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愉快地交談過后,梅林朵拉的面容從盆栽枝干上消失。
無臉人走到書桌旁坐下,手臂彎曲架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在眉心處揉了揉,看上去有些無奈。
他一直打著自由的旗號招攬下屬,教會對方如何凝聚混沌容器,完全掌控元素。
現在,他嘗到自由帶來的苦果了。
目前為止,他的每一個下屬都是獨立又自由的法師,雙方之間并不存在著類似圣殿律令的強約束力,下屬們只是基于對無臉人的敬畏和承諾,所以才聽從他的指揮。
這種對無臉人的臣服,沒有從他的下屬延伸到下屬的下屬身上。
因為無臉人只教會直屬親信如何凝聚混沌容器,沒有傳授給下屬的下屬。
要是某個下屬得下屬有意對他隱瞞什么,那無臉人目前還真的沒什么好辦法…
無臉人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再次來到房間中央的空地上,用時空容器包裹自己。
他要在眾多的時間線里,好好地了解一下梅林朵拉的線人。
時間回到兩三個小時前。
外殿教學區,克芮絲托的辦公室內。
夏佐保持閉目沉思的動作已有二十分鐘了。
坐在他側后方沙發上的克芮絲托三人保持安靜,沒有去打擾他。
又過去五分鐘,夏佐長長地舒了口氣,結束了和無臉人的第一次會面,成功用血魔法分身護送珍妮絲回到了學府宿舍。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轉身向眼巴巴望著自己的三位純血法師含笑問道:
“你們應該都沒有接受那家伙的邀請吧?”
克芮絲托三人一起上下晃動了下腦袋。
“沒有。”雷圖妮婭說,“我們在等你做決斷。只有你接受了他的邀請,我們才有可能會成為他的追隨者。”
夏佐微微愣了下,“為什么要讓我先做決定?”
“因為..”雷圖妮婭張了張嘴。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雷圖妮婭的話。
克芮絲托看向門口,“是賽琳娜來了,還有幾名圣殿守衛。”
克芮絲托走向房門,同時用銀沙手掌轉動把手。
“日安,賽琳娜,有什么事嗎?”克芮絲托問道。
賽琳娜站在門口,先是朝屋內的諸位一一點頭問候,然后把目光放在夏佐身上,“圣殿守衛找我幫忙處理環形島祭壇廣場上的異常,我需要夏佐利用他的血魔法傀儡幫我搭把手。”
純血法師陣營面臨的危機還有一個月的緩沖期,而祭壇廣場的危害已迫在眉睫,后者可比前者緊急多了。
夏佐用眼神和純血法師同僚們短暫地交流了一下,拿起書桌上的影像寶盒揣進兜里,然后走向房門,“沒問題,我會盡力的,帶路吧。”
他和賽琳娜并排走在前面,身后跟著保護他倆的圣殿守衛。
一行人走進高塔的密室——就是先前執行潛入異魔教會領地任務時,夏佐待了三四個月的那間密室。
密室里除了夏佐和賽琳娜以外還有別人,他們身份各異,從長袍的刺繡紋樣上來看,這些穿著各式長袍得人來自數個不同的圣殿部門。
仔細分辨之后,夏佐發現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全都在法術分身/煉金分身這種可以創造分身的法術和煉金學上頗有研究。
“所以,圣殿打算利用分身來搜索祭壇廣場上的濃煙嗎?”夏佐走在賽琳娜身側小聲問道。
“對。”賽琳娜點了點頭,“之前不是有一支三人組成的圣殿守衛隊伍進入濃煙了嗎?他們已經失蹤了。圣紋部出于謹慎考慮,打算先用分身去試一試,實在不行的話再強行驅散濃煙。”
“有圣殿隊伍失蹤了?”夏佐微微一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大約20分鐘前吧。你沒從影像寶珠的畫面中看到嗎?”賽琳娜推開一間煉金室的房門問道。
“沒有。”夏佐撓了撓頭,估計這事發生在他和無臉人會談期間:
“我那時應該在和克芮絲托她們聊天,沒有關注到影像寶珠的畫面。”
“原來是這樣..”賽琳娜走進煉金室,用銀沙手掌調整家具布局,“暫且先不去管那支圣殿隊伍了。我們說正事。我構想了一個方案,需要我們合作才能完成,你聽聽如何?”
賽琳娜在屋子里騰出一大片空地,把書桌和煉金臺推到房間中央,再在書桌旁一左一右地擺上兩張對向放置的座椅。
她從煉金口袋里拿出小金荊花放到桌面上:
“我們上一次合作的時候,你和這朵小金荊花共享了血素仆從的視野,它透過血素仆從的眼睛看到了生命力的動向。
“這一次,我也想這么做,仍舊由你來和小金荊花聯結,讓它來指引你的血素仆從探索濃煙區域。濃煙里的生命力光芒將成為最好的信標。”
夏佐思索著緩緩點頭,“不錯的想法,賽琳娜。讓我們試試吧。”
他指了指門口,“我得去拿些煉金材料,好好武裝一下血素仆從。大概需要兩個小時左右才能準備好。圣殿守衛對準備時長這方面有要求嗎?”
“沒有,你只管去做吧,我會等你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找我。”賽琳娜在書桌旁坐下,拿出密訊指環盒子處理自己的公務以消磨時間。
關于濃煙的煉金特性,它會對法術分身、煉金分身造成什么負面效果,血素仆從進入濃煙后會不會被迫中斷與主人的感應等等問題,夏佐一概不知,他計劃在強化血素仆從的時候,一切按照最高標準來。
這間密室劃分成了十幾間煉金室,密室中央是囤房煉金材料的材料區,上面有許多珍貴的突變素材。
夏佐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大盤價格高昂的材料,堆滿了煉金臺自帶的置物架,誓要把本次制作的血素仆從打造成迄今為止防御力最雄厚的那一只。
兩個小時之后,一只黑不溜秋的球形血素仆從出現在煉金臺上。
夏佐心滿意足地把它捧了起來,在手心里拋了幾下。
轉頭看向書桌旁的賽琳娜,夏佐剛想和對方說自己準備好了,下一秒就被桌上正在跳舞的小金荊花給吸引…
小金荊花的花骨朵豎直向上畫圈,纖柔的“腰肢”左扭一下右扭一下,配合花柄兩側的葉子來回扭動,這舞姿多少有些滑稽..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金荊花會跳舞..”夏佐走過去,在賽琳娜對面坐下,好奇地盯著玻璃罩里的小東西。
他的突然出現似乎是嚇到了小金荊花,滑稽的舞姿立馬頓住了,小金荊花僵在原地不再扭動。
不知為何,賽琳娜的臉色有些差。
她低頭用長發遮住面容,伸手在額頭前撫摸了幾下,抬起頭擠出一絲笑容問道,“準備得怎么樣了?”
“我都搞定了。”夏佐把手里的圓形血素仆從放到桌上,“你看上去似乎遇上麻煩了..”
小金荊花賣萌起舞難道是在安撫賽琳娜?
“不,沒什么,不礙事。”賽琳娜搖了搖頭,“我們還是趕快用血素仆從搜索濃煙區域吧。”
她拿出一枚密訊指環,撥了條密訊出去。
半分鐘后,兩名圣殿守衛走了進來,帶走了夏佐血素仆從。
在等待圣殿守衛把血素仆從帶去祭壇廣場的這段時間里,賽琳娜問道:
“夏佐,你覺得長眠之地是什么地方?你對它了解多少?”
夏佐想了想,搜刮知識儲備里的記憶后回應:
“我對它了解得很少,非常少。
“我記得克芮絲托在為我封印靈體和圖騰流派知識的時候曾和我說過,長眠之地是靈魂的安息之地。我們人類死后,靈魂會去往那里長眠,等到自然界里有新的人類降生之時,長眠的靈魂便會回到自然界投入新生兒的軀體之中,再次開啟一段新的人生。”
這種投胎方式,可比夏佐上一世聽到的東西方傳說要簡單多了。
沒有地獄、天堂,沒有地府、天庭,更沒有深淵、煉獄、十八層地獄,畜生道、修羅道、六道輪回..當下世界的整套投胎流程全部在長眠之地這一個次位面里完成,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你說的是圣殿里廣為流傳的說法。”賽琳娜問,“你有沒有想過,這種說法可能是錯的?”
“錯的?”夏佐一愣,“我..我不太清楚,沒研究過。”
“你看,夏佐。”
賽琳娜施展幻術,在桌面上凝聚出數團散發著不同光芒的光團。
這些光團的從朦朧到清晰,最終浮現出數個次位面的圖像。
“迄今為止,圣殿已經發現了4個與自然界相連的次位面。
“狩魔人的根據地灰角,充滿了風與水系能量的雷海位面,已經被異魔教會掌控的暗室,圣殿軍隊的基地秘法師林地。
“這些次位面有一個共同點:想要進入它們,只要從自然界出發即可,我們可以用肉身抵達這些次位面。”
賽琳娜攤了攤手,“可你瞧,長眠之地只允許靈體進入,我們的肉身必須保持冥思狀態才能找到它,這是不是很奇怪?”
“這不是長眠之地的特性決定的嗎?”夏佐撓了撓頭,“那地方是靈魂安眠的地方,所以只有靈魂能進入是很正常的..哦,不對不對。暗室是暗影能量的地盤,雷海位面是風與水系能量的領地,照理說只有能量體能進入這些次位面,但我們人類還是能以肉身步入其中..”
“對,夏佐,你抓到重點了。”
賽琳娜一拍雙手:
“在高塔學者中,并非所有人都支持探索長眠之地,有相當一部分人——包括我在內——反對探索這種不允許肉身進入,進入條件非常苛刻的次位面。
“這就像在地下洞穴中探險,我們應該選能夠容許人類體型進出的洞口來探險,遠離那些洞口狹窄,通道陰暗逼仄的洞穴。”
“嗯..你說得有道理。”夏佐點了點頭。
桌面上的金荊花又開始跳舞了,這一次的舞姿不再滑稽搞笑,而是帶有些微的歇斯底里般的瘋狂,從花骨朵到花柄,從花柄到枝葉,所有能動的地方都在猛烈扭動!
“它..”夏佐目瞪口呆地狀似發癲的小金荊花。
賽琳娜伸手按在玻璃罩上,強行定住了金荊花的舞姿。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說道:
“夏佐…我不能和你一起執行這次的任務了。”
“什么?”夏佐一時間有些懵逼,怎么對方的腦回路跳得這么快,一下子從一個話題轉到另一個話題了,還有,這小金荊花跳舞究竟是什么意思?
賽琳娜凝視夏佐,“這次的任務就交給你和金荊花了。”
“好..好的。”夏佐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凝重。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圣殿守衛的聲音,“賽列波琳娜女士,密室外有人找你。”
“我這就來。”
賽琳娜朝房門說了一句,緊接著轉過頭,撈起小金荊花,把它和一個煉金口袋塞到夏佐手里:
“它有點兒膽小,但只要你多給它一些耐心,我想你們很快就會成為好朋友的。如果任務結束之后,我還是沒有回來的話,請你幫我照顧好它。”
“這..”夏佐看了看手里的玻璃罩,里面的小金荊花就像一只被主人丟棄的寵物一樣在微微發抖…
“我走了。我們還會再見的,所以不管發生什么事,不用為我擔心。”
賽琳娜朝夏佐搖搖手,提起法師長袍的下擺快步走向門口。
銀沙手掌為她打開房門,并在她離開后將房門帶上。
這間煉金室里,便只剩下懵逼的夏佐和龜縮成一團的小金荊花了。
什么,什么,什么,這都發生了什么?
賽琳娜把他叫來一起執行任務,現在又丟下他和小金荊花獨自走了…
種種跡象都表明,賽琳娜很清楚自己在離開這里后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把小金荊花留給了夏佐…
夏佐呆呆地看著手里的小金荊花:
“小家伙,你那段舞蹈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某種肢體語言?”
可憐的小金荊花估計是被主人的舉動嚇壞了,團成一團,把“頭”埋進土里瑟瑟發抖,對夏佐的問題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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