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沉吟一下，問道：“那我們明天去找誰？”
“巴拉茲·炎錘，礦石煉金師協會的研究員。”迪姆說道。
夏佐心念一動，問道：“巴拉茲·炎錘有沒有類似藤帽的東西？”
迪姆點點頭，食指指尖搭在額頭中央。
“巴拉茲為自證清白，會在這兒佩戴一根珠寶首飾，上面鑲嵌著一顆火紅色的寶石。如果寶石表面靚麗如新，沒有裂紋的話，那就沒問題了。這和礦石煉金師協會的冥想法有關，我同樣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那生物煉金師協會有類似的東西嗎？”夏佐再度提問。
迪姆搖晃腦袋，絡腮胡子在自己的胸膛前來回蹭過，“生物煉金師協會，連冥想法都沒有。他們的成員全部來自其它協會或者學府。”
“這么說的話，生物煉金師協會嫌疑最大。”夏佐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一本空白的記事本，打算用來單獨記錄生物煉金師協會的事情。
“迪姆..”夏佐沉吟幾秒，“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明確的線索了？我是說..你其實早就知道生物煉金學的研究員有問題了吧？”
他剛才回想了一下起幾天前，和迪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怎么把話題轉到調查上的？..好像是在說到呼吸法的時候，迪姆才詢問起調查思路。
研發和迭代呼吸法的主力，正是生物煉金學。
迪姆抓了下胡子，懷抱起雙臂，一聳寬厚肩膀，“嗯哼，是的。但我不能和你說，院首交代我了，要多引導你。我覺得你今天做得很不錯，繼續保持下去，很快就能發現異常了。”
次日上午，夏佐和迪姆造訪了巴拉茲·炎錘，對方用大嗓門和飛濺的吐沫，表達了對來訪者的熱情。
夏佐照例戴上手套、頭套和鞋套，把巴拉茲的煉金室、煉金日記和庫存都檢查了一遍。
礦石煉金學與其它兩門煉金學的交集很少，但是和普通人的關系很深。
夏佐便著重檢查了珍惜礦物和管制金屬的庫存，順帶參觀散發朦朧光彩的魔礦。
當天的晚些時候，夏佐和迪姆返回旅館，約好明天凌晨前往第三位研究員的據點。
生物煉金師協會安排在星光城的研究員，是一位女性，名叫艾米莉·卡丹。
夏佐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感到分外驚奇。
艾米莉的煉金長袍上，有許多個鼓囊的小口袋。
生物煉金師需要和不同的動物打交道。
給動物發號指令的方式多種多樣，但只有少數動物能夠聽懂主人的口語、看懂手勢或肢體語言。
操控動物最簡單、最通用的方法，便是用色卡來傳遞指令。
由于動物的視覺器官所看到的顏色不一樣，得為每種動物都搭配一套色卡。
生物煉金師的長袍上，便會有很多個口袋來裝色卡，與其他學科的煉金師差異明顯。
艾米莉的據點也比前兩位研究員更大。
兩座玻璃房，坐落在店鋪后堂走廊兩側。左側玻璃房培育植物，右側則圈養動物。
三人互相問候之后，夏佐便提出檢查一下煉金室和煉金日記。
艾米莉用手指纏住自己的發絲，發梢在指尖打轉。
她思索幾秒后，語氣誠懇地說道：
“夏佐，你知道的，星夜學府里不會教授生物煉金學知識。我想先帶你了解一下這門煉金學，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好的，謝謝你，艾米莉。”夏佐取出檢查三件套戴上。
“跟我來。”艾米莉招呼夏佐兩人跟上自己。
她直接帶著拜訪者來到倉庫。
這里的培養罐數量更多，從進門處的左手起，一共分成了四塊區域，區域之間以不同顏色的地板作為區分。
艾米莉伸手依次指向四塊區域說道，“生物煉金學的原材料，按照生存方式分成4種類型——伴生、共生、寄生和獨立生存。”
她看向身側的夏佐，溫聲叮囑道：
“你在計算原材料數量的時候，需要注意一下，伴生類原材料的主體和伴生體是分開計算的。共生類原材料合二為一算為一件。寄生類原材料要分類統計，有些寄生體在同一時間內只能寄生在一個生物上，有些能同時寄生在多個生物上。獨立生存的原材料就不用我多說了，正常計算就可以了。”
夏佐點點頭，眼神掃過四十多座培養罐，里面的事物花樣百出。
有上長著蒜頭、蘭花、菊花等盆栽的青蛙，和藤條串在一起的蛇類，頭頂長出發光燈籠花的蜥蜴..
植物和動物融洽地結合在一起，但細看之下，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長得比較符合常識的，也只有獨立生存的原材料了。
像是明明柜子里是空氣，卻還能緩慢游動的空氣水母。在干燥沙子上游走、留下水印的泌水沙行蜥蜴。一見到人來就會變成枯萎花枝的奇行草類生物…
夏佐今天大飽眼福，見識到了許多只在典籍上出現過的魔物——不是所有魔物都張牙舞爪，被運來西大陸的魔物，都是比較溫順且容易被控制的。
艾米莉把所有展柜介紹了一遍，帶著夏佐二人回到自己的煉金室。
生物煉金室里的器械比常規煉金室多出三種：解剖臺、風干箱、封閉式潔凈工作臺。
平日里的煉金工作也更加復雜，14年來的煉金日記足有20本之多。
正當夏佐準備一次性看到天黑時，艾米莉從口袋里取出一本手冊。
“這是我自己總結的..嗯..怎么說呢..這本手冊上記載了，我覺得不對勁，但又談不上是違反規定的一件事情。”
夏佐和迪姆對視一眼，他接過艾米莉的手冊，快速地翻看一下。
艾米莉指尖纏繞發絲，微微仰起頭，看著天花板，皺眉思索說道：
“我和另外4位生物煉金師認識很久了，我們都是博英學府的學生，從入學第一年到現在，至少得有20多年了…”
夏佐搓著下巴輕點腦袋，記下博英學府這個名字。
星夜學府里介紹東大陸的書籍有限。因兩地的差異太大，碧翠絲有意限制了東大陸的情報。像是博英學府這些東大陸的法師學院，就從未在星夜學府的圖書館里出現過。
“我的成績最好，是同一屆學生里，最早成為專家級生物煉金師的人。所以導師安排我駐守在星光城，負責調配奇異材料。”
艾米莉伸出右手，掰著手指頭說道：
“希克薩、米德、貝利，這三位的表現和在學府里學習時一樣，煉金原材料的需求量、報廢量、產物的數量及煉金成功率、良品率，與以往的表現對得上號。”
艾米莉豎起食指，加重語氣，“唯獨赫姆斯特的煉金水平不太穩定，成功率有一點下降。”
她緊擰眉頭，捏住下巴，“但是呢，又沒有突破閾值，還在可控范圍內。在你們到來之前，我借助運送原材料的機會，去赫姆斯特的煉金室和倉庫里檢查過很多次了，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地方。”
艾米莉搖搖頭，神情有些無奈，“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匯報給導師之后，就丟在一旁不管了。我自己是不太適合仔細追問他的。每位煉金師都有自己正在研發的產物，萬一讓他覺得，我是在打探他的創意，或者想要剽竊煉金思路的話，我還得向導師解釋…”
夏佐一邊聽著，一邊閱讀手冊上的內容。
他揉了揉眉頭，感覺事情有些棘手，這本手冊意義不凡，透露了呼吸法秘藥的一部分機密。
呼吸法秘藥，本質上是把一種名為環息蟲的共生生物，栽種到修煉者體內。
環息蟲是生物煉金學產物，在人類體外為菌類，在人類體內為蟲類。
它的類型有很多，法師圣殿批準在東大陸使用的，是副作用最小的一種，內部的代號是1級無痛環息蟲。
環息蟲進入修煉者體內的過程，被稱為著床。
著床成功，則環息蟲會改造修練者的軀體，提高軀體素質，并催生出特異功能。之后的日子里，它會和修煉者一起生活、成長。
著床失敗，環息蟲也會提升一定的軀體素質，然后從修煉者體內排出。
環息蟲的壽命有50年。
在最開始的20年，它會吸收修煉者的生命力。但在后30年，它會施放出自己的生命力，反補修煉者。
說得數據化一點。前20年，環息蟲使活力屬性下降1至3點。后30年，活力屬性提升1至3點。
夏佐讀到這的時候，把以往遇到的呼吸法修煉者模板翻出來看了一遍，確實對得上號。
艾米莉提及的赫姆斯特，主要負責環息蟲的回收再利用工作。
在修煉者死亡，或著床失敗，或修煉者主動服用去除環息蟲的藥劑時，環息蟲會從蟲類轉化為菌類停留在修煉者的腸道內。
此時的環息蟲已喪失活性，把它當作飼料喂給復盔蛞蝓，可以將這種蛞蝓轉化成制作環息蟲的主要原材料。
收集呼吸法修煉者的尸體，解剖獲得枯萎環息蟲，用復盔蛞蝓煉制環息蟲主材，便是赫姆斯特的日常工作。
100的成功率情況下，1只復盔蛞蝓對應1份環息蟲主材。
赫姆斯特在博英學府時，平均成功率為98。從前幾年開始，成功率下降到96，只比警戒線95高出1。
夏佐讀完了手冊上的內容，交給身邊的迪姆，思索了一下看向艾米莉問道：
“艾米莉，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懷疑赫姆斯特有意降低成功率，以此來獲得更多的復盔蛞蝓，然后利用多余出來的蛞蝓做了些私活，是嗎？”
艾米莉點點頭，“但我也只是懷疑而已，我不能做出更多舉措了。”
夏佐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仔細閱讀你的煉金日志，可能得到晚上十點以后才能結束。”
“請便，夏佐。”艾米要向書桌伸出手臂。
她和迪姆走向煉金室的門口，將這里的空間讓給夏佐。
晚上11點。
煉金室外月光照耀。
夏佐倦容滿面地放下鋼筆，閉目冥思兩分鐘，然后收拾好桌面，起身找上在隔壁等候多時的迪姆。
兩人告別艾米莉，一言不發地回到旅館內。
照例看過后院的蘿卜后，夏佐走進迪姆的放間。
“我知道你為什么不著急了，迪姆。”
夏佐搓著下巴在桌旁來回踱步，“其實你早就鎖定了赫姆斯特，而且已經有了證據。”
迪姆坐下來，摸出一根胡蘿卜，呱吱咬下一口，說道：
“嗯哼，是的。在申請調查研究員之前，我們肯定得先掌握關鍵人證及物證，否則法師圣殿不會同意的。咱們倆現在做的事，只是例行公事，順帶期盼叛徒能夠主動自首而已。”
夏佐面色深沉地點點頭。
今天仔細閱讀艾米莉的煉金日記后，他有八成把握確定，赫姆斯特借助工作之便，貪墨了一小部分復盔蛞蝓，制作成其它類型環息蟲，并在私下里出售給其他人。
夏佐用平緩的語調，向迪姆陳述了自己的發現，在話語末尾問道：
“如果我說的這些內容沒錯的話，可以告訴我關鍵證據是什么嗎？你是不是已經拿到了赫姆斯特自制環息蟲的樣本了？”
迪姆伸手在煉金口袋里摸索，拿出一個加鎖的厚重金屬盒。
他沒有打開，只是放在桌上展示，“這里面裝著12枚枯萎的環息蟲，它們的樣式和戰士公會使用的完全不同。但在今天之前的日子里，我們不能把這些環息蟲和赫姆斯特直接聯系在一起。”
迪姆頓了頓，抓了下自己的胡子，“至于人證…皮鐸夫算一個，現在艾米莉也算一個。除了這兩人以外，我在追蹤與皮鐸夫有關的線索時，遇到了10多個受害者。金屬盒里的環息蟲，就是從他們身上剝離下來的。”
“那我們能直接去找赫姆斯特了嗎？”夏佐問道。
迪姆一點頭，胡須茂密的臉上浮現笑意，從口袋里拿出艾米莉的手冊，“當然可以了。說實話，艾米莉的表現超過了我的預期，我也沒想到她會直接拿出這本把所有證據聯系到一起的手冊。或許是她得到了導師的授意。”
“不過，我們要換個方式與赫姆斯特接觸。”迪姆收好金屬盒和手冊，指向對方說道：
“我，在明面上駕駛馬車前往斯布瑞爾城。你，用風行術去那，盯牢目標，跟蹤他，記錄他所有的舉動，以及接觸過的人和物。”
“好，交給我了。”夏佐摸了摸手腕上的護腕，看來碧翠絲也早就猜到了這一切，所以才會提前一個月拿出臨時反偵測結界。
迪姆見到夏佐的動作，寬大的右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注意安全，不要冒險。千萬不要因為赫姆斯特只是法師學徒而放松警惕。即便有反偵測結界在手，風行術的破綻還是挺多的，你要多加留意。”
夏佐神色鄭重地答應下來，接著撓了撓后腦勺，“迪姆，赫姆斯特會不會往西逃跑，躲到王國之外的荒野里？”
“有這個可能。”迪姆神色如常，似乎這件事在他的預料之中，“要是他真的這么做了。我們就繼續追下去，直到把他抓回來為止。”
夏佐摩梭左手拇指上的密訊指環，和迪姆又聊了些行程安排，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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