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粉嫩的藕臂為枕抵在身前的樹干上,小小的肩頭隨著此間情緒的宣泄而不斷的輕顫著。
現在的她一定十分傷心,以至于那對藏在短發下毛茸茸小耳朵,并沒有能夠為之清楚地感知到周遭的動態。
她穿著小號的巫女服,赤著腳丫。
巫女服平整、大體也很干凈,只是在群擺的邊緣卻沾染了一些泥漬、草芥,應該是其此前在樹林、草叢中跑動帶上的。
她只是哭著,似乎有難以排遣的情緒在其微微起伏的胸口里積蓄著,三條小尾巴也像是蔫掉的狗尾巴草一樣無力低垂著。
“嗚嗚嗚,”
“嗚嗚嗚.........”
興許她是因為被神明拒絕成為巫女的請求而哭泣,畢竟,還從未聽過有讓妖怪成為巫女的神明出現。
荒沒有打擾這小家伙的情緒宣泄,但也沒有就此離開。大抵,誰也不會放心這樣可憐兮兮地一個小家伙獨自于郊外哭泣吧?
反正天色已晚,他索性倚在一側的巨木上休息了一會。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的哭聲漸漸變得微弱,立足的地方也響起了悉悉索索的細微響聲。
‘嚶。’
但就在這時,她似乎是因為某件事情猛然受到了驚嚇,纖細的喉嚨中迸發出了一道驚異的聲音。
隨后,周遭草芥因被踩踏而響起的悉悉索索聲變得劇烈而遙遠。
是那小丫頭在意到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人類后,瞬間選擇迅速逃離。
她對于這里的環境很熟悉,熟悉到即便是閉著眼睛都能夠知道哪里有橫列在地面的枯藤,哪里有隱晦的陷阱、坑洞,哪里有可供藏匿躲藏的小小角落。
周遭所有的草木在瘋狂地倒退著,可受到驚嚇的她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大有一種要將小小身體內的力量全部用光的架勢。
‘嗬嗬嗬。’
在不知跑出多遠的距離后,小家伙終于乏力地停止了腳步,并躲在一棵參天大樹后大口喘著粗氣。
雖然她從小就離開了父親和母親大人的身邊,但烙印在血脈里印記還是告知著其人類的危險與可怕。
特別是在自己還沒有長大之前。
在此間,其也小心翼翼地借著樹干的阻擋朝著身后看去,還好除了熟悉的草木,視野中空空如也,那個人類似乎并沒有追上來。
只是,怎樣的發足狂奔,才能夠快過瞬身之術呢?
就在她放下心來回轉過小身子的時候,于之正前方的視野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且所給予之的模糊熟悉感,赫然就是此前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那個人類!!
這一確認直接將小家伙的心臟都要嚇了出來,并在‘砰’的一聲輕響中,她竟是直接憑空顯出了原型,變成了一只橘紅色的三尾小狐貍縮在草地上,而那做工精致的小小巫女服也順勢掉落在了地上。
三尾狐沒有再想要逃跑,
因為她已經明白了,自己今天遇見的人類是傳聞中的陰陽師,所以怎么逃都沒有用。
就像那日她在山丘上看到的情景一樣。
在那日之后她再也沒有看見過自己父親和母親。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嚇唬你的。”
見狀,荒趕緊開口解釋道。
但這樣的話語顯然有些蒼白,小家伙仍舊瑟瑟發抖著絲毫沒有任何緩和的跡象。
感受著小狐貍的害怕,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探出的手掌想要安撫一下這可憐的小家伙,但還未觸碰到其毛茸茸的小身子便又縮了回來。
“這件巫女服看起來很適合你,是你自己做的嗎?”
荒指著那掉落于一旁的巫女服岔開了話題。
因為從這幾乎沒有任何褶皺的衣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擁有者對它的愛惜。
果然,在提及到巫女服的時候,小家伙那輕輕顫抖著的小身子頓時有了一瞬僵硬,探出的小爪子也下意識地想要去抓向自己心愛的小衣服。
可當其黑溜溜的妖瞳觸碰到并沒有離開的人類陰陽師時,她又‘噌’的一下將自己的小爪子給縮了回去。
“別擔心,我是不會傷害的你,我只是剛才路過的時候看你哭得有些傷心,因此才會有些在意。”
“那我離遠一點。”
說著,荒便一連向后倒退了數十步。
“好啦,你看這樣行嗎?”
聽著人類的話語以及漸遠一些的腳步聲,小狐貍也像是得到了些許安全感一樣,鼓起了一些勇氣,朝著那位人類陰陽師對望過去。
當然,它探出的小爪子也是在第一時間就將那有模有樣的小號巫女服給抓到了懷里,無疑是十分在意這件衣裳。
隨后,她也重新幻化出了人類的模樣,
黑色的短發有一些凌亂,身上的衣服大抵是通過妖力具現出來的,有些破舊,有些粗糙,與之抱在懷里的巫女服無法相提并論。
對望間,小家伙仍舊沒有說話,只是膽怯、小心翼翼地與前者對視著,于之熏紅的眼睛邊上還殘留著清晰的淚痕。
“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或許,我可以幫到你。”
“這是落在你身上的花瓣,你應該是從別的地方跑到這里來的吧。”
荒再度打開話題,探出手掌攤開間,過往的夜風便帶著藏于其掌心的事物朝著小家伙飄去。
那是幾片晚櫻的花瓣,
完滿,美麗,
應該是生長在某座高山上的櫻樹,否則,入夏的季節應該是尋不到如此熱烈綻放的花朵。
當然,如果是有大妖怪或者陰陽師在動用妖力、術力控制周遭的氣溫話,那也就另當別論了。
看著那隨風飄向自己的櫻花,小家伙的眼里明顯有了一些失神。
她怔怔地看著它們飄來,那緊握著巫女服的小手也不自覺地將手中巫女服放下,并下意識地抬手朝著那幾片櫻花抓去。
隨風飄蕩的落花自然無法逃離小家伙的捕捉,手掌緩緩攤開之余,它們就安靜躺在女孩的掌心。而這還未能完滿化作人形的小狐貍也是在盯著那些花瓣失神看了好久好久之后,才抬面再次看向了視野中的人類陰陽師,且這一次有柔弱的聲音從其微啟的貝齒中吐露。
“我是妖怪。”
“嗯,我知道。”
荒輕輕點頭表示明了。
“我也有很多妖怪朋友。”
“比如.........”
說話間,他打了個響指。
頓時,一道湛藍色的五芒星召喚陣便豁然在顯現于地表之上。
那突然涌動的芒光與陰陽術力,讓小狐貍嚇得不清,更是作勢就要抱起落在膝蓋上的巫女服躲到巨木后面。
不過,她的動作很快戛然。
因為于之驚鴻一瞥中,從召喚陣里出現的并不是什么窮兇極惡的可怕存在,而是,而是一只與之差不多等高的小家伙。
“可惡的荒大人!”
“這么晚了還召喚我,忙了一天的小松丸正準備睡覺呢!”
小松鼠一出現就忍不住地朝著身前這個可惡的始作俑者控訴道。
為了完成這個混蛋陰陽師大人的任務,短短幾天里她從東到西、從南至北,馬不停蹄幾地將整個七角山都給跑了個遍,也認認真真地將每一張卷軸都親手布置在了森林的四面八方,剛想久違的休息一下,就被陰陽師再次給召喚了過來!
義正言辭地控訴之余,小松丸還一邊雙手抱胸暗自驕傲,一邊偷偷瞄著某位陰陽師大人的神態。
連小鹿男,一目連大人他們都沒有召喚,偏偏召喚了我小松丸,
哼,我果然是才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
看在你此前幫助七角山的份子上,本小松丸就勉為其難的回應你的請求吧。
“說吧,”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本小松丸親自解決的。”
其懶懶的聲音帶有著一絲勉為其難與驕傲。
然而,荒根本沒有理會這小鬼靈精的自說自話,而是直接繞過了這有意無意都想要表現自己的小家伙,對著不遠處的小狐貍說道:
“這只小松鼠就其中之一,如果有一天你去七角山的話,我想你們也會成為朋友的。”
此刻,被忽略的小松丸才恍然意識到了什么,順著自家陰陽師大人手指的方向,其也看見了那只有著三條尾巴的妖怪女孩。
“欸,哪來的小丫頭?”
“荒大人,你這是從來里拐來的小狐貍,好可愛。”
她的妖瞳里放著光芒。
“我是七角山的小松丸,如果你肯叫我一聲姐姐的話。”
“我就請你吃松果呦。”
“誒,你的衣服好好看,是從人類的世界買來的嗎?”
說著,這鬼靈精的小松鼠便取出了一棵飽滿的松果,就意欲朝著視野中的妖怪女孩走去。
如此自來熟的態度,以及被提及的巫女服,頓時讓三尾小狐貍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豐富了起來。可,那絕對不是看見其他妖怪的欣喜,而是一種不知所措,甚至隨著前者的走近,其小身子也在不著痕跡的向后挪動,巫女服也在她逐漸緊握的小手中有了一些褶皺。
其顯然是擔心自己最珍惜的寶物,被這個自詡姐姐的妖怪給搶走。
荒在意到了這一點,
因此,小松丸的利誘并沒有得逞,前行的步伐也被他探出的手掌給止于原地踏步。
“好啦,好啦,這里已經沒有你的事情了。”
“這么晚了,你也該回去睡覺了。”
說完,一道與此前相近的五芒星陣便豁然具現在了她的小腳下。
而如此潦草的召喚、遣返,也頓時讓小松丸意識到了自己此次的作用,似乎就是用來證明,自家的陰陽師有著其它妖怪作為式神一樣!
“可惡的陰陽師,”
“我揍你!”
霎時間,被按在原地踏步的小松丸便轉身對著荒的方向張牙舞爪了起來,甚至因為自己小胳膊小腿夠不到前者的局限性,直接將手中心愛的松果朝著近在咫尺的混蛋陰陽師丟了出去。
“這份禮物我會給你送去的。”
“拜拜。”
這惱羞之下的攻勢自然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直接被荒穩穩接下。
并且,在逐漸暗淡下去的傳送光茫中,小松丸的身影亦消失不見。
當那鬧騰的鬼靈精消失不見后,小狐貍的狀態似乎也漸漸平復了下來,緊緊捏著巫女服的手指亦有了一絲放松。
不過也得益于前者出現后的鬧騰,她與荒之間的氣氛也得到了一些緩和,甚至對于后者的靠近也沒有起先的害怕與抵觸。
“那家伙雖然有點淘氣,但總體來說是個好孩子,是不會搶走你的衣服的。”
“呶,跑那么遠一定有點餓了吧。”
“安心吃吧。”
荒將從小松丸那里‘繳獲’到的松果遞了過去。
小家伙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將之接過。
但是突然應聲抗議起來的小肚子,還有無法逃離的窘境,使之最終接過了前者遞來的事物。
牙齒輕咬,淡淡的果香頓時就在其口腔中蔓延了開來,也使之再也忍不住大口朵頤了起來。
很快,她就將手中的松果吃了干凈,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地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角,有可愛的小虎牙一同乍現。
“我叫三尾狐。”
“我是從神社的櫻花樹下被驅趕出來。”
“我以為和送我衣服的姐姐成為了朋友。”
“但當她知道我妖怪的身份后,就將我給趕走了。”
“她說妖怪是不可以穿這身衣服的,她說神明大人是不會同意巫女和妖怪成為朋友的。”
似突然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小家伙一旦開了口,就頓時有些停止不下來,就像是要將積攢于心中的委屈全部傾訴出來一樣。
‘啪,啪嗒,啪嗒。’
原先已經止住的淚水也在此刻決堤,沿著她可愛的面頰一滴一滴的濺落在了手中的巫女服上。
而也就在這時,一只帶著溫度手掌輕輕落在了她的小腦袋上。
這讓三尾狐的小身子有了一瞬的顫抖。
陌生人類的氣息,還是令之感到恐懼。
“或許,”
“她也是不得已才會這么做。”
“或許,”
“她是為了保護你才這么說。”
“或許,”
“現在的她也同樣很痛苦呢。”
但隨之入耳的話卻讓小家伙停止了心中的恐懼,并順勢看向了眼前的人類陰陽師。
只見,他收回了落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掌,平攤于其眼簾之余繼續說道:
“我帶你去找她好嗎?”
“帶你當面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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