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外,小鏡湖邊。
無名先生和人面鵬鳥的大戰已然落幕。
可是,絕大部分人并未看清剛剛發生了什么。
即便是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那對戰場景的人,亦未看清,更未明白,便是想從這戰斗里汲取一些感悟也是完全做不到。
他們眼中只有兩個畫面。
第一個畫面:人面鵬鳥操縱十丈血煞長槍從后襲擊,雙翅則是扇出的龍卷風,利爪則是隨著龍卷風往無名先生鎮壓而去。而在這飛沙走石、前后夾擊之間,無名先生則似是握住了劍柄,然后開始緩緩拔劍。
第二個畫面:無名先生猶然地站在大地,長劍緩緩回鞘,而人面鵬鳥大妖則是全身崩裂,重重摔倒在地,血煞長槍和龍卷對撞發出爆炸聲,隨后龍卷散去,血煞長槍則是化成了一灘落地堆積的血。
從無名先生拔劍開始,畫面就如跳幀了,直接閃到了下一幕。
期間的,他們竟是完全不清楚。
即便是呂純元,也只是通過感知,而知道無名先生乃是用武道,而非本命法術擊敗了那大妖,期間的過程他只是稍稍看清了一點。
而白淵自己在斬殺大妖后,也有些小小的震驚。
他本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可這七品功法竟真的能跨越功法本身的層次,而對六品大妖生效...
時間停止...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這功法的強大程度已經不言而喻了。
不過他稍作思索,也明白了其中原因。
在從幻夢之瞳中修煉到六品,而獲得了本命法術夢境玄種后,他的體內也被動地多出了古妖文明的白王血脈,因為這幻夢之瞳本就是古妖一脈的力量。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所修行的其余八門功法,也未必是人類的力量,而只是妙道將那些力量“擬人化”了。
那么,這能夠讓時間停止的天外飛仙,又是哪個文明的力量?
一個能讓時間停止的文明,白淵心底生出了強烈的警惕。
這個世界的水...終究還是太深了
相比而言,自己...終究還是太弱了。
另一邊,讓白淵和呂純元意外的是,在這人面鵬鳥的大妖死去后,妖獸和妖精的攻擊并沒有停止,反倒是變得更加猛烈了。
越來越多的妖獸從那黑卵狀的妖氣黑云中爬出,一副依然要將湖邊所有人全部滅殺的場景。
呂純元遠遠地看向白淵。
白淵也看向呂純元。
視線觸碰...
呂純元神色帶著敬佩,而這敬佩又燃燒成了戰意,這戰意并不是針對無名先生,而是被無名先生斬殺大妖所感染出的戰意。
那目光里透露著呂純元此時的熱血激昂的邀請:“無名先生,請與呂某一起并肩作戰,將這余下的妖孽全部斬殺吧!”
白淵點點頭。
他懂了。
沒想到呂純元還是個厚道人,只從那目光里燃燒的戰意就能明白,呂純元是在說“我們也有戰意,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吧!”
白淵點點頭,回以目光。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的眼睛在說:“那好,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事實上,他確實需要調息一下,以恢復力量。
雖是修士,雖氣力已然如汪洋大海,可在連續交疊地動用那些十星功法后,還是有些消耗的,后續若再有大戰,狀態不好就足以影響成敗了。
呂純元見無名先生點頭,還以為他接受了邀請。
這位儒門學士輕撫長須,只覺這男人實在是異于常人,值得深交,今番之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加入弘王,自己都定要請他去呂家喝一杯珍藏的“千云茶”,這茶是從太上宮的老道士那邊贏來的,只有三兩,至今只舍得喝了一次。
下一瞬間...
呂純元縱劍往妖獸處殺去。
白淵轉身就跑。
呂純元殺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一側頭,發現無名先生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位儒門學士滿臉錯愕。
“無名先生呢?”
“那位先生...他走了...”
呂純元:&*¥##*!???
此時。
血脈長河下游。
一道豹尾蓬頭、佝僂著背、拄著拐杖的身影正駝背而立,凝視著張裂的血縫。
血縫外,是翻滾的妖氣黑云,再外則隱約見到人類和妖獸正在對殺的場景。
駝背身影抬手抓著拐杖,好似跳大神般地舞了兩下。
妖獸便加快了腳步,或跑或爬或飛,涌向那血色裂縫,繼而從妖氣黑云里爬出,繼續和呂純元為首的書生們廝殺。
這駝背身影自是另一個大妖,只是它并不是黑王一脈,而是母王一脈的。
古妖文明里,黑王一脈重殺戮毀滅,母王一脈則想著奴役,比起想著與人類和平共處的白王一脈,還有沉睡未醒至今還不知在哪兒的父王一脈,這兩脈可謂天然聯盟。
它們本想著通過這次事件,將白王一脈,還有人間的妖族一起拉入毀滅人類的聯盟,可卻因為“蘇紫未曾按照計劃死去”而失敗了。
這豹尾蓬頭的駝背身影,看到人面鵬鳥倒地,卻也不擔心,而是發出陰陰的笑聲。
黑王一脈在激活黑王血的狀態下,能夠法天象地,而同時...它們的恢復力也是極為可怕的。
可以說,只要在黑王血的活化階段里,便是頭被砍掉了,也能重新站起來。
這就是黑王的恐怖。
活在這片土地上的新物種們,你們還是太幼稚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駝背身影陰笑著,同時加快讓妖潮涌出,以給人面鵬鳥恢復時間。
小鏡湖邊。
呂純元也是了得,帶領著儒生、白衣衛還有武者們死死對抗,浴血奮戰。
而白淵則是在抓緊恢復,萬一一會兒還要打大妖,他必須滿狀態出戰。
這一點比他此時上前去殺一些小妖好得多。
身為穿越者,白淵深深明白“血少尚可一浪,藍少必須補上,技能CD了就必須茍一茍,而不能貪小兵”的道理。
所以...他就當自己是在回藍了。
畢竟若是出來大家伙,那呂純元扛不住了還是要他來一起扛,而這種明面場合,家人們肯定都是不能登場的。
時間緩緩推移...
每一秒都是血戰。
很快,半炷香時間過去了。
白淵只覺狀態全滿。
他起身,負手迎風而行,五指撥動之間,地面上、湖水中的劍便都“嗡嗡”而鳴,鳴響的天地之間都若起了陣陣梵音。
緊接著...
那條“沉睡”的金屬大龍再度騰空,隨著白淵隨手一指,向著遠處的妖潮碾去。
萬劍鋪天蓋地,遮天蔽日地往遠而去,所到之處,妖潮被摧枯拉朽地撕裂,妖獸們不堪一擊灰飛煙滅。
這種層次的碾壓...
這種已經超越了戰場本身,若是沒有大妖出場就無妨擋下的碾壓瞬間讓戰場安靜了下來...
為何安靜?
因為沒有意義。
呂純元不用本命法術,憑借浩然之氣的武道力量,一次頂多也就斬殺三四只妖獸。
儒生們、武者們即便拼盡全力斬殺的妖魔,也沒有這金屬大龍一秒鐘殺去的多。
妖魔們也覺得這一幕實在荒唐,它們無論怎么擋也擋不住,越是靠前的越是會被秒殺。
怎么打?
對方的攻擊距離為數千米。
攻擊力為秒殺級別的。
怎么打?
白淵負手如閑庭信步,周身萬劍長龍于金光里耀目生輝,狂舞成漩渦、劍輪、龍卷
這一切都隨著他五指云清風淡地撥動,而肆意地斬殺著妖魔。
戰場畫面,一如降維打擊。
只要他出現,那么...戰場的走向就不是什么優勢劣勢,也不是什么勝敗了,而是他一個人的屠殺。
“這力量還能如此重復的使用嗎...難道說這等力量只是他正常的攻擊手段嗎?”呂純元好不容易穩住的道心繼續開始了動搖。
“不可能...”
“這么強大的手段,怎么可能只是正常的攻擊手段?”
呂純元以為無名先生是用了“會清藍的大招”,可無名先生只是在平A。
看著白淵肆意操縱萬劍,進行著洗地式的清掃。
終于,
呂純元不得不放下之前最后的一點小覷之心...
要是再不徹底承認無名先生的恐怖,他的道心就要毀了。
“或許,這位無名先生的天賦,已經能夠媲美孟夫子了吧?”
“這萬劍化龍的武道,應該也是十星武道吧?”
“想當年,孟夫子十星浩然正氣,也當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吧?”
“比不上孟夫子,也實屬正常...”
那位沐浴在皇朝香火里,佇立在皇城上方的儒門大賢,自是所有儒生所仰望的對象。
呂純元不得不把白淵到這等高度,否則他的道心實是再難穩住。
血脈長河下游。
那駝背身影也是不敢置信地看著裂縫外的場景。
能夠爆發出一次強大的攻擊不奇怪。
而讓它震驚的是,這才多久...他就能又如吃飯喝水般地涌出這般力量?
人間不是沒有靈氣嗎?
他憑什么敢這么肆無忌憚地動用本命法術?
他是缺乏常識嗎?
“這究竟是什么人?”
“還有...”
駝背身影側頭看向那倒地的人面大鵬...
“按理說,該愈合了...為何還不站起來?”
很快,駝背身影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
處于黑王血活化狀態中的人面大鵬,好像死透了。
那連頭顱被斬掉都能重新愈合的力量好像失去了效果。
“這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駝背身影快要瘋了。
要知道,這一次它們可是把積蓄了很久的妖獸近乎全部投入到這片戰場了,本想著是徹底碾壓,然后匯聚成軍在進行下一步計劃,可現在...這支妖獸軍隊竟然快死絕了...
血脈長河,作為古妖文明奇觀,其主要作用有四個。
一,孕育。
血脈長河可以“圈養”其他生命物種,而使得其他生命物種的生命本質發生改變,而成為古妖屬妖獸,繼而成為古妖。
妖獸階段,是不分哪一脈的,而化形后則是開始“各回各家”。
二,修行。
血脈長河協助古妖修行,讓它們能夠更平穩地過度到六品。
三,傳承。
其他族類轉化古妖”、“入六品”,“入四品”時它們分別有一次進入長河換血的機會。當然,它們也可以通過“血吻”的方式來獲得“換血”。
四,傳送。
以足夠濃度的妖氣為媒介,就可以讓血脈長河中的妖獸或是妖精在空間上直接傳送。
可這個傳送是單向的,若是想要再度傳送,需得花費時間重新進入血脈長河,然后再在另一處籌集出足夠濃度的妖氣媒介。
所以說...
這些被投入戰場的妖獸,撤不回去了。
不過,駝背身影卻沒有喪氣。
它還有后手。
大戰之前,它曾經選出了幾只特殊妖獸。
這些妖獸本身力量可能不強,可卻擁有著很強的“輔助”能力。
而這些能力現在可以輔助妖獸們撤退。
駝背身影忽地拉住一只往外爬出的妖精,對它附耳說了幾句話。
那妖精點點頭。
在沖出血脈長河后,那妖精仰頭按照駝背身影教導的,發出幾聲頗有韻律的怪叫。
“咕咕咕”
“咕”
這怪叫是“蟾蜍語”,只要喊出聲,那么約定好的特殊妖獸“云霧碧蟾”就會出現,然后吐出帶有迷幻效果的大霧,覆蓋戰場,而讓妖獸們得以撤退。
駝背身影靜靜等待著。
可是...
云霧碧蟾并沒有出現。
駝背身影是又驚又疑...
云霧碧蟾呢?
但它看著外面那萬劍長龍的虐殺,再不猶豫,舞動著拐杖,左右跳了兩下。
它在召喚沙塵蝎子王。
沙塵蝎子王,古妖文明孕育的妖獸,一旦落于泥地,可輕易引發沙塵暴,化形后,可能會成為相當強大的妖精。
良久...
再良久...
駝背身影遲遲沒等到沙塵蝎子王。
它訥訥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呆若木雞,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然后,它又開始召喚最珍稀的那只幻夢靈狐。
幻夢靈狐,古妖文明孕育的妖獸,在妖獸階段體內便擁有著極其極其稀少的白王血,天神擁有著魅惑的能力,只要出現,就會吸引戰場上大部分敵人的注意力,化形后,必然會成為強大的白王一脈的妖精。
遠處。
一處小山之后。
散發著黑煙的小孩兒正死死按著一只土黃色巨蝎。
旁邊,慘白的小孩兒扶著鐵鍋,墊腳看著那在油鍋里掙扎的巨蝎。
巨蝎的生命力顯然比較旺盛,正瘋狂地掙扎著,兩只鉗子、四對腿子正激烈地動著,那條帶毒的大尾巴正在瘋狂地往黑煙小孩兒身上亂扎。
黑煙小孩兒就是不動,死死按著它。
父親曾經告訴過它“美食的第一步就是新鮮的食材,而上等的美味就是原汁原味”。
兇很聽話。
所以,它就在活炸這只巨蝎。
一會兒后,或是需覺得這巨蝎太煩了,又或許是覺得這“活炸”的鮮味已經提取出來了,兇隨手把巨蝎撕開。
巨蝎的身體終于落入油鍋中,開始在高溫熱油里發出“滋滋”的聲音。
慘白的小孩兒身后的樹上,正吊著一只狐貍...
那狐貍被一根草繩勒住脖子,正掙扎著。
兇無忌又取了大鐵鍋,燒火,倒油。
兇麻溜地抓過狐貍,按入油鍋,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油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