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長公主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她就是想讓北狄可以脫離啟朝的管制,從而自治。
但她本來就是啟朝的公主,如今她在北狄把持朝政,又不想讓啟朝管制她。
這件事即使李墨白允了,恐怕前朝也會有諸多非議。
他頓了頓,沒有接丹陽的話,“長姐入宮,還未曾去看望過太后。等下朕得空,可隨長姐一同去。”
丹陽笑著搖頭,“皇上何必顧左右而言他?你只需告訴我一句話,啟朝能否對北狄脫手管制?”
李墨白:“這件事也不是朕一個人說了算。這樣吧,既然長姐有所求,朕自會在前朝和諸位大臣們商議一番,再給你一個答復。”
丹陽淺淺頷首,離座起身,“如此,便有勞皇上。在皇上和大臣們商討出結果之前,我會一直住在皇宮里。皇上可有意見?”
李墨白是沒有意見,不過私下去安排她住去了蓬萊島。
蓬萊島本是給外男臣入住之地,丹陽在宮中是有自己的宮殿的,李墨白如此安排,實則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于是丹陽壓根就沒有去蓬萊島,而是自己啟開了鐘粹宮的宮門,讓人收拾收拾,堂而皇之的搬了進去。
這鐘粹宮旁邊,就是禧嬪的瑤華宮。
丹陽在搬去鐘粹宮的當天,沈辭憂就知道了這事。
適逢她去給李墨寶送糕點,順便提了一句此事,“是皇上讓長公主搬去鐘粹宮的?”
正在批閱奏折的李墨白手上功夫一滯,揚眉問道:“她搬了過去?”
沈辭憂頷首,李墨白又道:“罷了,她喜歡住在哪兒就住在哪兒。”
沈辭憂本想再多問李墨白兩句打算如何處理她的訴求,但見李墨白此刻似乎并不想搭理自己,只好先識趣退下。
前腳除了尚書房的門,就見太后的轎輦從面前而過。
沈辭憂躬身行禮,“臣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
太后將轎簾掀開了一腳,眸光暗淡看著她,“來找皇帝?”
“回太后的話,給皇上送了些糕點了。”
太后道:“這兩日皇帝和你之間的關系似乎緩和了些,你別急,慢慢來,總會有進展。”
沈辭憂謝過她的關懷,又問,“太后這是要去哪兒?”
太后沒有答她的話,放下轎簾后,宮人們便抬轎走了。
一路行到了鐘粹宮門前,太后的轎輦就立在門口,她卻遲遲不肯下轎。
青竹在旁侯了好一會兒,才試探地問道:“太后,若不然,咱們明日再來?”
半晌,才聽太后嘆了一聲,道:“罷了,她既然回來,早晚都要有這么一天。當初到底也是哀家對不住她。”
說著,便在青竹的攙扶下下了轎,叩開了鐘粹宮的宮門。
里面伺候的人都是北狄的裝束,是丹陽從北狄帶過來的侍人。
她們的禮數和啟朝的不一樣,故而見了太后別說行禮了,連點頭示意一下的人都沒有,全當她不存在。
太后給青竹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問其中一個侍人可否去通傳給丹陽一聲。
怎料那侍人卻說了一長串青竹聽不懂的話,而且說話的語氣十分兇惡,像是在罵人一樣。
青竹蹙眉,想太后回道:“太后,這些北狄蠻人像是沒被馴化的野人,似乎聽不懂奴婢在說什么。”
太后沒有說話,而是徑直朝寢殿走去。
寢殿門外,透過菱窗的剪影,她看見一女子坐在暖座上,似乎是在縫繡著什么。
青竹敲了敲寢殿的房門,“長公主,您在嗎?”
一語落,無人應。
太后給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繼續敲門,“長公主,太后想看看您,您若沒睡下的話,還請開門。”
寢殿內依舊無人應答。
只等青竹重復又敲了兩次門后,才聽里面傳來一把懶洋洋的聲音,“門沒鎖,進來吧。”
青竹將房門推開,攙扶著太后入內。
丹陽坐在暖座上,手中拿著一件紅色的小兒外衣,正在用金線仔細縫制著上面的麒麟圖案。
她并沒有抬頭看太后,只是道:“我手上的活還沒有做完,就不方便給太后請安了。這鐘粹宮是從前麗妃的宮殿,我住在這兒,還以為太后不會來。”
麗妃,是前朝和太后關系最好的嬪妃。
二人自入宮就相互扶持,姐妹相稱。
但后來因先帝寵愛太后,麗妃從旁瞧著心中生了妒恨,于是姐妹反目。
麗妃壞事做盡,但最終手段還是高明不過太后,被太后設計陷害,讓先帝看清楚了麗妃的真面目。
最后先帝賜麗妃一杯毒酒,負責送毒酒去的人,正是太后。
聽說那天麗妃并沒有喝下毒酒,而是一頭撞死在了太后面前。
為著此事,太后好長一段時間路過鐘粹宮都是繞道而行。
宮中更有傳言,說鐘粹宮里面常能看見冤死的麗妃鬼魂,穿著紅衣來回飄蕩著,很是嚇人。
所以這地方自李墨白登基后,也就沒有嬪妃再入住了。
太后沒有接丹陽這句話,青竹挪了一把太師椅來,太后正坐在了丹陽的對面。
她默默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開口問道:“這些年,過得可還好?”
丹陽笑,“錦琰見我第一面這樣問,皇上這樣,連太后也這樣問。”
說著抬眸看一眼太后,“我既能入宮,活生生的坐在你們面前,你們自當知道,我過得尚算不錯。”
太后知道她說的是反話,但為了避免尷尬,也只能順著她的反話繼續說下去,“哀家聽說你的孩子如今成了北狄的首領,他年紀尚小,所以北狄如今是由你在執掌,對嗎?”
丹陽道:“這件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太后應該也不是今日才知道的吧?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又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的來問我?沒話說可以不說,太后也挺忙的,不如還是先忙自己的事去吧。”
青竹見她態度如此傲慢,忍不住開口訓斥,“長公主!您不能這樣和太后說話!”
“不能?”丹陽笑意更甚,“也是,我不過是個異族首領的母親,哪里能有啟朝太后這樣尊貴?可我生來就是這么個性子,生來也就是如此說話的。若是我這般說話得罪了太后,那我不與她說話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