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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十七口皆葬身火海,無一幸免。
祝子封指使人縱火后安心回家睡起大覺,是在后半夜被其父祝宏川一巴掌拍醒的。
見外院火光沖天,門外自發集結起來的百姓叫囂聲沖天,驚動官府不得不出兵鎮壓。
祝家有自己的親兵,祝宏川又是在前朝得臉的股肱重臣,在他‘淫威’之下,暫時可保祝子封不被官府帶走。
可事情鬧得這么大終究紙包不住火,經過闔家一夜商議,決定讓祝子封自行投案,余下的事就由祝宏川和他的皇后姐姐替他奔走。
祝子封膽小若鼠,哭著求他爹別將他送進牢房。
祝宏川徒手抹去他的淚漬,用力拍在他肩頭,“你是我祝家唯一的男丁,無論如何,爹也會保住你這條命。”
翌日,祝子封去官府投案的同時,祝宏川也入金鑾殿負荊請罪。
前因后果在早朝前李墨白就已經清楚,此刻祝宏川跪在堂下叩首如搗蒜,聲音嘶啞痛陳道:“皇上,犬子以為玩笑,做下此等十惡不赦的錯事,實乃微臣管教無方。微臣明白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孫家上下十七口人命也不能白白折損。所以在得知此事后的第一時間,微臣就已經將縱火的三名奴才押解入宮中,聽憑皇上發落。”
李墨白微垂眼簾,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他三人是受你兒子指使。祝子封,才是主謀。”
祝宏川俯低身子,誠惶誠恐,“犬子是糊涂了,但他絕不是狠心之人,縱火也只是想嚇唬嚇唬孫家,并非真的想屠絕他們滿門。這一切都是一場意外,還望皇上明察!”
大學士莫昭然聽不下去這話,“孫家何辜,死了女兒還要被祝大人的兒子縱火焚身?祝子封奸淫清白女子,迫人自戕在前,又私心報復,縱火行兇在后,如此歹毒之人,實是天理難容,法理難縱!”
禮部侍郎卻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依微臣看,祝子封縱火應當只是想嚇唬嚇唬孫家的人,并非是存心要他們性命。他處在風口浪尖上,犯不著做此等沒頭腦的事。這一切僅是一場意外,難道莫大人只因一場意外,就要逼著皇上處死忠臣之后嗎?”
以他二人為首,朝臣站隊兩派,朝堂之上一時間眾說紛紜。
令李墨白覺得意外的是,即便是祝宏川的兒子鬧出了這樣荒唐的事,朝中仍舊有將近一半的朝臣在向著他說話。
簡直離天下之大譜。
后來,祝宏川更是在朝堂上列數他們祝家歷來對大啟立下的汗馬功勞。
明明是商議對祝子封的懲罰,最終倒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功勛會。
臨了他還不忘補上一句,“微臣說這些并非是伐功矜能,而是想向皇上表明我祝家對朝廷的一片忠心。”
李墨白放在龍案下的手緊緊攥拳,指甲淺淺嵌入肉里,留下一彎彎小小的月牙印記。
祝宏川此刻說出這些話,擺明就是在威脅他。
他隱忍著,臉上掛著一幅云淡風輕的表情,用打趣的口吻說道:“若此事朕公事公辦,祝大人便不會再對朝廷效忠,是不是?”
祝宏川愈發惶恐,叩首連連,“微臣不敢!只盼皇上仁慈,念在子封是祝家唯一男丁的份上,為祝家留下這一脈香火吧!”
他抬頭,淚水順著他臉上的溝壑紋路曲折留下,有一滴落在朝服的外襟上,彈碎開化為薄薄的水霧。
“孫家慘劇已經釀成無可轉圜,但生者卻可彌補。孫家外戚尚有十二人,微臣會不遺畢生余力,讓他們過上富足的生活,并取得他們的諒解,求他們寬恕犬子的無知行徑。還望皇上法外開恩,留犬子一條賤命!”
他的話一呼百應,近半數朝城竟異口同聲道:“望皇上寬仁,恕祝家長子死罪。”
李墨白目光一一掃過這些人,后脊梁無端冒出一股涼意。
究竟是什么時候,祝家在前朝勢力已經坐大至此?
他沒興趣管祝宏川私下里是如何結黨營私,暗豐羽翼,但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如果他不表態,百姓民怨四起,祝家更有恃無恐,日后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荒唐事來。
他并未當下決斷,只道今日散朝,此事容后再議。
退朝前,楚越之請奏,問他如何處置被擒下的那幾名縱火元兇。
李墨白頭也不回,只戾氣充盈地說了一句,“腰斬,誅三族。”
祝家與前朝和后宮的關系盤根錯節,前朝祝宏川剛哭完,這哭聲便又傳到了后宮里。
皇后脫簪待罪,已經在朝陽宮門外跪了半個時辰了。
三福好心勸她,“皇后娘娘,此時榮嬪娘娘在里面伺候著,皇上怕一時沒空召見娘娘。大熱天兒的您在這兒跪著也不是個事兒,不如您先回去?”
“皇上沒空,本宮就跪到他有空為止。”
她沖著正殿高喊著,“皇上!請您饒恕臣妾的弟弟,臣妾弟弟是無心之失,他本性純良,絕對做不出殺人放火這樣的禍事。還請皇上明鑒,請皇上開恩!”
皇后一刻不消停的吵鬧聲聒得李墨白有些頭痛,沈辭憂眼見李墨白要起身出去訓斥她,便勸道:“皇上由著她喊吧,喊累了也就不喊了。祝子封是祝家唯一的男丁,相信皇后也是得了祝大人的令,才會如此紆尊降貴的求皇上開恩。”
沈辭憂一語中的,李墨白也不是不明白。
皇后在后宮,他是如何能這么快就和祝宏川通上信的?
“只怕等下該來找皇上的,就會是太后了。”
李墨白臉上表情輕笑著,眼神中卻不見絲毫笑意,“祝宏川是母后的弟弟,是朕的舅舅。祝子封是母后的侄兒,是皇后的親弟,是朕的堂弟。這些人來替他向朕求情,朕并不覺得意外。
朕覺得意外的是,今日朝堂之下,竟有大半的官員都替著祝家說情。這里面一部分是依附祝家得利的官員,另一部分是屈服于祝宏川的淫威之下,不得以而隨波逐流,送他一個順水人情。”
他眸光中透出寒意,短促呼出一口涼氣,“這才是真正令朕擔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