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致蘊順著他的一推,退到了后面,看著繁漪的眼神里有一種細碎的尖芒幽幽地晃著。
只要計劃順利進行,她便是有三頭六臂也來不及應對,最后誰輸在誰的手里還難說呢!
繁漪披著暈著碎金的光線,乍暖還涼的風拂掠起她如水的裙擺如漣漪暈開,有刀鋒的銳利,淡淡掃過袁致蘊的面孔,冷道:“把他們的胳膊全給我卸了!”
南蒼一步上前,替了無音的位置。
無音手中的劍在她指尖輕彈間便又回到了袖中。
她出手很快,看戲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沖過來的閔家家丁便全都在地上翻滾著唉唉叫了。
繁漪睇了閔靜業一眼,依然笑色溫和:“閔家弟弟,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的呢?倘使你的傳家寶不在舍弟身上,豈不是白鬧了這一場誤會?”
閔靜業看著自家家丁滿地哀嚎,嚇了一跳,隨即怒從膽邊生,連連啐了幾口,擼起袖子沖朝繁漪沖過去:“老子說是他偷的就是他偷的!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敢到我不成!”
春苗歪著頭眨巴著眼,似乎想不通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為什么不敢打你?又不是一脖子抹了你?難不成你爹還有臉上門鬧不成?
無音黑著一張臉,隨時準備把他的頭擰下來。
幸虧一聲清脆而沉穩的女音及時響起:“住手!”
立馬有百姓認出了來人:“是華陽長公主身邊的秋水姑姑,前面那是、好像是翰林院的官服……喲,這準頭可以的,大馬趴是跑不掉了,哈哈哈……”
閔靜業沖出去的腳步被橫里飛來的一顆石子打中,五體投地的趴在了繁漪跟前,悶了好大一聲,好半晌沒能爬的起來。
眾人看的哈哈大笑。
云海那肆意的笑聲幾乎穿過云層:“閔公子這么大的禮,是要認爹嗎?哈哈,那可別,老子可生不出你這種蠢貨來!”
繁漪順著那石子打過來的方向看去,只覺眼前一閃,本該在衙門忙著的琰華滿面焦急地來到了她面前:“唉?你怎么來了?”
琰華握著她的雙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確定無事才松了口氣:“南蒼說臭小子被人盯上了,我不放心就告假出來看一眼。你出來做什么,萬一沖撞了可怎么好!那小子皮糙肉厚,挨頓揍也沒什么。”
南蒼斜了他一眼,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身手咯?
無音面無表情的白了琰華一眼,明明白白在眼底寫著:瞧不上!
云海的笑聲戛然一頓,雙手叉腰,寬大的大紅色衣袖在微風晴光里熱情如火:“嘿,我說姜琰華,你什么意思啊!挑撥我們姐弟關系咯?有你這么做姐夫的嗎?信不信我攛掇我姐休了你啊!”
無音覺得自己快忘記心緒似死水的感覺了,瞥了云海一眼,抬頭望了望天:“……”這一天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琰華打不過無音,但一巴掌拍開云海的本事還是夠夠的:“閉上你的嘴吧,惹禍精!”
云海一個沒站穩,趔趄了一下,險些踩到了閔靜業的頭。
秋水伸手托了他一把,垂眸睇了閔靜業一眼,微微一頷首道:“這位小公子長公主會處置,幾位就散了吧。”
袁致蘊沒料到到了關鍵時候長公主竟然來橫插一手。
他感受到繁漪輕蔑的眼神,腦中一嗡,閑適搖著一把玉骨扇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像是深秋枝頭半青不黃的的葉,在即將被秋風神君掠過的衣袖帶落前的薄薄掙扎。
無論如何也不甘心計劃就此被打斷,更有畏懼之意自骨子里沁出,他艱難揚了揚唇道:“這小乞丐偷了閔公子的玉佩,乃是家傳之寶,如今還未尋獲,姑姑若是就這么把人帶走了,怕是閔公子回去也不好向家里交代。”
閔靜業狼狽的地爬了起來,惡狠狠瞪著無音。
他雖不敢對長公主如何,可他自認占理兒,自是不肯輕易罷休的,眼看著家丁滿地打滾,心下更是火的不行,用力一擺手道:“這是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會解決,就不勞長公主操心了。你趕緊走!”
秋水姑姑微微一笑,客氣而不容置疑:“我來只是替長公主殿下知會你們一聲,不是征求你們同意的。”抬手輕輕彈了彈指,“帶走!”
閔靜業直跳腳,可長公主的護衛豈是他敢動手的,只能瞪著秋水大喊道:“慢著!這下賤東西偷了我的傳家寶,長公主還想包庇不成!”
秋水微笑不變,緩緩抬了抬眼簾,慢條斯理的語調如霜負雪:“怎么,想同長公主動手?是你們能承擔的起后果,還是你們家主能承擔得起?”
無音身影一閃。
閔靜業只覺脖頸一涼,低頭一看,薄如紙片的劍鋒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我爹是留守司正留守!你敢動我試試!”
無音是云南王府的暗衛,雖如今得了自由身與繁漪在一起,但她骨子里的血液容不得有人敢對姜家血脈有任何不敬,何況這人方才還想朝著繁漪動手。
毫不客氣的將劍鋒劃破閔靜業的脖子。
血珠滾落帶起的刺癢讓閔靜業膽子都在顫,抬手一抹,滿手的血,瞪著雙眼“啊啊”驚叫起來,什么也不顧了,滿嘴“找大夫”的就跑了。
百姓們:“……”就這?
就這膽子還敢囂張?
長公主府的護衛人高馬大,云海像小雞仔一樣被提溜著,幾乎腳都不能著地,兩條腿不停踢著喊救命,然而人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阿姐救我,我不要跟他們走!這些都不是好人,他們會欺負我還想軟禁我!阿姐……”
琰華嫌他吵,伸手點了他的啞穴。
云海無聲的咒罵:“……”姜琰華你個胳膊肘朝外拐的王八蛋!
然而聽到秋水說要將他帶走,又聽著云海那一聲“軟禁”,琰華眉心還是不由擰起擔憂,一揖道:“姑姑,不知姑母要見云海所謂何事?”
繁漪心中不安,難道是為了太子的事么?
“姑姑,云海他……”
秋水微微側身避開,一福身道:“殿下只是有些疑問想向小公子尋個答案而已,您二位先回府吧。”伸手在繁漪手背輕輕拍了拍,笑意溫和而親切:“您安心,晚些時候我親自會將他送回侯府的。”
繁漪側首看向遠處的馬車,正好與長公主的目光對上,是溫柔而強大的。
她微微一頷首,繁漪的心瞬間便定下來:“是。云海頑皮,勞煩姑姑照看著些。”
秋水打量著她的面龐,旋即微微一笑道:“自然。好了,外頭人多,您好好保重身子,快些回去吧!”
微微一抬手。
云海便被拎小雞似的拎走了,饒他掙扎,半點用處沒有。
繁漪慢慢走近袁致蘊,靜靜看著他,眼波似云,而云里藏了針:“袁公子,不長記性啊!”
無音劍尖指向了袁致蘊。
她是殺手,平靜的時候就足夠冷了,殺意四起時便有陰沉沉的云翳環繞,便是什么都不懂的百姓看著都忙不迭散開些去,就怕遭了魚池。
袁致蘊只覺心口被長練纏繞,越收越緊,但世家子的驕傲讓他不能如閔靜業般狼狽逃跑,只能極力鎮定,死死扛住她給的壓迫:“小可不懂姜大奶奶在說什么。”
繁漪笑了笑。
站得遠的人或許也聽不到什么。
而近在咫尺的袁致蘊卻清晰地聽到,那自胸腔深處慢慢擴散而出的笑聲,輕輕的、低沉的、陰冷的,宛若自無光的地獄而來,帶著彎刀的冷厲,直擊心口。
“聽不懂最好,就怕你聽懂了,夜不能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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