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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
遼東巡撫衙門遞來的一份奏章驚呆了所有人,遼東巡撫呂俊上書彈劾山海關總兵長寧侯陳懷,罪狀有欺君毒民、接受賄賂、賣官鬻爵、任用私人、私設稅名勒索百姓財產、奸污良家等等,無疑全部都是重罪。
這份突如其來的彈劾打的內閣措手不及。
就在內閣商議該如何處理此事之時,神京城內出現了一些不署名的傳單和屬假名的小冊子,這些傳單和小冊子增加了百姓們的生活趣味,然而有一張傳單,
竟公然稱山海關總兵長寧侯陳懷勾結朝廷官員意圖割據遼東稱王,還說,寧遠衛被調離河南平叛并遇伏的事情就是陳懷與叛軍頭目劉鐘互通消息出賣朝廷所致,并且指出這一系列陰謀的參與者及其全部計劃。
還未等內閣反應過來,東廠緹緝四出,到處搜捕印刷散發此傳單的妖人,
更是將一些散發傳單的乞丐當街杖斃,
不僅如此,一些傳單上的官員也被番子請去了東廠緝事所問詢,
這讓整個神京為之震動,無論是名列榜單之人,還是與之有關聯的都惴惴不安。
對于文官集團而言,這是打擊勛貴軍方勢力的一次絕佳機會,不到半個時辰,通政司轉遞了近千份彈劾奏章,大有將長寧侯陳懷碎尸萬段的架勢,這讓本就對立的文官集團和勛貴軍方之間的矛盾更加的嚴重。
長寧侯陳懷意圖謀反割據稱王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神京,一時間使滿城輿論大嘩,并引起了滔天的怒火,這兩日戶部又清理了近十萬畝被勛貴世家強占的田地,這讓京畿百姓對劉漢皇室感恩戴德,這時傳來了這么一個消息,直接點燃了神京百姓心中熊熊火焰,各衙門前都有百姓自發前往,
要求嚴懲意圖顛覆大漢朝廷的逆賊。
然而陳懷意圖謀反的消息引起了許多人的憂心,這其中就有吳家,
當然最難以置信的自然是隆武帝劉胥,
消息剛剛傳入耳中,他自是自信滿滿的心態,他相信賭咒發誓的陳懷是不會背叛劉氏的,然而隨著抓捕的官員不斷招供,他的信心像是被重錘狠狠擊打一般搖搖欲墜。
一名在內閣當差兵部主事沒能扛住大刑招了供,承認他收受了陳懷的賄賂,將兵部制定的寧遠衛行軍路線賣給了陳懷。這讓劉胥異常的憤怒,陳懷不僅打了他一個耳光,更是將他耍的團團轉,這讓他升起了殺心,為此,劉胥違背了祖制,直接在養心殿召開了朝會,召集內閣和兵部商議應對預防山海關兵馬兵變。
不知道是因為沒了首輔決斷,還是什么原因,眾人在接到口諭之時竟都沒有反對,默認了小皇帝的越禮行為。
剛聽到長寧侯陳懷密謀造反的消息,隆治帝先是被驚得目瞪口呆,但很快他便從驚慌中回過味來,他猜測這是有人在挑撥朝廷和山海關的關系,
他不相信陳懷有這個膽子造反,也許呂俊的彈劾大多是真實罪名。
他還真猜對了,李進忠從緝事所偷出來的那三大箱密牒中有一小部分記錄著東廠密諜的身份,焦大利用這些順理成章的接手了原本屬于東廠的情報網,摸查一番,斬斷了他們跟更上一級的聯絡,其中遼東密諜掌握的長寧侯陳懷的信息自然落到了賈琦的手中,當知道陳懷受命探查賈家之時,賈琦便讓人將這些罪證全部送到了遼東巡撫衙門,這才有了呂俊的彈劾,而且都是經過遼東巡撫衙門探查確認過的。
至于那份傳單,賈琦也不知道是何人的手筆,不過他猜測可能是皇室內的某人,說不得是淮南王劉旦所為,有著黃錦的幫助,他肯定知道長寧侯倒向了劉胥,敵人的幫手自然就是他的仇人。
說起來也令人感慨,賈萱無意間的行為使得皇宮里的宦官宮女遭受了一場血腥的清洗,整個西六宮至今還彌散著血腥的氣味,據戴權說,除去各宮娘娘的親信,共有一千三百余人被殺,一時間,整個皇城內人心惶惶,慈寧宮老太后還將張皇后召去問了話。
養心殿內,九名大漢重臣以官職分位而坐,這一次按照文武之分各占一邊,文官以崇政殿大學士孫玉麟為首,下邊坐著李守中、禮部尚書徐乾學、戶部左侍郎韓文祿。武官以西梁王賈琦為首,下面坐著鎮國公牛繼宗、兵部尚書賈赦還有兵部左侍郎金文嘉和兵部右侍郎忻城伯劉慶忠。
除了內閣五位,參加議事的就只有戶部與兵部的官員,不是劉胥守規矩不愿意張揚,而是這件事太過于重要,他不敢相信其他人,一旦消息走露,他真怕陳懷起兵造反,山海關兵強馬壯,城高墻厚,糧草軍械充足,閉起關來,可就難辦了。就連駐守寧遠城的兩萬寧遠衛也會陷入兇險之中。
“陛下,東廠在遼東的密諜有無消息遞來。”
孫玉麟將手中的奏折合上,憂心忡忡地問道。
劉胥嘆了口氣,“閣老該是知道,黃太監是上皇心腹,朕指揮不得他,所以并不知道這些事情。”
大殿內,隆武帝一臉苦悶,眾人的臉色也是不好。
賈赦眼睛一瞇,撫須沉聲道:“這個黃錦也太放肆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陛下作為上皇親子登基繼位,合理合法,他作為皇家奴仆,不該仗著陛下的孝心行私事。以往也就罷了,如此非常時刻他還行此齷齪之事,陛下該拿出主子的做派。”
劉胥打量了賈赦一眼,覺得他比以往更順眼了,又搖了搖頭,道:“話雖這樣說,可也要有理由才行啊。”
“陛下,其實事情很簡單!”
劉胥一下子愣住了,他眼睛漸漸亮了起來,連忙道:“賈卿快說說看,朕該怎么做?”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蘇培盛的稟報聲,“陛下,東廠主事黃太監請求覲見。”
劉胥精神一振,忙道:“請進來。”
此話一出,大殿內氣氛頓時一滯,孫玉麟和李守中對視一眼,都明白,今日黃太監危險了。
片刻,殿門打開,東廠主事太監黃錦快步走了進來,上前跪倒在地,“參見陛下。”
劉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聽說他在劉旦面前一口一個老奴,到了他這卻什么都沒了,這是根本沒將自己這個皇帝放在心上。
“參見陛下!”
黃錦見小皇帝沒有反應,便忍不住再次提醒他。
“請起!”
劉胥冷冷淡淡道。
“謝陛下。”
黃錦站起身,他原本不打算來養心殿,不過太妃說的不錯,劉胥是皇帝,不能做的太過了。
這時,忻城伯劉慶忠開口問道:“敢問黃總管,東廠埋在遼東的探子可有消息傳來?”
“各邊鎮一直都是由東廠收集情報,還請黃總管將最新的消息告訴陛下與內閣。”
兵部左侍郎金文嘉緊跟著問道。
聽了這話,黃錦站在殿中半天沉默不語,他來此本就是向劉胥稟報東廠情報的,不過卻不是遼東的事情,就在剛剛,東廠在南城搗毀了一處印刷傳單的地下工坊,抓獲了負責印刷的工匠,經過嚴刑拷打,終于得到了一部分有用的消息,據工匠的交代,緹緝順藤摸瓜抓獲了雇傭他們印刷之人,不過很可惜,沒能問出有用的信息來,不過從搜出的書信來推斷,這些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挑撥朝廷和山海關的關系,逼迫長寧侯陳懷造反。
但此刻黃錦考慮的不是這個情報的真實性,而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兵部兩位侍郎的問題,他是皇帝的家奴,按理說可以不用理會外朝官員,可是,這二位是代表軍方問自己話,不能不理會。
黃錦想了想,便道:“來的匆忙,一時記不清楚了,等我回去整理一番再稟報陛下。”
“那什么時候可以送來?”
金文嘉注視著他繼續追問道。
黃錦向劉胥行了一禮,“這個...,陛下,緝事所被步軍營焚毀了部分密室,丟失的密檔中可能有部分是遼東的密檔。”
又對眾臣拱手道:“各位大臣,雖說丟失部分密檔,但是可以確認的就是,遼東的密諜并未發現長寧侯有不軌之心,另外,剛剛緝事所抓到了印刷散發傳單之人,從其藏身之所搜出了數封信件,雖不能確認幕后黑手的身份,但能確認這是一場陰謀,其目的就是為了挑撥,逼迫長寧侯造反。”
黃錦話音剛落,只見殿外傳來一陣疾奔的腳步聲,只聽蘇培盛大聲喊道:“陛下,左五營統領毛文龍有緊急軍情稟報!”
‘唰’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殿外望去,只見左五營統領毛文龍推開殿門奔進來,他舉著一個木匣子,躬身道:“陛下,左五營在配合順天府搜查東市之時,發現一伙鬼鬼祟祟的遼東人,因為京城的傳單,臣下令對他們的住處進行搜查,結果遭到這些人的武力反抗,經過一段時間的廝殺,最終將他們全部斬殺,從他們的住處搜出了一些身份令牌和書信,發現這些人都是山海關的哨探密諜。”
大殿里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視,剛才黃錦才說陳懷沒有造反的跡象,這邊就被左五營發現了山海關派進京城的哨探,要是心里沒有鬼,為何要武力反抗,直接表明身份左五營最多會將他們移交給兵部,可見他們是帶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潛伏進京城。
劉胥看完匣子中的信件和這些哨探的身份令牌,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這個該死的陳懷,竟然耍了自己,明明讓他調查賈家的情報即可,他卻借機探查各個文武大臣家中的密事,更是想要搜集各部衙們的信息,他到底想干什么!
劉胥狠狠地將匣子掃落在地上,厲聲道:“他私自派遣哨探潛入京城打探朝臣信息到底想干什么?”
蘇培盛在一旁勸道:“陛下先息怒,諸位大臣都在,肯定能商議出好的解決辦法。”
劉胥狠狠地將茶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散飛濺,抬手指向黃錦,“你不是說這是一場陰謀,不是說陳懷是被人冤枉的嗎?啊!你給朕解釋解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黃錦仿佛一下子變成了蠟像,他怔怔地望著被隆武帝摔在地上的書信和那些哨探的身份令牌,他當然知道這些人為何會進京,當初還是他派人將隆治帝的手諭送進了山海關,只是當著這些文武大臣的面,讓他怎么解釋?他總不能說這是隆治帝命令陳懷做的吧,這樣不僅會暴露出隆治帝蘇醒的秘密,更是會激起朝臣的不滿。
想到這,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這個,也許這也是幕后黑手為了污蔑長平侯,不,不可信...”
黃錦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聽不見了。
劉胥氣得臉色鐵青,這時,賈赦開口了,“黃太監也算是三朝老臣,這樣的話別說陛下不相信,就是大街上拉一個百姓跟他們說,他們都不信,你辦事辦老了的,如今倒為難起陛下來了。還是說,你黃總管收受了陳懷的賄賂。”
“你...”
黃錦立刻急了,“陛下,老奴冤枉。”
賈赦冷笑一聲,“冤不冤枉,查上一查就清楚了。”
“賈赦,你...”
“放肆!”
賈琦一拍案幾,猛地站起身來,呵斥道:“黃錦,大家是看在陛下的顏面上才稱你一聲黃總管,但是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是陛下的家奴,這里是養心殿,是朝臣議事的地方,還輪不到你撒野。呵呵,知道的清楚你是陛下的奴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黃總管才是這座皇城的主人。”
黃錦兩只眼睜得滾圓,緊緊地望著怒視自己的賈琦,想了想,卻轉身對了劉胥躬身一禮道:“陛下,老奴是受上皇旨意統領東廠,身為皇室家奴,自是忠于上皇與陛下。”
他倒是看得開,被小皇帝記恨折騰又如何,自己是奉了隆治帝的旨意輔佐淮南王劉旦,再說了,隆治帝已醒來的消息他也知道,更清楚隆治帝一定會奪回皇位,所以,小皇帝根本不會親政,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得罪了隆治帝和劉旦,自己就是絕對的安全,至于小皇帝,也就這樣了。
這句話讓隆武帝眉頭緊皺,李守中一震,孫玉麟搖頭嘆息一聲,牛繼宗眼中閃出光來。
賈赦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道:“陛下,兵部曾接到舉報,稱被關押在皇城大牢內的李虎次子被人給放了出去,并送往了遼東山海關從軍。”
這可是駭人聽聞的消息,劉胥立刻明白此事和東廠有關,望了賈赦一眼,又望向黃錦,“黃總管不解釋解釋!”
黃錦的臉色白了,怔怔地望著賈赦,不明白這件事情兵部是怎么知道,這件事可是大事,當初給李虎定的可是謀逆大罪,這要是被坐實了,不僅他要倒霉,就是禁軍也要被清洗。
忽然瞥見孫玉麟的眼神,他便漸漸冷靜下來了,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明白自己是落入了局中,軍方打算配合小皇帝除掉自己,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否則就可能真走不掉了。
想到這,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息怒,老奴這就去查探一二,待會兒給陛下一個準確消息。”
劉胥冷笑了一下,“可以。”
黃錦大喜,忙磕了個頭,“老奴謝陛下。”
接著半站了起來,躬著身子退了出去,他一腳踏出了殿門,心中一松,忽然殿內傳來了劉胥的聲音,“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咆哮朝堂,直呼大臣名諱,這是重罪,不過念在以往的苦勞情分上,死罪可免,廷杖四十,拖下去。”
話音一落,蘇培盛便帶著幾個小黃門撲上去將他押著拖了出去。
大殿內一片沉寂,孫玉麟嘆了口氣,明白黃錦是活不成了,李守中望著幾人消失的背影,不由一陣苦笑。
黃錦被拖下去了,劉胥坐在龍椅上半天沉默不語,這時,禮部尚書徐乾學起身道:“陛下,還是抓緊商量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叛亂吧。”
劉胥回過神來,點點頭,又望向賈琦,問道:“西梁王有何看法?”
賈琦站起身,略想了想,躬身道:“回陛下的話,遼東巡撫衙門的彈劾可能是真的,只是,要說長寧侯會起兵造反,臣卻是不相信,山海關雖說有近十萬精銳兵馬,但都是效忠與劉漢皇室的兵馬,就是他陳懷想造反,這些漢家子弟也不會愿意跟隨的。”
“這話說的不錯。”
牛繼宗點點頭,“不過還是小心為妙,呂俊的奏章中有這么一條罪證,私設稅名勒索百姓財產,他要如此多的錢財做什么?”
劉胥:“然后呢?”
“不若內閣與兵部行文薊州、宣府兩鎮,讓他們做好準備,同時命內官攜帶圣旨前往山海關將陳懷招進京,讓他自辯。倘若他來,可對于被彈劾的罪名從寬處理,倘若不來,那就說明他有謀反之心。”
劉胥的臉色略好了一點,便道:“幾位愛卿可有不同意見?”
孫玉麟:“臣附議。”
“可。”
李守中點了下頭。
就在這時,蘇培盛一臉慌張的走了進來,跪倒在地,“陛下,黃總管年老體衰,不禁廷杖,死在了午門。”
劉胥本來已經消了的氣又冒了起來,冷冷道:“知道了,厚葬吧。伱帶人去接管東廠緝事所,將有關遼東的情報都送來。”
“老奴遵旨。”
蘇培盛先是一怔,立刻磕了個頭,便退了出去。
望著蘇培盛的身影消失,劉胥想了想,便道:“此事就按照鎮國公的意思辦,不過京城也要做好萬全準備,山海關可是有著近四萬精銳騎兵。”
“陛下圣明。”
“這個該死的孽障!”
隆治帝氣得臉色鐵青,壓低著喉嚨咆哮道:“他竟然處死了黃錦,難道他不知道黃錦是什么人!他這是在斬斷皇室的手臂,他怎么能...”
說到這,怒火上燒,頭一下子眩暈起來,嚇得張皇后連忙扶住他,勸道:“陛下請息怒,保重身子要緊!”
隆治帝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囑咐道:“去將劉旦喊進宮來。”
說著,似乎想起什么事,忙壓低聲音,“以后朕的飲食你不能大意,速去速回。”
“臣妾明白了。”
張皇后將隆治帝扶下,心驚膽戰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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