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太子第0379章 ‘先例’的重要性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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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9章 ‘先例’的重要性


更新時間:2022年08月23日  作者:中丞佐吏  分類: 歷史 | 秦漢三國 | 中丞佐吏 | 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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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王陵跪倒在自己身前,憂心忡忡的拱手望向自己,劉盈只五味陳雜的彎下腰,將王陵先從地上扶起。

待王陵直起身,卻依舊一副‘陛下不給個答復,臣還能再跪一個’的架勢,劉盈才苦笑著低下頭,面帶愁苦的陷入思慮之中。

陵邑制度有多么重要?

劉盈當然知道!

不單身為天子的劉盈知道,但凡是一個腦子沒泡,屁股不歪的官員,即便是一百石俸祿都沒有的無秩左吏,也必然知道!

封建時代的首要社會矛盾是什么?

——土地!

那通過土地兼并,來加劇社會矛盾,從而為政權瘋狂減壽命的是誰?

——豪強!

而陵邑制度,便是人類史上,唯二的解決土地兼并、地方豪強尾大不掉、中央政權無法掌控地方的方法之一。

至于另外一個方法,則是后世新時代的土地國有制。

除了極具漢太祖高皇帝劉邦‘流氓’特色的陵邑制度,有且僅有土地國有制,能避免政權因土地兼并、貧富差距拉大、社會矛盾加劇,而走向滅亡。

而阻止土地兼并,是底層百姓和政權雙贏的舉措。

原因很簡單:對于封建政權而言,比起從貧民農戶手里收稅,從地方豪強,乃至門閥世家手里收稅,無論是難度還是成本,都會高出一大截;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使得包括劉漢在內的每一個封建政權,都會想方設法阻止土地兼并——即便最終,也并沒人曾想到過除陵邑制度、土地國有制之外的任何辦法。

封建政權的皇帝本身,就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豪強!

這么說,或許有人會覺得很奇怪:皇帝,怎么會是豪強呢?

但稍微一類比就不難發現:從邏輯和本質上來講,皇帝和豪強,根本就是同一個物種;

唯一的區別只在于:皇帝這個豪強,普天之下只能有一個。

——作為地方豪強,自然是要營造好的名聲,爭取從當地百姓口中,得到一個‘鄉紳’的評價;

那作為封建皇帝,又何嘗不需要聲望、名望,何嘗不需要天下百姓,給出一個‘賢君’的贊譽?

——地方豪強的盈利手段,是將自己擁有的土地給佃農種植,并收取部分收獲作為佃租;

那封建皇帝,或者說封建政權的稅收,又何嘗不是從全天下的百姓手中,收取‘佃租’?

至于其他方面,那更是不用提了。

朝臣百官,不就是替豪強操持家業的管家、掌事?

底層官吏,不就是具體做事的奴仆?

即便是軍隊,也同樣能從豪強的手中,發現類似的群體。

——邊防部隊,不就是守衛莊園的打手混混狗腿子???

所以,說白了,封建皇帝對豪強群體的惡意,其最根本的來由,不外乎一句:朕絕不允許這天下,出現除了朕以外的第二家豪強!

在這個前提下,即便拋開什么宗廟、社稷,乃至政權安穩、社會穩定等等一系列一因素,單就是出于‘自己成為天底下唯一的豪強,絕不給第二個豪強出頭之日’,封建皇帝也必然會對地方豪強,乃至后來的門閥世家們深惡痛絕。

——這天底下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那都是朕的!

——就連你這個人,也是朕的!

——你自己都是朕的,你又憑什么搶朕的東西,奴役朕的子民?!

這樣的邏輯出發點,足以保證任何鎮壓豪強的舉措,都會在現階段的漢室暢行無阻;

同樣的,任何想要取締這些舉措的行為,也必然會被整個朝野,乃至整個天下所阻止。

最主要的是:封建帝王,絕不會認為地方豪強、門閥世家勢大,對自己、對封建王朝而言,是什么好事。

劉盈當然知道這一點。

即便從認知上,劉盈并不能說服自己,就是漢室最大的一家豪強家主,但壓制地方豪強的重要性,也從未曾被劉盈拋于腦后。

至于暫停安陵、安陵邑的建造工作,也絕非是劉盈想借此,為日后廢除陵邑制度鋪路,僅僅只是想通過這樣的舉動‘為天下先’,給地方郡縣畫下紅線。

——朕為了讓天下百姓過兩年安生日子,就連皇陵都不修了,你一個千兒八百石的縣令,還敢征勞于民?

但此刻,當王陵不顧公卿體面,當著建筑工地這一大票人的面,對自己跪地進諫之時,劉盈也才終是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先例;

封建時代,乃至整個人類歷史上,存在時間僅次于‘貪婪’的社會規律。

即便是在后世的司法建設中,同類型桉件的判決先例,也依舊是后來的法官判桉的重要依據;

而在封建時代,‘先例’的巨大能量,卻遠非后世人所能想象。

——在姬周之時,原本并沒有所謂的天子之稱,后世人口中的‘周天子’,實際上都被統一稱為:周王。

如周武王姬發、周成王姬誦,到后來的周桓王姬林、周莊王姬佗,再到王朝末年的周赧王姬延,無一例外,都是‘周王’。

就連為周武滅商奠定基礎,身為武王姬發太祖父的公亶父姬亶(dǎn),也同樣被武王姬發尊為:周太王。

連開國之君都只是‘周武王’,王朝奠基人都只是‘周太王’,那周王朝的封建諸侯們,又怎么會被稱為‘王’呢?

實際上,在最開始,周朝的封君們,確實沒有人敢以‘王’自稱——按照姬周分封的禮制,獲封領土的封君,都被稱之為某某公、某某侯,亦或是某某伯,某某子,乃至某某君。

如世人皆知的周公姬旦、穆公嬴任好;

又如嬴秦始祖秦非子、以及后來的秦侯、秦伯,乃至被武王姬發封為‘朝鮮君’的箕子朝鮮始祖:箕子胥余。

在周王朝成立之后的很長時間里,諸侯獲封的爵位,都是嚴格按照土地、人口,來分為公、侯、伯、子、男,外加一個‘君’這六等。

至于王,普天之下只有一個,就是周王。

那從什么時候起,這些公、侯、伯、子、男、君,敢以‘王’自居,和身為天下共主的周王平起平坐了呢?

這其中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周王東遷,周天子威儀大損;

而第二件,也是至關重要的一件,便是一個青史有名的名場面。

——徐州相王。

事件雙方,分別是任由鄒忌為相的齊威王,以及在馬陵一戰敗與孫臏,損兵折將,精銳盡失的魏惠王。

經馬陵一戰,魏國失去大將龐涓,霸業愈發艱難,于列國之中愈發勢微;

反觀齊國,則是在賢相鄒忌的治理,以及將軍田忌、軍師孫臏的配合下愈發強盛。

馬陵一戰之后,為了阻止魏國霸業,齊、秦、趙三國乘機從東、西、北三方向魏發動圍攻,勢要一舉挫敗魏國的稱霸野心;

而被初露鋒芒的齊國、兵甲鋒銳的趙國,以及愈發強盛的齊國三面圍攻,魏王也再也沒有了稱霸之心。

魏惠王三十七年(公元前334年),魏惠王無奈接受魏相的提議,率領韓國和一些小國到徐州(今江蘇徐州)朝見齊威王,尊齊君,也就是后世人口中的齊威王為王。

對魏惠王的這個舉動,齊威王自是深知:魏國是想借此換取齊國退兵的同時,將齊王架在火爐上,承擔天下諸侯的怒火;

所以,不敢獨自稱王的齊王,也只能無奈的尊魏君為王。

這,便是青史有名的‘徐州相王’。

對于當時的列雄而言,徐州相王,不過是齊、魏兩國的博弈;

但對于之后的所有諸侯、國君而言,這件事,卻是毫無疑問的‘先例’。

自那之后,戰國列雄中從不見公、侯、伯、子、男、君,有的,只是一個又一個的‘王’。

甚至就連‘君’這個周天子才能分封的爵位,都變成了各國君主封賞臣下的手段;到秦之時,自相國大位上隱退的呂不韋,更是被始皇嬴政恩封為:文信侯。

這,就是‘先例’的重要性。

在齊威王、魏惠王之前,列國君主除武王之后的歷代楚王之外,沒有一個人敢自稱‘王’;

但在齊、魏徐州相王之后,列國君主不甘落于人后,真相自立為王。

這其中,自然有周天子愈發勢微,甚至徹底失去威嚴的內在因素;

但徐州相王這個‘先例’的重要性,也同樣舉足輕重。

在原本的歷史上,漢室帝王也曾因類似的‘先例’,而數次改變自己‘易儲另立’的看法。

如太祖劉邦,礙于‘嫡長子繼承制’這座大山,打消了易立劉如意的念頭,仍舊以嫡長子劉盈為儲,便算是為后世之君定下先例;

而之后的文帝劉恒,也曾生出過廢太子劉啟,易立幼子劉揖的打算;

——在念頭最強烈之時,就連賈誼,都被劉恒派去做了劉揖的王太傅!

但最終,受‘太祖本欲立幼子,然終仍立嫡長’的先例,放棄了易儲另立的念頭,使劉啟得以在二十三年的儲君生涯之后,繼承了漢天子之位,史稱:漢孝景。

到了景帝一朝,景帝劉啟也同樣生出過易儲另立的念頭,但同樣的,出于對‘先例’的尊重,第一時間并沒有另立,而是按照嫡長子繼承制,將長子劉榮立為了太子儲君。

只可惜,‘先例’的能量再龐大,也打不過太子劉榮之母粟姬的那句‘老狗’;

被這聲老狗一激,已然病危的景帝劉啟愣是撐了過來,火速讓粟姬‘病故’,又因罪廢劉榮儲位,廢為臨江王。

而后,在繼位第七年就已經病危的景帝劉啟,竟咬牙硬撐著,在皇位上又撐了足足九年之久,為的,也只是讓儲君劉徹再年長些。

在此之前,無論是文帝劉恒,還是第一次生出‘立幼’念頭的景帝劉啟,都曾因‘先例’而作罷;

但在此之后,嫡長子繼承制,便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圣性。

而此番,劉盈出于‘養民’的考慮,下令停止安陵、安陵邑的建造工作,便算是為后世,立下了一個危害性極大的先例。

——陵邑制度的廢除,自然是很難;

但若是以劉盈這個‘先例’,先暫停陵寢、陵邑的建造工作,然后將停工期無限延長,一直到天子駕崩······

“呼”

“大意了啊······”

心有余季的發出一聲輕嘆,劉盈便苦笑著搖了搖頭,望向王陵的目光中,也不由帶上了滿滿的感激。

此番,劉盈來安陵邑視察,并沒有召王陵隨駕。

所以王陵此番,是自己主動前來,以‘陪同視察’的名義,來勸阻劉盈的。

對于王陵的這個舉動,劉盈非但沒感到絲毫不滿,反而是在心中生出了陣陣感激。

思慮良久,劉盈終還是笑著抬起頭,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望向王陵,而是看向身旁,仍舊面色惶恐的少府陽城延。

“還勞少府遣人,代朕轉告丞相:朕欲止安陵、安陵邑之筑建事,然安國侯拼死直諫,朕亦無他策。”

“故安陵、安陵邑諸事,一切如故;明歲開春,關東地方所舉之豪強富戶,務當遷入安陵邑。”

“另,著丞相行公文于關中地方郡縣,明言此間,朕欲止陵、邑建筑事,然為安國侯所阻之事。”

“——尤安國侯之諫言,勿當一字不漏,為關中地方郡縣,凡百石以上之官左熟知!”

聽聞劉盈此言,陽城延只滿是驚詫的抬起頭!

待看清劉盈目光中的決絕,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強勢之后,卻也只得躬身領命。

而在劉盈身前,王陵卻已是老淚縱橫,滿是欣慰,又略帶愧疚的對劉盈再一拱手。

“臣,惶恐······”

見二人這般作態,劉盈卻并未多言,只淺笑著點點頭,便繼續朝不遠處的安陵邑建筑工地走去。

——作為天子,劉盈理論上確實不能‘朝令夕改’,自己推翻自己的命令。

但反過來說:通過‘連天子都不得不朝令夕改’,來為陵邑制度再添上一道鎖鏈,對于劉漢社稷而言,也絕對是一個極具性價比的方桉。

‘漢x宗孝x皇帝在位凡x十余載,僅有一次朝令夕改,便乃欲止陵、邑事,然終作罷’的先例,對于日后的每一任漢天子、每一位朝臣而言,都將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高山!

所以這個舉動,或許會讓劉盈的個人威望受損;

但也同樣是這個舉動,可以成為漢室再延百年壽數的關鍵。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罪及己身、功及天下,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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