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書房外,昭陽公主果然在等著。
看到賈璉出來,她也只是笑笑,而后朝大明宮外走。
聽到賈璉的腳步靠近,她放慢些腳步。如此大約行了數十步,她才問:“父皇后面與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就是令我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后中傷殿下。”
“哦,榮公真的猜不到是誰?”
昭陽公主駐足,回頭用亮晶晶的目光看著賈璉。
賈璉欣然一笑:“能猜到大概。”
“那你決定怎么做?”
賈璉想了想,道:“陛下的原話是,一日之內,他不想城內再有這樣的傳言。”
昭陽公主初時聽不出其中的奧妙,過了一會兒她才反問:“你的意思是,父皇他只是想要消除流言飛語,并沒有讓你去查三皇兄的意思?”
“也不一定。興許陛下也是想要借機,看看我對允王殿下的態度。”
昭陽公主了然。
也是啊。寧康帝已經知道她是支持自家弟弟的。
而賈璉與他們姐弟走的這般近,其當然也想看清楚賈璉的態度。
而且,帝王之道,也不能將自己的心思完全表露在臣子的面前。
所以寧康帝給賈璉下了這樣一道比較寬泛的旨意,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嗎?”
賈璉微微一笑,而后眼中露出冷意:“當然是先殺人。”
“殺人?”
“這些宵小之輩如此中傷我的青染,我若無能則罷,如今既奉圣意,豈有饒過他們之理。”
昭陽公主聞言沒好氣道:“你還好意思說,這幾日我受了這樣的委屈,你都不來安慰我。”
“我以為青染會先來找我……”
昭陽公主翻了個白眼:“你是男人耶!”
賈璉欣然笑了起來,抬手給昭陽公主順了順耳畔的發髻,惹得昭陽公主嬌嗔退開一步:
“你不要命啦,要是被父皇的人瞧見……”
“我不怕。”
賈璉一副我就是亡命三郎的樣子。
而昭陽公主見了,立馬就將心里的小幽怨忘了,滿心歡喜起來。
想了想,她低聲道:“那你快去辦事吧,辦好了,到我府上一趟……”
說完,又似乎怕賈璉誤會,補充解釋:“我有正事與你商議。”
賈璉笑回:“我知道。我也有正事要青染幫忙。”
馬蹄聲和大批官兵踩踏的聲音,又一次響徹在京城的大小街道之上。
他們以順天府、長安縣衙以及五城兵馬司衙門為據點,宛若長龍出洞一般,朝著京城所有的酒樓、茶館、戲院等等人多的地方席卷而去。
總數不下于一百支隊伍。
“官差奉旨辦案,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許動。”
一家人聲鼎沸的茶館,數十名全副武裝的官兵沖了進來,粗暴的將所有人趕到大堂中間。
一個校官率眾而出,無視上前來討好的茶館老板,面對眾人踩著一張凳子喝問道:“本官接到舉報,你們這里有人涉嫌惡意侮辱、中傷當今長公主殿下。
本官奉皇命前來查辦,所有人皆需配合,否則一律嚴懲不貸。”
昭陽公主在回京之后,替寧康帝辦了幾件差事之后,就被寧康帝順勢恢復了長公主之位。
當然,也就是在宗人府那邊改了一下名冊,對于外人而言,大多都不知道昭陽公主曾被降過爵。
“現在,本官宣布,你們這里所有人,必須要指認至少一個曾散布或者流傳過關于長公主殿下不當言論的人。
好,就從你開始。指認過的,站到右邊,被指認的,站到左邊。”
校官根本不管所有人的哀求,機械的執行自己的步驟。
凡有啰嗦不配合的,手下直接就抱以棍棒拳腳。
在如此鐵腕手段之下,很快所有人都按照要求,完成了自己的指認。
那些被指認后站到左邊的,則是一個個面色蒼白無比,尤其是那些被反復指認的。
最后,校官看著從頭到尾都站在右邊,沒有被人指認過的一批人道:“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這些人便如蒙大赦一般,飛快的逃出了茶館。
這一下,那些左邊的人更是惶恐,好多都跪下來哀聲告饒。
校官自是不理會,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子上。
過了一會兒,一個手下跑過來,在他耳邊數語。
他點了點頭,然后就讓將那被最多人指認,也就是常在這間茶館說書的先生拖了出來。
說書先生頓時嚇得面色蒼白如紙,不斷告饒。
校官拔出鋼刀,笑瞇瞇的問道:“冤枉?你難道不知道,惡意編排中傷長公主乃是大不敬的死罪?”
“小人知道,可是小人都是從別處聽來的啊,城里很多人都在傳,小人以為,以為……”
校官打斷道:“以為,以為什么?你以為傳的人多就無罪了嗎?不過這樣也好,想來你黃泉路上也不會孤單了,下輩子記得要管住自己的這張嘴。”
說完,就在說書先生驚恐的目光中,揚起手中長刀一斬而下。
說書先生大叫:“我說,是有人……”
到底遲了,鮮紅的血液,順著說書先生的脖頸延伸到胸膛,噴薄而出。
他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倒在了地上,抽搐幾下不動了。
這駭然的場面,嚇得還在茶館內的所有人神魂俱顫,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被嚇得屎尿齊流,難聞的氣息充斥了整個茶館。
校官皺了皺眉,而后冷冷道:“其他所有人,全部拉到街上去。三次及以下的,杖二十,三次以上十次以下的,杖五十。十次以上的,杖一百。”
隨著他的命令下達,余下的所有人,就宛若豬狗一般,被押到了大街之上。
也沒用什么刑凳,直接按著,就是霹靂啪拉一頓打。
同一時間,不同的地方,相似的情況都在發生,以致于哀嚎慘叫的聲音,響徹了整個京城。
那些僥幸逃過一劫,沒有被人指認的人,看到這到處都是慘絕人寰的場面,大多數人都選擇飛馳回家,鎖上了院門。
只有少數膽子大的,還敢留在街上看情況。
但是不論是前者還是后者,想來他們一輩子都不敢再隨便傳這些天潢貴胄的花邊新聞了。
其實,早在關于昭陽公主的流言大范圍傳播的時候,就有官府出面干涉,禁止議論。
這是那些有見識,知敬畏的底層官吏所為。害怕事情鬧大了牽累他們。
但畢竟沒有接到上頭的命令,他們的行動也只能小范圍的遏制流言蜚語。
哪成想,那些流言就像是長了腿一般,不過才兩三日,就如此沸沸揚揚了。
而那些吃瓜觀眾,一開始還有敬畏,但是看到大家都在傳,而官府根本沒有采取什么有效的手段,自然也都放開了。
哪里想到,官府不管就不管,一出手便是如此雷霆手段。
官兵當街殺人啊!這對即便是才剛見識過兵亂的京城百姓來說,也太駭人了。
賈璉打馬走過長街,看著到處都是在忙碌的官兵,面上毫無表情。
所謂義不掌財,慈不掌兵。
他其實也不想用如此霸道的手段行事。
但是一則這件事寧康帝只給了他一日的期限,二則這些人,侮辱的乃是昭陽公主。
之前他不管,除了想要讓三皇子越發失去帝心,也是因為他師出無名。
他心里的惱怒卻是一點不少。
昭陽公主對他如何,哪怕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也該被暖化了,何況于他?
所以,此番得了圣命,賈璉當然不介意以雷霆手段,替昭陽公主出氣。
反正聽寧康帝的口吻,應該是不介意他手段粗暴一些的。
順天知府賈雨村屁顛屁顛的跑到賈璉的馬匹面前,先是請安一番,然后才湊近稟報道:
“下官啟稟榮公,根據手下人審問得知,那些主動散布流言的人,大多都是受人指使。
他們說,是有人給了他們錢,并且教他們如何詆毀長公主……”
賈璉皺眉:“可抓到指使者?”
“這個,還沒有……”
“抓不到就算了。”
賈璉并不在意。即便是抓到了幕后指使者,賈璉大概率也是直接殺了。
寧康帝要是個喜歡講證據的人,上次他就不會不讓田家兄弟坐實三皇子殺害太子的罪名。
此番他也只是讓自己止住流言。
自己最后若是真的呈上去一堆三皇子的“鐵證”,只怕寧康帝還會以為他們這是痛打落水狗,合力對付三皇子。
所以,如何讓寧康帝確定此事是三皇子所為,而又不引起寧康帝的逆反心理,是賈璉現在要達成的局面。
一駕馬車越過那些官兵,緩緩駛來。
雖然馬車很普通,但是賈璉看到左右的隨從,自然也認得是昭陽公主。
于是打馬過去。
昭陽公主掀開車簾,看著騎在馬上的賈璉,有些責怪的問道:“你這般行事,就不怕明日御史們在朝堂上參你一本?”
賈璉聳聳肩。
他本身就不是文官圈子里的,哪里會怕文官那一套子。
而且他又不是濫殺無辜。
一百余隊官兵,每隊負責一片區域,且只有兩個提死名權,還需要向各自長官說明情況,得到許可才能執行。
可以說,賈璉定的這般規矩,可以很有效誅滅那些上層傳播者,且杜絕底下官兵濫殺無辜或者公報私仇。
而流言傳播的這般迅速,這些上層傳播者,大概率都是收受過好處的。
即便沒有也是見風使舵,想要借此牟利的,因此死的一點不冤。
昭陽公主見了,倒也不再說什么,而是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這是按照你的吩咐,我查出來的皇城中涉及此事的,都給你羅列出來了。”
見賈璉在閱覽,她又低聲笑道:“當然我也不瞞二郎,上面有幾個是我特意加上去的,就是不知道二郎敢不敢殺了。”
賈璉聞言一愣,隨即笑了笑,將名單收入袖中。
皇城不比外城,里面住的基本都是宗室親貴及其奴仆,還有官兵。
昭陽公主如今活躍在中樞,有些自己想要除掉,或者殺雞儆猴的小角色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他當然不介意替她當一回刀。
而且,若說對無知的百姓動手他還有些于心不忍,那么對皇城里那些豪奴和權貴動手,他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那些人里面,隨便殺十個至少有八個是一點不冤枉的。
至于為什么要在皇城內動手……
雖然礙于寧康帝的態度以及目前的形勢,他放棄了順藤摸瓜,在寧康帝面前與三皇子打官司的想法。
但是不代表他就會選擇息事寧人。
對于行事越發突破下限,有朝著瘋狗發展的三皇子,不能放任他攀咬而無動于衷,否則其必然會變本加厲。
該敲一棍子的時候,不能遲疑。
正好,賈璉還有些擔心寧康帝猜不到這件事是三皇子做的,他得幫忙提醒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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