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說
第384章牽絲戲(二)
翌日。
縣衙開審賀家滅門慘案,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姜氏在堂下哭得涕泗橫流幾度昏厥過去,知縣聽得云里霧里,明明是數九寒冬,他額頭上的落汗卻沒停過。
他掩唇,小聲和師爺嘀咕著:“你不是說昨天那兩外來的人已經查出了眉目嗎?人呢?”
“已經讓薛捕頭去催促了,大人稍安勿躁。”
知縣作為父母官,只聽姜氏哭訴,一句有見地的發言都說不出。
作為證人的陳三惱了,耿直道:“知縣大人還不快快徹查此案,批捕賊人歸案?臨近年下,鬧出這樣喪天良的事,咱們還如何能安心過這個年?”
他喊出這話,衙門外圍觀的百姓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跟著起哄。
知縣驚堂木拍過三回,正要開口訓斥,才見沈辭憂和吳世匿如同救世主一樣逆著光姍姍來遲。
她于堂下向婁知縣行了禮,聽知縣肅聲道:“你確定你們有把握能找出兇手來?”
沈辭憂點頭以作回應,而后走到姜氏身邊兒,遞給她一方手帕,“眼淚擦一擦,莫再哭了。”
姜氏要接手帕的時候,沈辭憂卻突然松手,任手帕飄落在地上。
二人同時伸手去撿,沈辭憂的手刻意在姜氏的手腕上抓了一把,姜氏吃痛,悶哼一聲很快收手。
沈辭憂拾起手帕將她遞給姜氏,聽她啜泣聲絲毫不減,“大人,我丈夫實在死的冤枉,求您還他一個公道!”
“你丈夫當然死的冤枉。”沈辭憂站直了身板居高臨下地覷著她,一字一句道:
“被自己的妻子刺了十二刀,又生生抹了脖,能不冤枉嗎?”
此話一出,滿殿嘩然,錯愕之聲此起彼伏。
姜氏哭了一夜,聲音早已變得沙啞。
她梗著脖子,面目略有些猙獰地沖沈辭憂嘶吼道:“你渾說!他是我的丈夫!我怎會殺死他?你們這些官員找不出真兇,便要冤枉我,拿我的清白去交差嗎?”
“我沒有冤枉你。我說的是事實。”
“空口白舌的誣陷人!我與我丈夫感情甚好,我為何要殺死他!?”
“你和你丈夫的感情很好嗎?”沈辭憂躬身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將衣袖褪到小臂上。
她藕斷似白皙的小臂顯露在眾人面前,其上的淤紫瘢痕一片連著一片,看得人觸目驚心。
“你說和你丈夫情好,那么你身上這些傷痕是從何而來?傷痕有新有舊,說明不是偶然造成。昨日陳三妻子攬你肩頭勸慰你時,我見你表情也有異樣,可見你身上的傷處不止在小臂,還有更多。”
見姜氏啟唇要狡辯,沈辭憂語不停歇,繼續說:“你持家有道深居簡出,甚少和外人接觸,這些傷痕若不是你丈夫打的,還會是誰打的?”
“且無論是誰,你丈夫和你親近的時候都能看見這些傷痕。他是個獵戶,別的本事沒有但力氣卻大,自己媳婦被人打成這樣,他豈會隱忍不發?”
眼見身上的傷是藏不住了,姜氏只得道:“兩口子過日子,口角沖突常有,我家那口子性子暴躁些,偶爾說急了動起手來沒輕沒重的有什么大不了?家家都有爭執的時候,難不成為了這么點小事就要殺人嗎?”
“只是小事?”沈辭憂擊掌三下,旋即有捕快潛入內,將一冊卷宗拱手奉上。
她翻了兩頁,照著卷宗念道:“姜顏,外嫁岐郡縣賀家。孤納彩二十兩紋銀,成牛兩頭,羊三只。”
她將卷宗呈給知縣,打量著神色有些慌張的姜氏,繼續道:“我聽說岐郡縣娶妻彩金至多五兩,賀家二十兩起聘娶你一個外縣的姑娘,倒像是花錢將你買來的。”
“你母家姜家莊,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賣女大縣。你生得漂亮,通詩書腹有文采,女紅也當為一絕,若非是被母家賣了,我委實想不通你如何會看上賀興那樣長你十七歲的粗鄙獵戶?”
姜氏雙手抓著衣擺不停地摩挲著,她眼神閃躲,語氣也變得十分僵硬,“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單憑此話就說我是兇手!案發的時候我正在房頂鋪草墊,我如何能在陳大哥的矚目之下回到房中殺人?”
陳三也為她作證,“是啊,我和內人看得清楚,賀嫂嫂在房頂上的時候,賀大哥他們還在家中走動忙碌著準備晚膳。內人回去拿臘肉作禮,我一直站在門外和賀嫂嫂拉家常,不會是她。”
仵作也從旁道:“案發自小的趕去不到兩刻鐘。小的查驗仔細,傷口處的血液還沒有徹底凝結,推測死者在被姜氏發現的時候,死亡時間應該在一刻鐘內。她沒有時間作案。”
“她當然有。”沈辭憂斬釘截鐵道:“賀家供了三個炭盆又門窗緊閉,室外寒風凜冽,室內卻如初夏午后,氣溫越高,血液凝結的速度就越慢,所以死者死亡的時間可定在陳三夫妻收攤回來之前。”
“雖然不會偏差太遠,不過若是有心要殺人,自當是一切都計劃好了,哪怕只多出一刻鐘,便也能多做許多事。”
陳三疑惑道:“可我當真看見賀大哥的家人在我收攤回家的時候還活著。”
沈辭憂神情自若,說:“來,跟你猜個謎。”又沖吳世匿對了個眼色,“可以準備了。”
吳世匿笑著在衙門里來回走動著,只見他挪來了一個衣柜,一張桌案,幾支蠟燭,還有一屏寬大的織紗素白屏風。
衣柜被放在角落,桌案擺放于衣柜前兩尺的距離,上面依次擺放蠟燭。
沈辭憂立于桌案前,隨從將屏風移動到她身前,遮蓋住連她在內的所有事物。
隨后,吳世匿又將衙門內的門窗全部關上,放下帷幔,阻絕光源。
堂下霎時昏暗如夜,唯有沈辭憂所在的屏風后面亮起了晃眼的燭光。
屏風織紗上的倒影,映出了她的剪影輪廓。
她在屏風后面來回踱步走動,但動作看起來卻十分僵硬,走一步頓一下,又或者是突然如雜耍般將腳抬過頭頂,像是在做雜耍。
知縣納悶道:“荒唐!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么!?”
沈辭憂笑道:“知縣大人猜猜我這是在做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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