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做事向來高深莫測,糜芳、郝普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
這段時間沉默的藍霽站了出來,代表眾人不解地問:“呂范從宜春往醴陵進兵,萍鄉東部的大嶺是必經之路,父親應該在嶺下設伏才對,再不濟也應該據城進行防守,可您為何反而要讓出城池?”
營地里沒有布置沙盤,藍田讓宋諶把地圖擺到案上,他指著萍鄉的地形對眾人說:“你們看萍鄉地形像不像一個盤子?縣城周邊地勢開闊適宜駐軍,遠一些周邊皆有高山圍繞,此處難道不是最好的決戰之地?”
藍田見眾人都不理解,便繼續解釋:“萍鄉與宜春之間,橫亙著一條大嶺,如我們在嶺下設防,呂范主力必然停在東邊谷內,相持日久就會思而生變,或退兵或繞道其它路進兵,這樣容易讓廬陵的陷陣軍暴露。”
“先生之意,莫非要用萍鄉困住呂范?”宋諶最先明白過來。
藍田點點頭,“然也,此乃請君入甕,萍鄉就是天地間的大甕,這開闊的地勢、閑置的縣城,怎么也比嶺東的谷地強,而百姓遷移時帶走了所有物資,東吳軍隊的吃用全得從后方運來,這樣也能延長呂范的補給線。”
“原來是這樣,孩兒明白了。”藍霽點點頭,心說父親不是沒統過兵么?為何對看上去像個老手?
藍田與高順相處多年相互影響,排兵布陣可能比不上高順優秀,但全方位布局卻因思維高度更勝一籌。
數天以后,呂范懷揣忐忑進駐萍鄉,入城前他反復派出斥候,生怕藍田在城中設了埋伏,最后大軍進城暢通無阻。
萍鄉縣衙內,呂范神色略顯凝重,因為藍田的兩萬兵,就駐扎在縣城西邊十里外,萍鄉空城擺明就是對方留下的。
這玄鸮,到底有什么計謀?
“將軍,看來藍田早有準備,朱將軍出艾縣不久,便遇到吳班的阻擊,我們大軍還未到達,藍田卻親自率軍來萍鄉,會不會之前的情報有誤?”隨軍主簿劉惇立刻提醒。
劉惇原是平原人士,因中原戰亂避難各地,后客居廬陵成為孫輔軍師,孫輔后被孫權流放,他又成了孫權府中幕僚,此人擅長占星術數有智慧,劉惇在戰前被委任主簿,跟隨呂范參贊軍務。
呂范面容冷靜,輕輕搖頭回答:“本將數萬軍隊大規模行進,藍田應該是聽到了些風吹草動,要是毫無準備才可疑,畢竟長沙乃是荊南的大郡,急征兩萬人馬也不奇怪。”
“既然意圖被識破,我們還需要繼續進攻么?”劉惇追問。
“箭在弦上,豈能不發?”呂范冷冷看著劉惇老臉,心說你當我這幾萬人來玩的?
劉惇見呂范表情不善,馬上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萍鄉現在是一座空城,分明是被藍田劫掠走了人口,可他為何放棄城池不要,放棄東邊大嶺不設防,主動撤到城西去下寨?”
“子仁你在問我?本將軍也很想知道,我打了這么多年仗,第一見到對方送城池.”呂范眉頭緊鎖。
劉惇捋須分析:“既然高順在廣州,藍田也許就是獨立帶兵,會不會是他不會用兵?”
呂范點點頭,“有這個可能性,藍田往日倚仗高順,此次有些托大了。”
“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或許他有什么陰謀.”劉惇沒把話說死。
“我們有城池做營,也不擔心藍田來偷襲,明日我親自去陣前會會他,倒要看看他離開高順有多少斤兩。”呂范眉頭緊蹙。
次日清晨,呂范率軍逼近西山大營,藍田一方早早列陣以待。
“藍子玉陣前答話否?”呂范策馬走到陣前吆喝,點名要見老冤家藍田。
藍田緩緩催馬走出,抱拳行禮道:“呂將軍別來無恙,看起來伱對我日思夜想?”
“哼哼,想不到當年的小賊,搖身一變成了一方重臣,劉備對你可真不錯。”呂范想起往事咬牙切齒。
“孫權待你也不錯,將軍身后浩浩蕩蕩,看起來人可真不少,來萍鄉游山玩水?”藍田抬手額前做眺望姿態。
呂范輕蔑說道:“玄鸮先生何必明知故問?先生數次用詭計折損我江東士卒,這一次吳王要連本帶利收回來,倘若能識時務就此降吳,我保你藍家后半生衣食無憂。”
“要投降江東鼠輩,實在有些令人為難,你的底氣就是那些臭魚爛蝦?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藍田大聲冷笑,呂范陣后將士皆滿臉怒色。
呂范冷笑:“先生好一張利口,可惜眼下形勢容不得你張狂,你可能不知廣州已被我軍攻破?先生家眷也被一網成擒了。”
藍田佯裝很吃驚,旋即表現的很激動:“休要擾我軍心,即便真是那樣,我就先滅了你們,為廣州的將士出氣。”
“哦?我喜歡看你動怒的樣子,哈哈哈。”呂范狂笑。
藍田神色突變,冷哼道:“印象中的呂子衡這么慫?說了半天不過嘴上功夫,氣氛烘托到現在,不如廝殺一場?”
“正合我意。”呂范輕蔑地點頭,他趁說話的功夫掃視了一圈,暗忖風頭很勁的沙摩柯并不在,也不知藍田有什么將可用。
藍田笑著提議:“我們各自回陣點將出戰,既然呂將軍遠來是客,就先讓你派人出陣如何?”
“甚好。”呂范點頭回馬。
呂范回陣環視諸將,發現拿得出手的實在不多,陣前全都是些年輕的面孔。
赤壁之戰結束后,江東對外作戰敗多勝少,主征伐的淮泗將領,在這些年內大量陣亡、病故,以至于此次偷襲作戰,呂范可用之將少之又少,除了程普的兒子程咨已是壯年,陳修(陳武子)、周邵(周泰子)皆不到而立。
正在呂范猶豫的時候,次子呂據突然抱拳請纓:“父親,孩兒愿立首功。”
“這哪有你說話的地方?”呂范先是搖頭斥責,隨后對將軍宋謙吩咐:“將軍乃是我江東宿將,你去打頭陣如何?”
“末將領命。”
宋謙抱拳應答,提著一柄大斧躍馬闖入陣中,指著對方喝叫:“宋謙在此,誰敢出來送死?”
藍田尋思江東只剩這種歪瓜裂棗了?他看見陣中藍霽躍躍欲試,卻把目光放到郝普身上:“子太敢出戰否?”
“如何不敢?”郝普應聲出馬。
郝普的兵器是大刀,他勒馬上前大喝報名:“我乃義陽郝普,你既然叫送死,本將軍這就成全你。”
“匹夫受死。”
宋謙大怒舞動戰斧催馬上前,郝普揚起大刀沖上陣中迎擊,兩人你來我往雖打得難解難分,但旁邊的人看得并不過癮,似有一種菜雞互啄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