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映照刀光,軍寨內箭如芒雨。
曹兵如撲火飛蛾,他們前仆后繼地倒在血泊中。
黑夜隱藏了危險、掩飾了內心的恐懼,拼命的嘶吼仿佛要蓋過旁邊的水聲。
沒人知道張郃在戰前如何許諾,因為他們看上去是那么的勇敢。
龐德橫刀立馬宛如修羅臨凡,銳利的鋒刃盡情揮擊、橫掃,強悍的威懾力讓曹兵無法靠近鹿角。
嚴顏甚至讓人推出簡易的投石車,將巨大的石塊拋向曹兵的后排區域。
高空墜物,慘叫連連。
激戰兩個時辰,楊昂一方的攻勢逐漸減弱,兵卒們原本信心滿滿的臉色,逐漸轉變為僵硬乃至恐懼。
楊昂的一萬兵已經折損三成,依舊沒辦法攻破對方的寨門。
張郃給他的命令是死戰到底,直到攻破宕渠水旁的敵營。
還要繼續?還要無畏的犧牲下去?
這時大青山上突然燃起火焰,曹軍陣中有人驚異地呼喊:“山上起火了。”
楊昂仰現竟是真的,著火的位置是曹軍的營寨,那里有僅存的糧草、衣被、兵器等物資。
熊熊的火勢不像意外失火,但誰又能在夜里偷襲到山上去?
難道是擄掠的百姓嘩變?
楊昂想到后背發涼,那可是三萬多百姓,不少還是強悍的賨人。
“速速回營。”
楊昂冒著巨大的壓力下令撤軍,打不過眼前的敵人,若是還丟了自家營寨,對于這支深入巴地的孤軍無疑是滅頂之災。
楊昂估計龐德不敢在夜里追擊,畢竟張飛在白天都遭遇過伏兵,所以在撤退的時候,沒有特意安排人員斷后。
龐德和楊昂想的不一樣,他按張飛的安排主動展開追擊,只留給老將嚴顏少量兵馬防守。
魏延經水路繞行到宕渠以南,在清理了外圍張郃的眼線之后,于幾日前抵達了大青山南麓附近,并且與嚴顏、龐德取得聯系,約定山上起火就主動出擊。
龐德率軍在后窮追不舍,巨大的心理壓力加上黑夜里看不清路,不少曹兵被沖倒踩踏致死,也有很多被擠進宕渠水中,最后被激蕩的河水卷入水底。
撤退的曹軍瞬間陣型大亂,求生的本能讓他們忘記了命令和紀律,只想著怎么才能夠活下來。
楊昂連斬數人都制止不了亂局,而且他莫名其妙被亂兵擠到最后方。
“楊昂,納命來。”
龐德的聲音好似山鬼叫魂,楊昂來不及回頭就已身首異處,失去了主將的曹兵,頓時成為待宰羔羊。
有人被踐踏倒斃,有人被斬殺路旁,有人失足落水,有人跪地投降,還有人逃上了山。
楊昂一線最終以完敗收場,山谷中的喧鬧在亥時戛然而止。
張郃也在入夜之后,大張旗鼓行進至張飛寨前,明亮的火把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
相對于嚴顏在宕渠旁搭建的營寨,張飛這座新營選址更加刁鉆。
那是兩山之間的小型隘口,一側還有湍急的河流經過,立營其上等同扼守咽喉。
張郃見那隘口地勢高拔,接觸面積小、居高臨下,他忍不住在陣前破口大罵:“張飛匹夫,大老遠跑這里建營立寨?該不是怕了我張郃吧?”
張飛這邊也早有準備,他催動烏騅上前答話:“哈哈哈,張郃小兒你還真敢想?你自問比顏良如何?再問比呂布如何?三問你在我手上逃過幾次了?”
張郃聽得一怔,論武藝他惹不起這黑廝,但論智謀他自問吊打張飛。
“匹夫之勇有什么好炫耀的?忘了自己在大青山下的窘境?現在竟然還囂張分兵,沒有讀過《孫子兵法》吧?知不知道什么叫‘倍則分之’?我現在數倍兵力于你,你這廝竟然主動分兵,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張郃捻住胡須一臉的輕蔑。
張飛冷笑著反問:“我不分兵你又怎么會分兵?你剛才自以為是的時候,就沒想過這一切都是俺的謀略?”
“你這黑廝有謀略?想要笑死我嗎?真是自欺欺人也。本將軍不怕現在就告訴你,西邊那個礙事的營寨今夜將灰飛煙滅,明天我就可以順著宕渠水返回漢中,萬人敵又能奈我何?”張郃狂笑。
張飛輕輕搖搖頭,“我覺得你好可憐,難道曹操的伙食太差?要不要現在棄暗投明?到時候安排幾幅豬腦子給你補一補,正好我知道有個烹飪法不錯”
“張飛,你莫要猖狂。”張郃大怒。
“來來來,好久沒有夜戰了,快來跟俺交交手。”張飛擺出一副要戰斗的架勢。
“給我上。”張郃皺眉不應答,然后以槍指張飛大喝,雖然生氣但頭腦清醒,打不過的對手,他一定不會魯莽拼命。
“真是廢物。”張飛吐了團口水在地。
兩軍在黑夜里挑燈大戰,但由于張飛這邊居高臨下,張郃所部猛攻幾輪氣勢驟減。
張郃這段時間打得很是憋屈,手下三萬雄兵展開來足可攻城,但是在山中完全無法執行以往的戰法,他尋思以后這入蜀戰役還怎么打?
“鳴金收兵。”張郃對身旁傳令兵吩咐。
當當當,聲音特別清晰刺耳。
在前方拼命的軍隊,陸續回撤到張郃身后,張飛撥開戟手走到陣前嘲笑:“居然這么快就放棄,到底要受辱多少次你才記得住?俺是你這匹夫惹得起的?”
“張飛你不要得意,嚴顏那顆白頭說不定已經被砍。”
張郃此時面沉如水,他單挑敵不過張飛,士兵對沖也沒占到優勢,氣勢和言語上他絕不認輸。
張飛罵得無趣正想回營,突然看見南邊大青山上火起,于是指著那個方向冷笑:“張郃小兒,自己回頭看看吧,誰算計誰還不一定呢。”
張郃疑惑的轉過頭,發現山頂上果然有火光,這么遠能看到那種程度的火焰,說明實際上燃燒得非常旺,而那個位置就是他山上營寨所在。
張郃在山上留了不少人,不小心失火為什么沒人去救?而且冬天山上氣溫很低,怎么能意外失火?
他轉過頭睜大眼睛瞪著張飛,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這件事難道跟這黑廝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