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
青壯男子難以喘息的喉嚨擠出了低沉的聲響,魁梧的身體更是在一只被巖石覆蓋下的手掌中被動的離開了地表。
即便喉嚨被卡住的窒息感使之切實的明白自己的正處于一個極其危險的狀態中,但他那怔怔盯著始作俑者的雙瞳里還是映現著濃烈的不可置信。
自己所尊敬的村長大人,
整個村子都十分尊重的村長大人,
竟然是已經成為了不人不鬼的妖怪!!
不止是被禁錮的男子本人無法相信,就連團聚于周邊的其他村民都難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這一幕!
而且,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
從這老東西選擇不再隱藏當面掀開了自己的假面,到極為粗蠻地控制靠近于自己的同鄉,不過是電石火光的瞬間。
規避,逃離,
這些時間,是完全不存在的!
“為什么?”
哪怕被那覆蓋著巖土的手掌僅僅卡著脖子,連呼吸都無法順暢,但內心的不解與不可置信,還是令男子漲紅的喉嚨中擠出質問。
“嗯?你說什么?為什么?”
“哈,”
“為什么?”
“這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嗎?”
化做半妖的老人對于這樣的白癡詢問嗤之以鼻。
因肌膚擠壓而扭曲的眼瞳中閃爍著猩紅的瘋狂。
“所有人都死了,我還活著。”
“還有這份力量,這份能夠輕易碾碎一切的力量!是哪一個普通的人類所能夠企及的?”
說話間,怪物的手掌再度發力,
頓時,男子那漲紅的喉嚨就像是一根纖細的草芥一樣,隨時都將被折斷。
如此的力量充盈也使之眼中的那份瘋狂愈發洶涌。
他以風燭老年的形象活了太久太久了,
突然重回,不,是突然擁有這凌駕于普通人類之上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了!!
可在這份瘋狂鼓脹的瘋狂意念之下,是其猝然猙獰、扭曲面孔。
“明明,這樣就好,這樣就可以了。”
“村子每年獻祭一個孩童,換取偏居一隅的安寧。”
“這是雙贏的局面。”
“但是你,”
“你為什么要不請自來,為什么要破壞這個村子和山神大人之間的和諧交易!!”
“我要獲得更多的力量,我還要活更久的時間!!”
他豁然轉面朝著視野中依舊表現出風平浪靜的外鄉人嘶聲質問道!
當下,其唯一剩下的些許理智促使之不將手中這孱弱、纖細的草芥給捏斷了。
畢竟,這是他的手牌,
制衡眼前人,唯一可以利用的手牌。
能夠將山神斬滅的存在,絕對不是他所能夠力敵的,關于這點差距,其心中還是很清楚的。
直指的針對,沒有能夠讓荒的臉上掀起絲毫動容。
因為他能夠感受到對方內心的那股恐懼,那股只能夠依仗手中的人質才能夠被安撫一點點的無限恐懼!
山澗中的石妖于之而言都是山神大人,
那么自己,作為斬滅所謂山神的人,他又如何能夠理解呢?
此間,
被禁錮的男子艱難地抬起獨剩的左臂,將手掌握成拳頭狠狠地砸在已是怪物的村長身上,肉軀與巖土的對碰使之手掌很快就流下了汩汩鮮血。
人群中有悲愴的哭喊聲響起,有一位女子發瘋了般要沖到男子的身邊,可最終還是被周邊的同鄉死死的拖著。
他們都已經清楚,那人已經不再是村長大人,是隨時都有可能大開殺戒的怪物!
而且,怎么想人質也只都需要一個。
貿然上前,那只會成殺雞儆猴的孤魂野鬼!
就像男人的右臂一樣,作為近些年來唯一做出反抗的人,被那可惡、可恨的山澗妖怪硬生生地碾碎!!
當下,唯一能夠寄于希望的,也就是那突然現身于此的年輕大人。
天井下也被這急轉而下的局面給驚異住了,微顫的眼瞳里滿是焦急。
她想要讓身前陰陽師大人趕快去救救那個危在旦夕的人類,但是又不敢胡亂出聲,怕打斷了自家大人的計劃。
也就在這時,荒開口了:
“我是為了完成白童子的心愿,為之解放其好友·黑童子的靈魂才來到這里的。”
“怎么說也算是受到了邀請,怎么能算是不請自來呢。”
他以極為平靜的語氣承接著來自怪物控訴。
而在聽到白童子這個名字時,無論是化作怪物的老村長,還是被禁錮著隨時都將要被扭斷脖子的青壯男子都有了一瞬的情感觸動。
白童子,黑童子,
來人口中的名字,就是曾經生活在這個村子的兩個人!
白童子為了村子的慷慨請愿,
黑童子為了朋友的無聲替換,
這都是每年臨近獻祭之日,祭品遲遲還沒確定之余,這怪物村長都要拿出來講兩句的過往故事。
不過,對比在聽到這兩個名字時,老村長無理由的心慌哆嗦,男子則是在短暫停頓后又狠狠地抬臂砸在了這頭怪物的身上。
他盡可能的在自救,在發泄,又或者是在激怒眼前的怪物!
不愿意因自己被挾持的緣故,導致其它悲劇發生。
“站住,”
“給我站住!”
“你給我站住!!”
而視野中突然開始抬步靠近的外鄉人,則讓成為怪物的村長驟然從心慌中脫離,并提著手中的人質朝著前者瘋狂的咆哮道。
可是這樣的恫嚇與咆哮沒有能夠起到任何的作用,
荒壓根就沒有理會這外強中干的家伙。
這一態度,直接讓怪物徹底無法繃住,再又施加了一分力量的同時打出了唯一的手牌。
“給我站住,否則,否則我就殺了他!!”
強大力量的施加,讓男子不由咳出了一口鮮血,以是血肉模糊的臂膀也停止了捶打,無力地向下垂落。
這一幕讓退避遠處的村民們無不目眥欲裂卻又無可奈何。
“站住?”
“你在命令我嗎?”
“有意思。”
“那么,就到地獄,再做這妄想的白日夢吧。”
荒依舊沒理,
抵近的同時,抬起的手掌已然落在了背負與背后的刀柄上。
在這行云流水間,一抹寒芒就已經流露出了。
其是在賭,
但卻是篤定的篤。
貪圖長生的人,真的敢如此與人拼命,敢將自己的手牌隨手用掉嗎?
他不敢的。
“我來這里,只是答應了白童子去解放黑童子的靈魂。”
“當然,作為陰陽師,看見作惡的妖怪我也會出手抹除。”
“既然你是那家伙的弟弟,那么,應該也有為了村子而奉獻自我的精神吧。”
說話間,荒已經信步走過了二者相距的大步路程,森冷的橫刀也已完全出鞘,可那怪物始終不敢去施加最后一點點的力量。
男子沒有開口回答,
以之現在的狀況,也不支持其像平常一樣開口。
但是從那極度輕微的點頭來看,他是認同了這樣的結局,以自己作為唯一的犧牲換取大家往后的安全。
就如同那位素未謀面的哥哥一樣。
人群掩面,一名女子撲在了同行老婆婆的懷中嚎啕大哭,所有人都在如此對話中明白了同伴的意志與結局。
天井下的小手早已糾纏在了一起,她目光怔怔地看著自家陰陽師的背影,有一種給無法言說的特殊情感于小小的胸腔中積蓄著。
這一刻,其似乎明白了為什么即便是在畫中那樣的虛假世界里,人類也對妖怪有著揮之不去的排斥。
也明白了織雪和入殮師兩個人為什么會變成妖怪。
然而就在一切都將落定的時候,那已經變成怪物的村長卻在逐漸逼近的死亡中,竟然主動松開了被自己禁錮男子。
“我認輸,我認輸!”
“請等等,請等等,尊敬的陰陽師大人!”
“我聽過有關陰陽師的事跡,知道你們是行走在世界各處的斬妖師。”
“但即便是能夠溝通陰陽的你們,壽命仍舊是有限的對吧!!”
他開始說著其它話,情緒也在提及壽命相關的時候開始變得異常激動。
“別看你現在還很年輕,但時間是無情的,總有一天你將迎來步入年邁的窘境。”
“身骨佝僂,眼昏耳鳴,發枯齒落.........所有曾經輕而易舉的事情,都將成為限制你的困境!!”
“最重要的你逃離不了死亡!!”
“你是天生就有著大能力的人,為什么不為自己謀求更長時間的長生呢?”
“我只是普通人,”
“但是我今年已經活了二百年有余,而且還會繼續活下去!”
“是不是人類的身份又能夠怎樣?”
“只要活著,以什么身份存在都不重要!!”
“那個家伙告訴了我能夠長生的方法,我可以告訴你,甚至可以將整個村子都獻祭給你!”
“反正百年之后,這些餌食將全部都將化為塵土,這里又將是一片新記憶!”
“屆時,你就是這土地上的神!!”
老人說得慷慨激昂。
于之身后,那些曾經無限信任過他人村民們則是一幅驚恐、憤懣的看著這個瘋子!
難怪,
難怪整個村子里沒有與之平輩的老人,
難怪那些妄圖遷離、意欲反抗的人都全部淪為尸骨。
他們本以為是那山神法力通天,
可不曾想,在村子里竟然隱藏著那個妖怪的內應,而且這個內應還是他們的村長大人!!
揪心的痛!
這個混蛋家伙,竟然還想要將這可憐的村子繼續演變成他人的獵場。
他還算是曾為人類嗎!!
“我,我會協助大人您,我懂得該如何控制那些天真的后生。”
“到時候,我只想要一點點的報酬,用以繼續維系我這條爛命。”
老人諂媚的說著,
面對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敵過的對手,其只能夠選擇卑躬屈膝。
不過,也無所謂,他的身份與地位等同于沒有任何的改變。
更何況,一旦再有類似今朝的事情發生,首當其沖的也不會是自己。
“這,就是你的遺言了?”
“那么接下來你就可以下地獄去了。”
然而,入耳的回答卻讓信心滿滿的老東西猝然慌了神。
他怎么也無法想通,自己已經為之提供了長生的方法,眼前這位年輕的陰陽師為何還不心動?
難道,站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無視永生帶來的誘惑嗎?
不可能,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你是想........
“你是想獨吞這個地方,你是想要獨自永生!”
涌動的揣測讓老東西瞬間醒悟。
人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大方到愿意將能夠獨享的東西分出去?
“但是,沒有我,你絕不可能知道該如何炮制那些祭品。”
“這些年,這么多年,都是我在為他做事!”
“你也一定需要一個聽話的助手吧!!”
其再揭過往,這樣的過往讓所有的村名都心臟一緊,有無限的怒意從心底涌動而上!
原來,原來,真正的劊子手就在他們的身邊!!
“去死吧,老東西。”
“去死,給我下地獄!!”
痛恨的咒罵開始響起,凌亂的石頭也從四面朝著老人丟去。
但是他不管,不理會,
仍舊滿目期待的看著視野中的年輕陰陽師,
想要得到一個赦免的回答。
“陰陽師大人,只要您能夠殺了他,我自愿將我的靈魂奉獻給您。”
就在此刻,一道凄厲的女聲自人群中響起,聽那略有熟悉的聲線,似乎就是地上斷臂男子的伴侶。
而這一聲承諾就像是掀起了連鎖反應一般,愈來愈多的村民不由分說地跪倒在了地上,呼喊愿意奉獻靈魂,只求能夠將那惡魔繩之以法。
其中,以女子的聲音更多、更虔誠。
大抵都是曾生為母親的人。
如此情景的變換是超過荒所想象的,更是有一種螢螢光點自那些做出承諾之人的身上升起。
這股能量,他在忍界的戰艦島上見過。
是形成信仰之力的雛形,
只要其能夠完成這些人的意愿,那么這些光點將會成為獨屬于他的信仰之力!
在短暫的愣神之后,荒旋即略帶諧謔的對著身前這已經很難看出人形的怪物說道:
“看來,你所給的籌碼已經不夠了啊。”
“如果沒有追加的話.........”
他沒有將話說完,但是那‘噌’的一聲從刃身上蔓延開來的沁藍色妖焰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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