大戰在即,興師動眾去抓軍統一名女特工有些不合時宜。
不過,長友文夫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他的要在上海戰役打響前,取代山田佑一的位置。
這不僅僅為了個人得失,更重要的是,長友文夫覺得,機關長位置更應該由他來坐。只有他做,日本海軍在上海的地位才能鞏固。
將來,上海情報機構重組,才能更好的為帝國圣戰服務。
想到這里,長友文夫拿出密碼本,寫起了密信。
就在此時,總務處長北島大悟從櫻機關淺田良子那里也得到了山田佑一和宋嬌嬌的消息。
淺田良子得到的渠道很直接,就是櫻機關的情報人員在廣盛賭場從情報販子那里買到的。當然,販賣這個情報的,是沈千舟授意,由江海安排的。
得到這個消息后,淺田良子除了交給葉曉晚外,還第一時間交給了她的老情人北島大悟。
在未成立海軍情報總部之前,長友文夫隸屬于駐上海海軍司令部,而北島大悟則隸屬于海軍第三艦隊。因為海軍第三艦隊在上海沒有分支機構,為了行動方便,北大大悟便掛職在駐上海日本領事館。
在領事館,北島大悟和淺田良子看對了眼,很快便同居在一起。
日本海軍有規定,戰時不準結婚,正因為這樣,兩個人便一直保持著同居關系。
得到山田佑一和軍統[]特務宋嬌嬌兩個人的關系,而宋嬌嬌又是上海軍統站女特務,山田佑一因為向宋嬌嬌透露去南京行程而險些被抓,得到這個消息后,北島大悟與長友文夫一樣,也是心下一喜。
不過,與長友文夫不同的是,北島大悟有他的打算。
他很清楚,自己和長友文夫處境不同,現在長友文夫的軍銜已經是中佐,自己僅僅是少佐,即便將上田佑一拉下馬,那擔任機關長的也是長友文夫,怎么也輪不上他。
以此彈劾山田佑一,對自己沒有任何的好處。
不過,如果長友文夫與山田佑一內斗起來,互不相讓,讓海軍司令部本部無法取舍。
自己還能順利完成了點燃上海戰事導火索這個神圣使命、立下大功的話,就有可能漁翁得利,自己坐享其成。
與其主動出擊,莫不如坐山觀虎斗,現在要做的,就是隱忍,等待時機。
淺田良子見北島大悟沒有表態,便問道:“北島君,這么好的扳倒山田佑一、成為機關長的機會,你不準備利用上么?你不是一定想做這個機關長么?”
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淺田良子,北大大悟直了直身子,思量片刻道:
“良子,你有所不知。
現在長友文夫已經是中佐軍銜,上海海軍情報人員又都是長友文夫的人,即便能借此彈劾山田佑一,接任機關長的,十有八九會是長友文夫。
山田佑一來上海之前,我和長友文夫爭了很長一段這個機關長的職位,關系并不融洽。當時正因為海軍情報總部覺得給誰都會有爭議,才把山田佑一空降到上海。
山田佑一擔任機關長后,為了壓制長友文夫,他不在的時候,讓我主持海軍情報部的工作。如果他倒了,長友文夫坐上了機關長一職,,對我不是什么好消息。
到時候,第一個對付的很有可能會是我了。
莫不如坐山觀虎斗,坐收漁人之利。等到兩敗俱傷后,我的機會才來了。”
聽完北島大悟一番話,淺田良子道:“北島君,還是你深謀遠慮,考慮的周全。確實,現在不是扳倒山田佑一的時候。除非連長友文夫一并扳倒,才有必要。否則,是我別人做嫁衣了。
北島君,你說要制造上海戰役的導火索,有計劃了么?”
聽到淺田良子問及挑起中日矛盾之事,北島大悟沉默少許,道:“這件事,還在醞釀中。不過,也不能拖得太久,日本情報部山本太郎他們已在蠢蠢欲動,要是他們先動手了,我們海軍就被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