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再喝下一大杯熱茶,路北岑才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站在露臺上眺望遠處黑色的湖面,以及沿著湖或明或暗的燈光,路北岑突然意會到,去年其實也累,但好像沒有今年這么累,是因為心累嗎?四五天的時間,采訪了兩起命案,看了兩回極端的人生。
帶著這個疑問,路北岑還是決定電話騷擾一下文夢冉。
“這么舍不得我?啥事,說!”文夢冉嘴里明顯在吃東西。
“你吃啥,我還餓著呢。”路北岑笑呵呵問道。
“沒有你大小姐舒服,我還在上素材,在臺附近買了碗面吃,今天堅持一下,明天就可以睡個懶覺了。”
“你精神頭兒真好,我怎么覺得累得不行,飯都不想吃了。”
“我也累啊,不過是還抻著臨死前最后一根筋,堅持到底而已。”
“我是那種心里覺得累,不光是身體上的,我覺得是不是五天三城,兩段人生,節奏太快,結局太慘,過程太煎熬,所以累的。”
“大小姐,不興這么矯情的哈,這世上干什么不累?混吃等死都累,得扛得住罵和心里的內疚,人生苦短,見過苦難,更得樂觀地活著,不然的話,你覺得我們這份工作,累死累活的意義在哪里?”
路北岑一時語塞,文夢冉在電話里繼續笑道:“好了,親愛的文藝女青年,現在是夏天,不興傷春悲秋,趕緊吃飯去吧,啊!”
誰說精神的力量不強大,那一瞬間,路北岑竟真的覺得餓了,文夢冉,真是一個很好很可愛的女孩子,很像一束光,能讓人心里那點茫然和黑暗,瞬間消弭于無形。
很快,路北皓送了飯上來,這一回,蔣中澤倒是極知分寸,沒有跟上來。
路北皓看著路北岑小口小口,認真吃著自己打包回來的飯菜,臉色也比剛才好太多了,才試探著問道:“剛剛那男的,就是你之前跟我提過的那個人?”
路北岑自顧自一邊吃飯一邊點頭,路北皓頓時覺得有點心塞,那么個男人,從外表看確實是成熟而富有魅力的,事業也不差,自家姐姐這樣跟白紙一樣的女孩子,當然是很難抵擋的。
“他還在找你?”
“沒有,今天應該是偶然碰到,我聽同事說這小區住了我們臺里很多人。”
“我看他那個意思,好像不像要放手,你準備怎么辦?”
路北岑把筷子一放:“我準備涼拌,不吃了,你還不走,你那個澤哥還在樓底下等你的吧?”
“他說去湖邊散散步,熟悉熟悉環境,等回來會打我電話。”
“你為啥讓他買這里的房子?”路北岑忍了忍沒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路北皓連忙搖頭:“純屬湊巧,按照他那個要求,就這一棟別墅合適。姐,你千萬不要覺得有負擔,反正你住你的他住他的,不相干哈不相干!”
路北岑一時只覺無語,不相干是肯定的,可是,反正,她總覺得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姐,你這工作究竟是干嘛的?我怎么感覺你好像挺累的?”路北皓趕緊轉換話題。
“做記者還能干什么?采訪,拍攝,寫稿子……”
等到終于把路北皓應付走了,方南來了。
“我今晚睡你這里,你明天要早起上班嗎?”
方南明顯臉色不太好,路北岑知道,她這是有話想說,搖了搖頭:“你這是怎么了?我明天調休,你也不用上班?”
方南眼睛亮了亮:“你調休幾天?我明天休年假,我們回下江好不好?”
路北岑一時十分意動:“那我們就得早點睡,我這幾天好累,五天跨了三個市,你們稿子還沒下來?不是說趕著截稿嗎?”
方南笑了笑:“主編不就是這么催的,估計明后天吧,管他的,反正我申請年假,主編批了。”
路北岑有些訝然看了看方南,這個拼命三郎怎么感覺有點消極啊,心里這么想,自然也就問了出來:“你怎么了,感覺太陽好像打西邊出來了,你這么個在意工作成績的人,突然這么灑脫。”
方南往路北岑書房里那張舒服的藤編踏椅上一躺,聲音很輕:“小北,我和占云波分手了。”
“啊,因為什么啊?”路北岑猜到肯定和占云波有關,本來以為只是情侶之間吵吵架,鬧個別扭什么的,卻沒想到這么嚴重。
方南沉默了很久,才突然無聲笑了起來,路北岑從那個笑容里,看出了一絲凄然。
“你前陣子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是忙著和你們家占云波約會?”路北岑不解道。
方南再次輕笑出聲:“就是這樣才可笑,前陣子他媽媽生病了,在他們醫院住院,我看他天天忙得睡覺的時間都嫌少了,就每天過去送飯。結果,上個周末我們在單位加班,一起出去吃飯,碰到他,在相親,你說可笑不可笑?”
路北岑憑直覺問道:“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錯了,又或者是有什么誤會?”
方南搖了搖頭:“還是我們主編和我老師兩個人去上衛生間的時候看到的,她們倆估計還商量了一下,在洗手間打電話叫我出去看的,不是他還有誰。”
“他看見你了嗎?你沒有親口問問他?你們倆的事,和我那個事可不一樣,都這么多年了,他要是那樣的人,又怎么可能為了你做那么多?”路北岑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所以我才懷疑,他以前說的那些都是騙我的假話啊,反正也都是他說我聽,不過就是我當真了而已。”方南眼神黯然,明顯十分受傷,可路北岑怎么都不能相信,那樣經年累月的曲折愛戀,還能是假的。
占云波和方南認識的時候,她們都還在讀大學。
大三暑假的時候,方南的父親生病,在下江市人民醫院住院,占云波是方叔叔的管床醫生。
方南在病房里照顧生病的父親,閑來無事都會拿兩本書到病房去看。
方南在郵件中跟路北岑提到過,占云波說他永遠都忘不了的一個畫面,那樣的畫面,在路北岑的腦子里過過,就像是一張懷舊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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