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四下無人,魏家強小聲道:“老郭,有一個情況我向你匯報一下。”
“什么事,你說吧。”郭明瑞同樣小聲道。
“是這樣,山田佑一通過在城區日特給我下達了指令,讓我密切關注一名名叫宋嬌嬌的軍統女特工。如果有機會的話,將她除掉。”
聽了魏家強的話,郭明瑞沉默片刻后,有些不解道:“山田佑一是日本海軍情報部的機關長,怎么對一個軍統女特工這么上心?不應該啊?”
“我也覺得很奇怪。本來,之前山田佑一給我布置的任務是盯著江海的,掌握江海的一舉一動跟他匯報。我就按照他的意思,把江海的行蹤大致跟他講了,當然,我也是有選擇的跟他匯報。
這個宋嬌嬌就是江海的情人,之前山田佑一也沒有跟我提及過,我也沒有太留意。可前天突然派人問起了宋嬌嬌,我就覺得有些奇怪。
更讓人奇怪的是,之前宋嬌嬌每天晚上都要去百樂門夜總會唱歌的,可是從前天起,江海不再讓宋嬌嬌去百樂門了,像是有什么察覺似的。”魏家強道。
聽了魏家強的話,郭明瑞思量片刻后,道:
“家強,按你這么說,這個宋嬌嬌你要多留意了。
公共租界的日本人已經蠢蠢欲動,上海戰役一觸即發,這個形勢下,作為日本海軍情報部機關長的山田佑一這么關心一名女特務,絕不會是無緣無故的,一定有什么陰謀。
有什么最新情報,立刻向我匯報。”
“好的,老郭。還有一件事,江海最近和保安四團走的很近。”魏家強道。
“保安四團?是不是守衛八字橋的保安四團?”
“是的,老郭。”
“據我了解,上海警備司令部下面的保安團,表面上是地方武裝,實際上大多都是正規軍。江海和保安四團聯系緊密,很有可能上海戰事真的要打響了。對了,上一次我給你提供的日本海軍情報部秘密向天通庵集結,第二天,日本人為什么又都撤回了?”郭明瑞不解道。
“這個,我也說不好,這種高級別的情報江海是不會跟我說的。至于日本人那邊,他只讓我盯緊江海,其他任務都不讓我知道。”魏家強無奈道。
見魏家強有些灰心,郭明瑞拍了拍他肩膀道:“家強,我知道你心急,想盡快打開局面。不過,在與上級組織沒有聯系上之前,我們更需要耐心。
梅花同志和周大海同志都在牢中,每天都在忍受日本人的折磨,他們都在堅持,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放棄。現在有了電臺,與上級組織取得聯系之后,我們的工作一定能重新開展起來的。”
“老郭,已經潛伏六年了,以前現在更困難都挺過來,現在更沒有理由放棄了。希望上級組織盡快為我們下達任務,否則,現在工作沒有方向,都不知道如何開展了。”
“會的,一定會的。”郭明瑞語氣堅定地說道。
這時,薛玉梅從屋里走了出來,略帶激動地說道:“老郭,家強,上級組織回電了。”
“是么?我們馬上回去。”郭明瑞興奮道。
回到學校圖書館,劉玉峰已經將電文破譯完成,遞給了郭明瑞。
郭明瑞接過電文,仔細讀了起來。
“已獲悉你發電文內容,經過甄別,確定為上海地下組織通過電臺發出的電文。
黨組織臨時研究決定,上海地下組織暫時由郭明瑞擔任臨時負責人,全面主持工作。
下一階段工作主要圍繞營救梅花同志和郭大海同志展開,同時在力所能及前提下,全力配合上海國民軍共御日寇,共同抗戰。
國民政府的廬山宣言已經發布,兩黨合作抗日將成為未來上海地下組織工作的重中之重。
另外,上海外圍的華東游擊隊將全力配合上海地下黨行動,行動時由郭明瑞同志統一調動。近期,華東游擊隊的負責人將與郭明瑞同志聯絡。”
郭明瑞反復看過電文后,又交給了薛玉梅和魏家強,幾個人都看過之后,薛玉梅道:“老郭,上級組織已經任命你為上海地下黨臨時負責人了,有什么安排你就說吧。”
“是的老郭,上海沒有人比你更熟悉,你安排什么,我們就執行什么。”魏家強道。
郭明瑞沉默片刻后,鄭重其事地說道:
“同志們,上級組織已經有了明確指示,國民政府的廬山宣言已經發布,從現在起,我們上海地下組織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與國民軍共同抗日,共御外敵。
上海即將進入到一個全民抗戰的偉大歷史時期,我們要調動我們的全部能量,建立一個最廣泛的抗日統一戰線,最大限度地組織和發動群眾,支撐和支援國民軍,打贏這場神圣的民族保衛戰。
上海雖然沒有我們黨的武裝,但是要有我們黨的思想,雖然無法向國民軍那樣沖鋒陷陣,在戰場上浴血殺敵,不過,很多力所能及的后勤保障,我們能做的不僅要做到,還要做好。總之,上海一旦開戰,我們地下黨人絕不會僅僅作為旁觀者,我們要和國民軍一樣,成為保衛上海的脊梁,讓黨的精神,在這場保衛戰中得到發揚。
上海戰事一觸即發,我們也要提前有些準備,除了發動能工巧匠配合天地幫修建臨時防御工事外,還要在外圍組織中,組織救援隊和擔架隊,一旦戰斗打響,我們的救援隊和擔架隊要第一時間運送傷員。
根據線報,除了梅花同志外,周大海同志現在也被關押在日本海軍情報總部。我們的同志每一天都在經受這敵人對身體的摧殘,即便這樣卻絲毫沒有動搖他們的信仰。我們一定想辦法,將他們解救出來,這是上級組織的要求,也是我們上海地下黨要努力去做到的。
家強,你進過海軍情報部的地牢,應該最有發言權。有沒有辦法將梅花同志和周大海同志從地牢里解救出來?”
聽到郭明瑞的問話,魏家強思量片刻后說道:
“老郭,日本海軍情報部雖然只有一個小隊六十人的護衛,不過,情報部距海軍司令部只有一刻鐘的路程,也就是說,即便我們調動上海周邊的游擊隊潛入上海強攻海軍情報部,如果半個小時內無法解決戰斗,那我們將會被大部隊敵人包圍,想安全撤離都很難。何況,海軍情報部守備森嚴,武器裝備精良,想短時間拿下十分困難。除非有國民軍的協助,方才有可能將他們解救出來。”
聽到魏家強一番話,郭明瑞沉思片刻,道:“家強,你的意思是,即便調動上海周邊的游擊隊,靠我們的力量也無法進行武裝營救了?”
“是的,敵強我弱,硬碰硬肯定不行。不過,如果國軍與日軍交戰,海軍司令部無暇顧及情報部,趁亂,也許會有機會。即便是這樣,也要將守衛海軍情報部的小隊吸引一部分離開那里,才有可能。否則一旦形成攻堅戰,很難短時間結束戰斗。”魏家強道。
聽了魏家強的話,郭明瑞深知,想武裝解救梅花和周大海,難度太大了。沉默片刻后,說道:
“雖然現在上海局勢十分嚴峻,隨時都有可能擦槍走火。一旦交火,趁亂解救倒是機會。
只是,國軍與日軍什么時間交戰,現在還是未知數。而梅花同志和周大海同志每天還在經受著日本人的酷刑,我們于心何忍啊。”
“老郭,我知道你的心情,不過,現在確實不是武力解救同志的時機。我想,為我們傳遞情報的人既然連電臺這么難的事都能解決,那能不能借助他的力量,看看這個人有沒有辦法,將梅花同志和周大海同志解救出來?
在牢里,梅花親口跟我說過,這個人的情報可信,這個時候,也只有他能幫上我們了。”魏家強道。
魏家強的話,令郭明瑞心頭一動,的確,現在敵眾我寡,靠武力解救確實困難很大,如果為地下組織傳遞情報的同志有能力做到,那就最理想了。
想到這里,郭明瑞道:“家強,你說的很有道理,這個人我爭取近期見上他一面。”郭明瑞點頭道。
“老郭,你跟他見面,安全嗎?別忘了,梅花同志就是見了她一面后被捕的?”薛玉梅心有余悸地說道。。
聽了薛玉梅的話,郭明瑞搖了搖頭道:“老薛,梅花同志在獄中對家強同志說過,他的被捕與為我們提供情報的人沒有關系,純屬意外。這個人連電臺都能為我們解決,我們應該信任他。離開這個人的幫助,想救出梅花和周大海同志幾乎不可能。”
“老郭既然你決定了,那就盡快見他一面,無論這個人是不是我們的同志,對于我們來說都是有幫助的。不過,安全同樣重要,剛剛與上級組織聯系上,上海地下工作出現了轉機,你要是再出事,損失就太大了。”魏家強道。
“家強,這個我清楚,我會留意的。”郭明瑞道。
公共租界,萬州會館。
長友文夫看著孫小美送出來的情報,心中不禁一聲冷笑。
山田佑一的把柄終于被自己抓到了,如果這個情報屬實,他有信心,一舉將山田佑一扳倒。扳倒山田佑一,上海海軍情報部機關長的位置就是自己的。未來上海重組情報組織,自己也將會成為重要的成員。
雖然上一次通過千佳子傳遞出來的情報,海軍第三艦隊及時從長江撤出,自己由少佐升為了中佐,與山田佑一平級。不過畢竟二人還是隸屬關系,自己還是一名處長,而山田佑一卻是機關長。
長友文夫很清楚,一旦占領上海,情報機構重組。陸軍、海軍包括本土情報部門,都會爭奪未來情報機關負責人的位置。
自己還是處長的話,想做上這個位置,根本不可能。
這就需要,在占領上海之前,將山田佑一扳倒才行。上海戰事一觸即發,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不過,僅僅憑孫小美提供的線索還是遠遠不夠的,山田佑一不承認便是。像山田佑一這樣有背景的軍官,想把他扳倒就一定要有鐵證。
如果能把這個宋嬌嬌抓到,讓她供出上田佑一,人證物證都在,山田佑一就沒辦法抵賴了。
只是根據現在傳回來的消息,那個宋嬌嬌已經被軍統保護,很難接近。
一直在百樂門拋頭露面的宋嬌嬌突然藏了起來,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找到這個原因,也許就能尋到抓住宋嬌嬌的辦法。
想到這里,長友文夫覺得,有個人他要動一動了。這個人已經觀察了很久,到了動他的時候了。
于是,撥通了手下的電話。
萬州公館,地下室。
萬州公館的地下室,是長友文夫私設的審訊室。
有些他不想山田佑一知道的犯人,他會押到這里提前審訊。
今天抓來的不是別人,正式行動五組組員郭威。
夜幕降臨,觀察日本陸軍情報總部一天的郭威,多少有些困乏。于是,安排兩個部下繼續蹲點,而他借著出去買煙的理由,離開了天龍會武館。
在軍統中,郭威人品還算正派,除了偶爾去去賭場,很少搞其他的。今天,手有些癢。摸著身上還有些銀元,便晃晃蕩蕩來到了廣盛賭場。
廣盛賭場并不在日占區,相對來說還算安全。可是今天有些不同,郭威剛邁進賭場的門,兩支槍便頂在了他的腰間。
郭威知道,想跑是跑不了了。
于是便被一輛吉普車拉走,帶到了這里——萬州賓館地下室。
來到這里,一番嚴刑是免不了的。
不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上的酷刑都是看不出外傷的。
這種酷刑同樣難以忍受,水刑、辣椒水、老虎凳之后,郭威骨頭還算硬都挺了下來。
可日本人哪里能罷休,將郭威綁上了電椅。巨大的電流讓郭威五臟六腑都跟著翻江倒海,終于,過我在電刑上敗了下來,在投誠書上按下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