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龍指這幾日伸展不開,夫人該知如何治吧!”
李中官在旁邊提議。
明容放開了手,思忖片刻,退后一步,跪到地上,“妾身后面所言,只怕會冒犯皇上。”
“你們夫妻都喜歡危言聳聽,瞧著意思,你已然準備冒犯朕了。”
李建成嘲諷道,示意旁邊那美人斟酒。
倒是明容說了一句,“皇上,這酒……傷身。”
明容之前聽說過,李建成一向好兩樣——美酒與美人。
如今看來,事情怕是就壞在這上面了。
“你想說什么?”
“皇上乃是龍體,安然關系社稷百姓,妾身斗膽,皇上面色蒼紫,神氣蘊藏于內腑,已有中風之兆。”
“皇上!”
方才一直在瞧著明容的美人,頓時驚住,手中的酒壺也收了回去。
李建成臉色一變,“晏夫人這是替你夫君不平,跑來要朕的命?”
明容早猜出會有這一出,此時跪倒在地,淡定地道:“皇上,妾身如何敢戲言。”
說話之間,李中官也跪到地上,“娘娘恕罪,晏夫人乃是上京城的名醫,她又是個直爽性子,是有什么便說什么,想來絕無惡意。”
“混帳,你何時也被她收買了?”
李建成大怒。
李中官頭都不敢抬,“不敢瞞皇上,當日溫癥盛行之時,奴才這命是晏夫人給救回來的。”
“中官此言差矣,若非皇上體恤百姓,當機立斷,下令封城,便是扁鵲在世,也救不了這天下百姓。”
明容此話一出,肉眼可見,李建成繃緊的臉松了松。
“晏夫人這般巧言令色,讓你家那位一向自詡清高的晏大人聽了,只怕會罵你是個溜須拍馬之輩。”
李建成嗤笑。
明容笑了,“他可不就壞在那張嘴上!”
氣氛到此,終于轉了回來。
李中官被叫起來,偷偷抹了把汗,想著晏夫人機智,要不然他也得折進去。
李建成故意又將酒杯端起,“晏夫人說說,朕何時駕崩?”
一時間,地上又跪倒了一片。
明容始終鎮定,這會兒道:“中風之兆,并非一定會中風,如今醫治,未為晚也,妾身拙見,皇上龍體但要用心調理,健脾消痰,去濕熱,再補筋骨,標本兼治。哪怕過個十年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李建成冷眼掃過來,“也就是說,朕只能再活十年。”
明容一時嘆氣,“只要皇上保重體,便是長命百歲,又有何難!”
說著話,明容目光落到李建成那杯酒上。
李建成倒笑起來,“人生無酒,何來意趣。”
便知道這位不會好好說話,明容也不準備說了。
“皇上,這位晏夫人說得,也未必沒有道理。”
那位美人出了聲,“不如少喝一些。”
明容搖頭,“這酒還是不喝為上。醫者仁心,在這一點上,妾身總不會說瞎話。”
李中官瞧著李建成臉又沉下來,用手中的拂塵輕輕撣了撣了明容,只為示意她,趁著皇上還沒有發怒,趕緊走為上策。
“妾身告退!”
“有趣,晏聞還在牢里,晏夫人竟是漠不關心?”
李建成竟主動提到晏聞。
明容跑過來,還能是為了別的事?
聽出這位語氣不好,明容還是說了句,“妾身本想請皇上開恩的。”
“然后呢?”
明容搖頭,李建成不肯信她的話,再提晏聞,只怕火上澆油。
李建成開了口,“早知道晏聞這么難纏,不如讓他在常山縣繼續開礦,省得跑到這兒來,搞得天下大亂,讓朕也不得安生。”
明容卻道:“妾身淺薄。晏聞當年科舉,便是因為主考之人徇私枉法,從中牟利,才錯失了機會。多少學子,包括當日的晏聞,幾年苦讀竟是毀于一旦。我夫君曾經說過,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那些趕考的學子,或有才華橫溢的,或有一心要盡精報國的,輸在學問不如人便罷了,如今倒輸在沒有銀子賄賂主考官,可是教人無奈。”
美人面色一慌,“皇上,我爹……”
“一介婦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下去吧!回去好好照顧孩子。”
李建成不耐煩了。
倒是那美人看到李建成態度,一副松了口氣模樣。
明容忽地明白了,這位大概就是那位包貴妃了。
這會兒李中官帶著明容往下退,小聲道:“夫人還是回去吧,您今日萬幸,皇上不計較。上一回也是在這兒,晏大人說了一樣的話,立時就被捆上了。”
明容也不說了,道了聲謝,便往外走。
這會兒李牧還在那兒跪著,沁雪不時上去,替他揉揉膝蓋,“再忍一時啊!”
“晏夫人……”李牧卻看到了明容。
明容正無奈地搖頭,李建成的聲音傳了出來,“晏夫人既是懂這么多,就進去見見晏聞,你們夫妻自是能說一塊去!”
時過三更,明容和沁雪才到了關押晏聞的牢房。
前頭大家伙都以為,李建成是要把明容也送去關了,卻不想,皇上真是開恩,是真的讓他們夫妻見一上面。
不是明容不著急過來,李建成別看裝著無所謂,心里定是怕了。
后頭讓太醫院來了人,圍在討論明容的診斷,直到最后,明容把那些位一一駁倒,李建成才勉強同意她開出藥方。
這時辰,可不就是被那位皇上給耽誤了。
顧朝曦正等在大牢之外,上來與明容見過禮,自是沁雪傳了消息,他要親自陪明容進去。
明容自是謝過,看著沁雪上了馬車,隨后兩人跟著牢頭,一塊往里面走。
“晏大人一切安好,夫人不必擔心,不少同僚都上了道折子,便是為晏人喊冤。”
顧朝曦在前面走著,不免也是義憤填膺,“科舉四年一舉,弊病良多,有識之士皆認為,那一套規程里頭,漏洞百出,極易被人鉆了空子,再要不改,這官場還要得嗎?”
此時夜靜更深,周圍一片寂靜,除了顧朝曦的聲音,便只能聽到腳步之聲。
明容莫名地心里有些發涼,似乎有什么事發生般。
一處牢門外,牢頭正要開門,卻咦了一聲。
原來的門鎖竟是開著的。
“錢三這混賬東西,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做事太不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