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堂局勢更加緊張,御史臺一連彈劾五位郎中以上官員,其中官位最高為鴻臚寺少卿張瀚,罪狀有收受賄賂、強占民地、放任奴仆欺凌百姓,等等。
禮部更是直接罷免了兩位郎中,有消息靈通之人打聽到恭順伯臨死之前給內閣和皇帝遞去了一份名單,其中多半都是曾經收受女真人賄賂的官員,一時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一早,納蘭元英在賈順的陪同下帶著挑選出來的十名女衛南下江南而去,為即將南下平叛的賈琦收集情報。
“林姑娘來了。”
“李嬤嬤早。”
黛玉點點頭,徑直向賈琦的屋子走去。
紫鵑親自拎著食盒跟在身后。
“二哥哥...”
黛玉輕喚了一聲。
賈琦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筆,幾步走到門前,牽住她的手,“你怎么來了?”
說著,瞥見紫鵑手中的食盒,笑道:“可是帶吃的給我了?”
“嗯。”
紫鵑連忙收拾小飯桌,揭開蓋子,里面是一個燉盅,還有兩個小菜碟子,紫鵑忙活了一圈,笑道:“這是姑娘早起在小廚房親自做的,二爺快嘗嘗。”
“呵呵!妹妹愈發能干了。”
賈琦贊了一句,接過粥,舀了半勺送進嘴中,點點頭,又夾了一筷子小菜,“好!當真是美味。”
說著,咕嘟咕嘟將一碗粥全部吃完,又連吃了兩口小菜。
黛玉抿嘴一笑,又忙道:“你慢點,小心燙。”
紫鵑也跟著笑了起來,“二爺定是昨兒沒吃好!”
賈琦沒好氣的一笑,昨兒帶頭灌自己酒的就有她一個。
“你也好意思提這個,昨兒你可是掙足了面子。”
說到這,黛玉瞥了賈琦一眼,笑道:“以后你還是要少喝點,總不能老是這個樣子,身子哪能經得住!”
“嗯。”
賈琦點點頭,又道:“我剛打發人去清虛觀,咱們歇息一會子就過去。”
“你不是說今兒沒空的嗎?”
見黛玉滿眼疑惑,賈琦忙解釋道:“現如今賈福也能獨當一面了,總不能凡事都要我親自去處理。”
說到這里,又笑道:“倘若我是真的不去,某個愛哭鬼不知又要哭的怎么樣呢。”
黛玉頓時豎起兩道黛眉,桃腮帶怒,薄面含羞,指著賈琦嗔道:“你這該死的,又胡說什么?”
紫鵑聽了忙笑道:“沒事,只要二爺哄一哄姑娘就好了。”
“呸。”
黛玉啐她道:“又與你這蹄子何干!”
“難道我說的不對!”
紫鵑聽了黛玉的話,略顯詫異,忍不住問道。
黛玉只是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紫鵑立馬嘻嘻一笑,轉身離去。
“呵呵。”
賈琦見此,忍不住笑出了聲。
“還笑,都是你慣的。”
黛玉用兇狠的目光瞪著賈琦。
“這丫頭簡直反天了。一會就讓她給你道歉,不行再罰她不吃晚飯,給妹妹你出氣。”
賈琦嘿嘿一笑。
“呸,無賴。”
黛玉立馬道:“不許你欺負紫鵑。”
伸手拉了黛玉一只手,笑道:“我這不是擔心她不把妹妹放在眼里,所以才想著替你教訓她一下。”
黛玉白了他一眼,將手一摔,嗔道:“慣會油嘴滑舌,涎皮賴臉的。”
“好了,知道妹妹心軟不惱我。車馬該要準備好了,咱們準備一下出門去,今兒可要聽張道士好好講講法才好。”
這時,門外傳來了李嬤嬤的聲音,“二爺,二門外管家傳進話來,說有事找你。”
“知道了。”
賈琦長長伸了個懶腰,見黛玉怔在那里,立刻明白她的心事,
又伸手將她攬在自己懷中,柔聲道:“今兒就是天塌下來了,也阻擋不了咱們的林大美女去還愿!”
黛玉臉上浮出一抹苦澀,接著輕搖了搖頭,輕輕將臉貼在他胸膛上,低聲道:“沒事,你去忙正經事要緊,我等你!”
賈琦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俏臉,道:“傻姑娘!”
聽了這話,她稍偏著頭,眼中戲謔,嗤的一聲笑了,“是不是后悔了....”
賈琦擰了擰她臉蛋,“好好準備,我一會兒就回來。”
等賈琦離去后,黛玉嘆了口氣....
“怎能讓孫閣老等我?太失禮了。”
賈琦停住了腳步,望向賈忠。
賈忠:“以為二爺一早去了姑娘屋內,所以找了一圈。”
賈琦笑了下,定是賈福說與他聽,都道宰相門前七品官,如賈忠這樣的大管家掌著通傳之事,隨便找些理由都能給個下馬威。
想到這里,淡然一笑,“怎么說都是內閣大學士,不能失了賈門的禮儀!”
說罷,加快腳步向大廳走去。
孫玉麟見賈琦走來,立刻起身迎了過去。
二人在門前相互一禮,賈琦笑道:“不知今日閣老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孫玉麟面色一僵,頓了頓,方道:“老夫此來,兩件事,一公一私。”
賈琦聽了這話,也不多問,直接將他請進大廳并上了新茶。
二人都是沉默不語,過了片刻,孫玉麟緩緩道:“聽說梁國公遇襲受了劍傷,老夫前來探望一二,也算是全了咱們之間的情分。”
“多謝您老!”
賈琦欠了欠身子。
孫玉麟望向了賈琦,見他臉上無任何表情,心中微微一嘆,今兒他帶著內閣幾位的囑托前來,目的就是一探賈琦的底線。
昨兒文淵閣幾人商議了大半日,最終定下了一個基調,那就是,賈琦可以出任兩江總督,但是必需放棄神京所有兵權,包括左五營的兵權。
兩江總督的權利太大了,而且賈琦還是個武將,數十萬兵馬掌握在他的手中對朝廷威脅太大了,不得不防!
從今日起,賈家嫡系子弟不準任何人離開神京,包括出城。
雖說這是慣例,但是不好開口。
想到這,孫玉麟吃了一口茶,笑道:“陛下已經下旨任命李守中為御史大夫,這可是九卿中的清貴高官,賈家在朝堂上又多了一個助力。”
李守中是個什么樣的人,滿朝誰人不知,要他為賈家說話,做夢吧。
賈琦也不點破,呵呵一笑,“卻是個好消息!”
聽了這話,孫玉麟輕輕將茶碗放下,望著賈琦,輕輕嘆息一聲,又笑道:“剛才進門時,見管事小廝正在收拾馬車,可是要回城?”
賈琦直接道:“最近走背字,懷疑背地里有小人行巫蠱之術扎小人詛咒與我。這不打算到清虛觀待上兩日,請求各路仙神保佑!”
孫玉麟的臉色立刻變了。
賈琦接著說道:“其實本帥更愿意相信手中的刀劍。”
孫玉麟一下楞在那里。
跟著又聽賈琦說道:“孫閣老也是知道,如今本帥還領著京營節度使一職就有人背后算計行刺殺之事,倘若哪日失了陛下恩寵被奪去兵權,呵呵,誰知道是否能夠見到第二日的太陽。”
孫玉麟不再坐了,起身來回走了起來,“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發生如此惡劣之事老夫也是非常憤怒,如今刺殺睿親王的兇手還未有任何線索,陛下龍顏大怒,不查個水落石出來肯定不會輕易翻過去。”
“當真一點線索都沒有?”
賈琦好奇道。
“東廠暫時沒有消息傳來,不過南鎮撫司倒是說發現了一條線索,如今正在追查。”
賈琦淡笑了一下,“這倒是個好消息。”
孫玉麟忽然好想意識到了什么,半晌沒有說話,最后苦笑一聲,道:“卻是老夫孟浪了。”
賈琦慢慢站了起來,向孫玉麟微微一揖,“孫閣老請坐,先用茶。”
說著,伸出手將孫玉麟攙回了座位上。
孫玉麟一怔,“這是何意?”
賈琦一揮手笑道:“我這倒是有一條線索。”
“什么線索?”
孫玉麟急聲道。
賈琦從袖籠里掏出了一張信箋,遞給了他,“閣老請看。”
“這...”
孫玉麟展開看了一眼,吃驚道:“怎么會是他?”
“怎么不可能?”
大廳里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子,孫玉麟嘆了一口氣,從袍袖里掏出了一份奏章,放在賈琦面前,道:“此事老夫會稟告陛下,至于結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說罷,伸手一指奏章,“老夫此次前來還有一樁公事,你看看吧。”
賈琦取過奏章,打開看了看,卻是觀文殿大學士吳邦佐親筆所書,意思很簡單,兩江總督權利過大,內閣不得不考慮這其中的影響,特別是賈琦武將的身份過于特殊,各部肯定會有反對意見,希望賈琦能夠以大局為重,更是為了朝局的穩定,主動放棄京營和左五營的兵權。
賈琦看完奏章,瞥了一眼孫玉麟,呵呵一笑,問道:“這是內閣最終的決定?”
孫玉麟兩眼慢慢望向了地面,“差不多。”
“差不多?”
賈琦的臉當即沉了下來,淡淡道:“未免太刻薄了,朝中碩鼠甚多,內閣不去嚴懲,相反我賈家懂得忠孝大節,一心為朝廷辦事,數次舍財支持朝廷大計,不奢求回報,也該念著點好吧。內閣如此苛刻與賈家不知究竟是為何意,這其中是否藏私,還是說我賈家做了什么不利于朝廷之事,諸位收到了陛下的旨意?”
孫玉麟的臉色一下子肅穆了,忙賠笑道:“這話就嚴重了,這不是過來商量的么!”
賈琦微微抬起了頭,望著他緩聲道:“如何商量?”
“賈蓉入職兵部或戶部?”
孫玉麟緊望著他。
賈琦眼睛望向院中的老樹,緩緩吐出兩個字,“不行!”
孫玉麟的眼睛不由瞇了起來,沉聲問道:“那依你何意?”
“隆治二年至今,賈家遭遇數次謀刺,寧國府被叛賊攻破過,先父更是死于白蓮教妖人之手,如今更是明目張膽的刺殺本帥,究其原因皆是因為賈家一心為朝廷辦事,不顧其他,以致怨謗交集,成為有心之人的攻擊目標。”
說到這里,賈琦仿佛沒有看見孫玉麟的臉色,端起茶碗自顧自吃了一口,不慌不忙道:“所以說,無論是自保也好還是你們所說的擁兵自重、專橫跋扈,賈家在神京必須有能夠抵御外敵自保的軍事力量。”
“這個...”
孫玉麟遲疑一下,又道:“當年之事純屬意外,如今東廠與繡衣衛一直在努力肅清神京底層各方勢力,再說了白蓮教在神京的力量不是被剿滅殆盡了么,天子腳下定會國泰民安。”
賈琦的眼睛不由瞇了起來,道:“您,能保證?!”
“這個...”
孫玉麟略想了想,“讓我再想一想。”
“閣老放心,琦只此一個條件!”
賈琦灑然一笑。
孫玉麟注視著賈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話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賈琦正色道。
孫玉麟臉上浮出了笑容。
就在賈琦和孫玉麟爭論不休之時....
“駕!”
“駕!駕!”
神京城外,官道上一行十余輕騎縱馬狂奔。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廣安門守將一愣,搭眼往西面一瞧,官道上十余騎煙塵滾滾的奔了過來,只見為首之人從背后拔出令旗,大聲叫喊,其余人背后皆插有兩根黃色的小旗。
“開城門,開城門,快開城門!!”
守將瘋狂的推開聚集在身邊的軍卒,大聲叫喊著。
隨著嘎吱的聲音響起,城門緩緩的打開了來。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信使拼著老命吼出了這一嗓子,就從城門洞子里疾馳而過,戰馬沒有任何形式的放緩。
“嘶!”
“轟隆!”
就在此時,跑在最后的戰馬,一聲哀鳴,“轟然”倒地,濺起無數塵土。
那馬背上的信使直接被攢倒在地,當即摔斷了脖子。
無數軍卒都伸長了脖子看去,沒人敢上前,守將看著倒地的戰馬和摔死的信使,內心驚恐萬分,這馬是活活跑死的,出事了,出大事了。
半個時辰后,整個神京上層都得到了消息。
南安郡王敗了!
整個南疆駐軍全軍覆沒,衛若蘭之父,總兵衛汝貴戰死,南安郡王本人卻是被俘虜了。
ps:祝各位新年快樂,平安富貴,虎虎生威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