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允王府。
幾名幕僚風急火燎的跑到三皇子的書房。
“殿下不好了……”
書房的軟榻上，三皇子仍舊趴著。
當晚寧康帝那一頓鞭子可是差不多耗盡了寧康帝所有的力氣，以致于三皇子除了臉上還算干凈，全身幾乎都被抽的皮開肉綻。
尤其是背傷，哪怕半個月過去了，躺著睡覺仍舊令他劇痛無比。
也或許是因為傷痛在身，令他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和煦，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陰郁。
“何事？”
“官兵，外頭好多官兵……”
三皇子目光一緊，隨即裝做漫不經心的問：“哦，哪里來的官兵，做什么的？”
“好像是護軍營的。他們在城內抓了好多人，如今都按在街上打板子呢……”
“是啊，殿下。聽說是有人奉了陛下的旨意，在全城清查散布流言，惡意中傷長公主一案。”
幕僚們七嘴八舌，將知道的說來。
三皇子面上露出奇色，心里卻是不由得微緊。
出手對付昭陽公主，不過是他困在病床上隨手的一招閑棋罷了。
一則他恨昭陽公主如此不敬他這個兄長。當晚若不是對方，他根本不可能受這頓毒打，他弄死太子的事，也不會有人知道。
二則也是聽說回京之后，昭陽公主幾乎接手了他和太子身上原本的所有差事。
他覺得昭陽公主現在的得意，就是踩著他的尸體上位的，自然不想讓她好過。
正好昭陽公主和賈璉的事情，他還算是比較清楚，因此便命人添油加醋一番，拿出去玷污自己這個好妹妹的名聲。
當然，他也考慮到事情暴露于他不利，因此只是派遣了兩名心腹去做這件事，連此間這些幕僚，都一概無從得知。
從兩名心腹的反饋來看，他知道事情辦的十分順利。
卻是沒想到，寧康帝這么快就查到他頭上來了？
“奉旨的人是誰？”
“回殿下，是榮國公賈璉……”
三皇子眼睛一瞇。
他并不知道當晚的事其實是賈璉主導的。
但是他卻知道，賈璉和昭陽公主姐弟之間的關系。
眼下昭陽公主明確下場替自家弟弟鎮場子，加上賈璉原本就屢次拒絕他的招攬，他當然不會再存著能夠招攬賈璉的心思。
因此此番抹黑昭陽公主的同時，他也就捎帶上了賈璉。
沒想到，而今竟是賈璉奉旨來查案。
他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要不是因為身體行動不便，他都忍不住立馬去找那兩名心腹，試探是不是他們出賣了他。
“對方是沖著我們來的？”
“這倒是不像……”
幕僚回道道：“那些官兵在皇城內抓人，好像不是漫無目的的，而是早就查好了消息。
眼下我們允王府閉門謝客，肯定是沒有人參與進了這件案子，因此沒有官兵到我們府上來。
不過他們似乎將總部設在了我們允王府附近，因此那些抓來的人，都被押送到這邊來了。”
正在說話的時間，又有親兵跑進來回道：
“回王爺，不好了。那些官兵殺人了，就在咱們王府跟前。
殺了好些，人頭都有的滾到看門的兄弟們跟前了。
統領大人正在那邊對峙，讓小的進來請示……”
三皇子一愣，隨即怒拍臥榻：“賊子好膽！”
三皇子又不是傻子，聞言哪里還聽不出來，對方這是殺雞儆猴。
好啊，好個賈璉！
本王沒想著找你麻煩，你竟然，竟敢……
三皇子立馬就明白了。
賈璉肯定是投到四皇子那邊去了。
他這是在代表對方陣營，對他做出回擊。
雖然憤怒，但他也不禁想。
賈璉居然敢如此挑釁他，在他王府門口殺人，莫非是得了寧康帝的授意？
想到這里，他的臉上露出晦暗不定的表情。
“讓王統領將人撤回來，不用理會。”
三皇子如此吩咐。
但他心里已經給賈璉判了死罪。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加還！
幾乎只用了一個晌午的時間，整個京城為之一靜。
再也沒有人在外頭，當著人的面議論昭陽公主的事。
賈璉用人頭來遏制流言的效果，實在是非常強悍。
當然，于此同時，就是無數的御史言官，在瘋狂的書寫奏疏，彈劾賈璉濫殺無辜、違背律法的大膽行徑。
以致于，當賈璉去交旨的時候，面對的就是寧康帝一頓劈頭蓋臉的辱罵。
“朕讓你去平息流言，你就是這般平息的？
殺人，好啊，誰給你這么大的膽子，敢在京城殺人的？”
賈璉理直氣壯：“陛下就說，臣有沒有將流言平息。”
見寧康帝狠狠的盯著他，賈璉便道：“陛下只給我一日的時間，要想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有效平息流言，只能用雷霆手段。
而且，臣讓殺的那些人，都是查清楚之后，罪證確鑿的。
在京城散布流言，惡意攻擊重傷當朝長公主，行為之無恥，影響之惡劣，已到了人所共棄、天理不容的地步。
這樣的人，即便是抓到大牢之內，也不過是擇日問斬而已。
臣便想著，反正都是些死人，不如當場殺給那些人看，如此不但能夠震懾宵小，還能警醒世人，往后切莫再妄議天家之事，否則禍福難料……”
寧康帝哼道：“莽夫之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你難道不知，你真以為殺幾個人，就能讓世人閉口？”
賈璉無語道：“陛下你這都什么比喻。昭陽公主本來就是被惡意侮辱、污蔑，是他們犯了死罪，又不是我們做了惡事不讓他們說……”
寧康帝死死的盯著賈璉，最后道：“終究是不讀書之過。”
賈璉暗暗翻了個白眼。
裝什么裝，你要是真不準我殺，早在我動手的時候，就派人來制止了。
如今所有的事情辦完了，你才來申飭？
這叫什么，活兒你自己辦，鍋兒你自己背。
本老板概不負責。
“既然你說你殺他們是因為他們本身犯了死罪，且需要用他們來警醒世人。
那你為何偏偏要在允王府門前殺人？”
“在允王府門前殺人？沒有啊？當時臣抓到那些人，隨便找了個地方就殺了，倒是沒有注意到是不是在允王府門前……”
“賈璉，你當朕是傻子？”
賈璉連忙低頭，不敢再狡辯的樣子。
寧康帝道：“好了，那些該死之人殺了也就殺了。不過賈璉，朕還是要警告你一句。
允王即便是被朕禁足，那也是朕的皇子，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負折辱的。”
“臣明白了……”
“好了，下去吧。”
看著賈璉垂頭喪氣的下去，與來時意氣風發截然不同，寧康帝暗嘆一聲。
他知道賈璉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可能半日就辦成這樣的一件正事。
但是聰明人一樣會犯錯。
古往今來，多少名臣、俊杰，死在權利爭斗之中。
寧康帝吃過賈璉畫的大餅，聽他吹噓過未來征服海外的宏圖大業。
他真心覺得，賈璉這樣的人，死在權力斗爭，死在自己人手中很可惜。
他在的時候，可以保賈璉不死。
但他之后呢？
寧康帝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
但他近來卻有一種感覺，總覺得似乎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
所以，他才要敲打賈璉一二，讓他不要那么鋒芒畢露。
至于賈璉能不能理解到他的良苦用心，他倒是沒在意。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