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燕帝就要將皇冠往安陽王頭上戴。
安陽王趕緊避讓。
“兒臣無才無德，不敢當此大任。請父皇收回成命！”開口道。
不等燕帝說話，又道：“父皇千秋鼎盛，定能帶著大燕再創盛世！”
群臣跟著附議。
燕帝卻是依舊沒將皇冠收回。
“朕說你當得，你就當得！”
“再說，又不止朕如此認為。先祖托夢,也看好于你！朕當遵從先祖之命！”
“況且，先祖還托夢于朕，告知朕朕大限將至。”
“否則，朕也不用今日匆匆傳位于你！”燕帝跟著道。聲音嚴厲，不容拒絕。
“夢境之事，豈可做數？父皇正值壯年——”安陽王還在拒絕。
“這是朕的旨意,你要抗旨——”燕帝卻忽然厲聲道。
瞬間讓朝堂安靜了下來。
“朕現在下旨,傳位于安陽王，即刻繼位！”燕帝又道。
隨即,轉身望向了上頭的柳無極。
“登基大典待朕駕崩后擇日舉行，由國師主持！”
朝臣們此時都覺得皇上瘋了。
毫無征兆的，竟直接跳過立太子，傳位給了安陽王。
這還不算，還說自己很快就要駕崩了。并且讓提前讓國師，安排新帝的登基大典。
出乎眾臣意料的是，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后頭。
只見柳無極躬身沖燕帝行了一禮。
“臣，遵旨。”竟應了一句。
朝堂瞬間嘩然。
國師大人，怎么會——
隨即，迅速有臣子意識到了不對勁。
國師大人可通神，難道皇上說的是真的？
此時，不少人冷靜了下來，不敢再多勸燕帝了。
燕帝見狀，又看了柳無極一眼。
心中感嘆，國師對朝堂的影響之深。
可想到國師一心為大燕，又收起了心中那些懷疑的心思。
接著，將皇冠戴在了安陽王的頭上。
安陽王這次也終于沒再拒絕,配合了燕帝。
一會兒過后，燕帝親自將安陽王扶起，帶著安陽王走上皇帝寶座。
又親自，將安陽王按在了龍椅之上。
隨即，燕帝轉身，面向了眾臣。
“還不拜見新君？！”提醒道。
眾臣全都愣住。
倒是柳無極，率先往中間走了一步。
“拜見皇上，拜見太上皇！”沖父子倆拱手道。
此話一出，朝臣們紛紛叩拜。
“微臣拜見皇上，拜見太上皇！”
至此，安陽王順利繼位，成了燕國新皇。
皇宮外，大皇子府。
厲婉回到大皇子府沒多久，宮中就傳來了消息。
最大的消息自然是燕帝退位，傳位給了安陽王。
第二個消息，便是燕帝退位之前下了罪己詔，為南宮家平反了冤屈。
得知消息的厲梟，腦門一轟。
一些之前沒想通的關節，迅速被他想通了。
還有那些別扭的情緒，瞬間也全被沖散。
站起身來,便往外沖去，準備去找自家阿姐。
是他錯了，想得太過狹隘。
以為阿姐是因為對燕帝割舍不下，才進京的。
他要向阿姐道歉，求阿姐原諒他的自私。
誰知，才剛跑出院子，就見到了朝他走來的厲婉和林曉月。
兩人有說有笑的。好像在討論什么好玩的事。
看到他之后，還沖他揮了揮手。
厲梟心中有些別扭，更多的還是愧疚，快步朝兩人走去。
自打昨日他沒聽媳婦的話后，媳婦就不搭理他了，而是大部分時間都去陪阿姐。
而今，總算肯主動搭理他了。
看這情況，還是因為阿姐的面子。
想到此處，厲梟心中對厲婉又愧疚了幾分。
快步走去兩人跟前，厲梟行禮。
“阿姐——”
厲婉笑著望向了厲梟。
“得到消息了？”問道。
厲梟面上有些不好意思。
“嗯。”
厲婉神色放松了下來。
“宮中大勢已定。我也該回青石鎮了。”
說著，又望向了林曉月。
“工業園區的事，我放心不下。”
林曉月一怔，接著忍不住被逗笑。
“有方總管在呢，出不了亂子。”開口道。
厲婉卻搖了搖頭。
“項目太大，很多地方情況不一。方總管一時半刻，也許理不清楚。我得趕緊回去親自盯著，方能安心。”
林曉月詫異于厲婉對工作的上心。
感覺自家阿姐真的是生錯了地方和身份。
天生從商的苗子啊。
天賦先不說，就這份心性，怕是極少人能有。
“梟兒，你幫我安排一下吧。明日我便啟程回青石鎮。”隨即，厲婉沖厲梟道。
厲梟也是一驚。
隨即望向了林曉月。
見到媳婦沖自己點頭，才應了下來。
“是。”
厲婉見弟弟這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他們家的煞星弟弟，真是被人吃得死死的呢。
“那你這就去安排，安排好了，上我院子里，中午咱們一起吃。”厲婉道。
厲梟又看了林曉月一眼。
“是。”隨即才沖厲婉應道。
接著，轉身離開。
厲婉已經笑瞇瞇的望向了林曉月。
“你跟他說啥了？很怕你的樣子。”沖林曉月問道。
林曉月面色微紅。
“沒說啥啊。”
“八成是之前誤會了阿姐，他現在覺得心虛吧。”她才不會跟阿姐說，她之前教訓過厲梟呢。
“咯咯。”厲婉被逗笑，拉著林曉月往回走去。
半個時辰之前，燕帝寢宮。
退朝之后，還沒踏入寢宮，燕帝的狀態就迅速下滑了。
等到進入大殿內的時候，索性直接倒了下去。
幸好身后有人跟著，及時將他扶住，才沒讓他摔倒在地上。
“太上皇——”大胡公公尖銳的喊了一聲，趕緊吩咐宮人們將燕帝送去了龍床上躺著。
“宣太醫！”大胡公公又著急的喊道。
立即有侍衛匆匆往外跑去。
此時床上的燕帝，呼吸和神態都變得十分虛弱，甚至仿佛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讓國師過來。”盡管如此，燕帝還是喘息著開口道。
大胡公公聽到，趕緊對外頭喊：“太上皇要見國師大人，請國師大人進來！”
慕容旭陽和幾名重臣紛紛望向了柳無極。
柳無極卻并沒理會，大步走到了龍床前。
“太上皇——”接著，沖龍床上的燕帝拱了拱手。
燕帝抬手，虛弱的對外揮了揮，“其余人，退出殿外去。”開口道。
大胡公公看了柳無極一眼。
“太上皇有命，其余人退出殿外。”隨即又大聲道。
接著，跟著眾人一起離開。
等到殿內的人都走了，大殿變的安靜且昏暗，燕帝才虛弱的望向了柳無極。
“咳——呵呵，無極兄——”本想笑著跟對方打招呼的，不料卻差點兒咳起來，燕帝這笑，便染上了痛苦之色。
柳無極神色微動。
“太上皇不可心緒波動。”開口道。
無極兄？多少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是的，他跟太上皇幼時便相識。
一個是皇子，一個是國師弟子。彼時，還曾經是朋友。
可惜，幾十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
燕帝虛弱的笑了笑。
“朕，心中并無波動。且現在，心境極好。很……咳咳，很平和。”
心愿已了，皇位已傳，他現在沒有責任，也沒什么牽掛了，這樣挺好。
見到燕帝再次咳嗽，柳無極終于忍不住皺了皺眉。
正想再勸說一句，卻聽燕帝再次開了口。
“無極兄，朕現在解脫了。”燕帝笑得自在。
“臨走了，想跟老朋友，聊聊。”
柳無極神色復雜。
“太上皇請說。”開口道。
“坐。”燕帝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柳無極看了燕帝一眼，并沒拒絕。
在燕帝身旁坐了下來。
燕帝臉上笑瞇瞇的。
“咳咳，那時候，朕還是父皇的六皇子。”
“年齡，心智，實力都不如老大，老二，老四他們幾個。”
“朕那時候啊，其實并沒那么大的野心。只是想求存而已……”
柳無極聽著，并沒發表意見。
“可他們卻對朕步步緊逼，逼得朕不得不反抗。”說到此處，燕帝皺起了眉來。
“最后他們都死了，朕卻贏了。”
“然后，朕就坐上了龍椅。當了幾十年的皇帝。”
“朕想當一個好皇帝的。”
“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仿佛陷入了回憶，燕帝面上出現了痛苦之色。
也許是回憶太過慘烈，燕帝忍不住閉了閉眼。
半晌后，才又睜開眼繼續道：“朕，不該對南宮家出手。”
“也不該——毀了你。”
柳無極終于變了神色。
可也只是片刻，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態。
“都過去了。”接著，開口道。
此話一出，算是承認他早已知曉一切。
燕帝見狀，蒼白的笑了笑。
“朕，欠無極兄一句道歉。”接著道。
柳無極面色僵硬，沒回話。
“朕就要去了。臨走之前，勉強算是還清了債務。說了這句道歉，朕才安心。”
說著，燕帝想伸手去拉柳無極。
奈何，竟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完全使不上力氣了。
嘗試幾次后，燕帝才選擇了放棄。
“呵呵……”隨即燕帝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閉上了眼。
柳無極心中情感復雜。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燕帝反應，隨即面色微變。
接著，伸手探向了燕帝的鼻息。
一會兒后，才將手收回。
望著燕帝的遺容，在原地站了片刻。
隨即，撫平心中情緒，轉身往外走去。
開門，走出殿外。
此時，天空已經放晴，冬日里難得的暖陽。
望了一眼陽光下的皇宮，柳無極終于開口。
“太上皇，駕崩了。”
一瞬間，群臣跪倒，嗚呼哀哉。
不遠處，貴妃娘娘哦不，現在是太妃了，在一名宮人的攙扶下，幾乎跌撞的往這邊而來。
聽到太上皇已經駕崩的消息，人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嚇得身旁的人趕緊呼喊和攙扶。
慕容旭陽看到母妃摔倒，本想過去扶人，可礙于自己現在的身份，忍住了。
“太上皇駕崩前，可有遺言？”壓下心中慌亂且激動的情緒，慕容旭陽沖柳無極問道。
柳無極搖了搖頭。
“并無。”
“太上皇已然安排好一切。最后是笑著走的，走得很安詳。”
慕容旭陽聽到這話，心中有些了寬慰。
倒是不遠處的太妃，聽到這話，幾乎想要發狂。
為了見淑妃，他不惜服用回光丹。
之后，又在自知將死的情況下，安排好了一切后事。
他見了所有他想見的人，最后甚至還單獨見了國師。
可這些人中，唯獨沒有她……
三十幾年夫妻，他們從年少就相伴。
太上皇對她，太殘忍了……
“太妃娘娘。”宮人十分擔心，卻不敢大聲。
生怕引得太妃發怒。
太妃劇烈喘息一陣之后，接著，竟平復了下來。
隨即，還理了理自己的儀容。
端莊好儀態，朝慕容旭陽等人走去。
不見她又如何？
他死了，她兒子為帝，她依舊成了太后。
待她百年之后，她還能葬入他的陵寢。
到時候，陪著他萬萬年的那個人，依舊是她……
大皇子府。
厲梟安排好了厲婉次日回青石鎮的事，又去處理了些雜事。
剛回到大皇子府，準備去厲婉的院子里吃午飯，宮中又來了消息。
得知燕帝駕崩的消息，厲梟面色就是一變。
哪里還敢耽擱，趕緊便往厲婉院子里跑。
剛走到院外，就聽到里頭有人，在跟厲婉和林曉月稟報燕帝駕崩的消息。
厲梟面色一變，快步進了院內。
引得厲婉和林曉月紛紛朝他望了過來。
兩人神色如常，竟仿佛沒受什么影響。
“來了。”厲婉沖厲梟笑了笑。
隨即還沖他招手。
“快過來。宮里又來消息，說太上皇駕崩了。”開口道。
厲梟見到自家阿姐說出這話的時候，嘴角竟還掛著淺笑，心中十分震驚。
壓下心中思緒，趕緊走了過去。
“太上皇駕崩，新帝得操持后事，之后又要忙登基的事。”厲婉繼續道。
“你倆短時間內，怕是出不了京都了。”
她剛才其實問了弟媳，問她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回青石鎮。
反正推廣算術經的事，禮部有專門的官員負責。
她就算留下，也沒做些啥。
弟媳卻拒絕了，只說要跟她弟弟共同進退。
如此一來，她也不好勉強了。
欸，還是她一個人回青石鎮吧。那里才是她的天空。
“嗯。”厲梟應道。
“回程的車馬已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便能送阿姐離開。”
阿姐既然依舊愿意走，那他自然支持。
她走了，他們也能更安心。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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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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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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