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禧堂。
賈政看著沉默不語的大舅哥,有些擔憂。
王子騰看似面無波瀾,其實內心十分煩躁,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想好如何開口和賈政道明來意。
自昨日賈琦離開大營之后,王子騰便一直待在大營中,自己與王知彰等將領一直商議著如何應對賈琦的刁難,潼關之戰這么大規模的戰役豈是一個游擊能妄言的,就是參將都不得,這就是在為郭孝德等人的事情找茬。
賈琦的話說的非常明白,武舉考試他不會插手,但是考官等事項要他點頭才可,要知道,自己當初用這個手段清理了一批勛貴子弟,隆治帝雖沒有說什么,但是已經對自己產生了不滿。這時再去找皇帝告狀尋求幫助,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臉,他王子騰還不能在皇帝面前如此丟臉的!
王子騰對于一些將領提議代筆的想法嗤之以鼻,賈琦表明了是來找茬的,你敢找人代筆,他就敢給你們全掀下去,要知道遼東幾位可是正在押送進京的路上,呂俊與馬順聯名的折子已經遞進了內閣,遼東之事震驚了所有人,雖說寧遠衛沒有倒賣武器甲胄,但是自隆治二年至今不到的時間竟然有六個村落被屠滅,上千名村民喪命,至于是否為女真人所為,馬順還在調查,此事讓內閣與隆治帝非產震怒,人還未進京,刑部、大理寺還有御史臺便已經抽調專人準備對李清等遼東巡撫衙門的官員進行審查了。
忠勤伯的軍報更是讓隆治帝動了殺心,軍報中是這么形容如今的寧遠衛的,來虎任人唯親,大肆貪污克扣大軍軍餉,肆意打壓不愿與其同流合污的將領,致使整個大軍軍紀渙散、武備松弛,已經失了銳氣,不復精銳之名。
雖說未有為禍地方的行為,但是也挑動了隆治帝敏感的神經,要知道這些大軍可是大漢鎮壓天下的底氣和根本,如今寧遠衛數萬精銳交到來虎手中不到兩年便從猛虎變成了病貓,這讓隆治帝很難接受,當初來虎借機將定遠侯親信部將清理出寧遠衛的時候隆治帝僅僅認為是他為了更快掌控大軍,未曾想導致了如今的局面,盛怒的隆治帝很可能會嚴懲來虎,一來可以警醒其他統兵將領,二來也可以在軍中立威。
自己考慮良久,最終決定來找賈琦,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樣,誰成想自己撲了個空,賈琦不在府中,至于去了哪里,什么時候回來,不知道。
不得已,來到榮國府找休沐在家的賈政說話,隨后在賈政的提議下,讓人去請了榮府大老爺賈赦。
正當賈政不知該如何之時,門外傳來了小廝的通報,“大老爺來了。”
隨著聲音落下,賈赦邁步走了進來,斜瞥了一眼坐在客座上裝深沉的王子騰,沒好氣的對賈政說道:“找我什么事?”
“恩侯來了,失禮了!”
剛說完,王子騰好似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拱手道。
王子騰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如今更是一本正經的不要臉了。
見狀,賈赦也未客氣,直接問道:“子騰來了,你這是?”
王子騰笑道:“也沒什么,就是過來坐坐,找恩侯和存周說說話。”
“哦!多謝了,既然如此,我這就吩咐璉兒準備酒宴,再將珍哥兒還有你外甥找來,嗯,再請個戲班子,咱們邊吃酒邊看戲,好生樂呵樂呵!”
賈赦笑瞇瞇的說道。
聽了這話,王子騰臉色一滯,心情有些不爽,心道這個老東西還是如往日般刁難自己。
賈赦看出他的不虞,也不說話。
“咳。”
賈政干咳一聲,打斷了二人之間微妙的氣氛,“這個,天色尚早,酒宴等會準備也不遲,咱們先說會話。”
接著轉身對王子騰道:“大舅兄?”
見賈政為自己說話,王子騰面色漸好,跟著說道:“嗯,酒待會再吃也不遲。”
賈赦笑呵呵道:“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說吧,完事咱們好吃酒看戲。”
“這....”
王子騰聞言一滯,整理好心情,面上露出一絲微笑,點頭道:“恩侯說笑了,卻是有事上門叨擾。”
說完,端起茶品了一口,接著說道:“不知侯爺什么時候回來,我找他有事商量。”
聞言,賈赦一怔,隨即瞥了眼賈政,道:“琦哥兒不在府中?”
“恩侯不知此事?”
賈赦皺眉道:“他一個侯爺去哪,怎么會和我說!”
王子騰被賈赦的話噎的一時沉默,過了一會,方道:“恩侯誤會了。”
說罷,見賈赦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緩緩道:“恩侯該是知道我奉了皇命,領了武舉大試的差事,可是如今卻是遇到了麻煩,大麻煩,而這個麻煩卻是來自貴府的。
我知道,他是惱怒我將郭孝德等人趕出了中軍都督府,只是這件事放在任何一人身上都會如此處理的,我不覺得我這么做有什么不妥的。
而且,咱們可是親戚,哪有向著外人的道理。如今只有三日時間了,他卻卡著考官的事情不放,你說,他是怎么想的!”
賈赦呵呵一笑,搖頭道:“同樣是親戚,你可知為何琦哥兒選了史鼐而不是你,因為你的心太大了,大到如今看不清了形勢!
你以為皇帝讓琦哥兒以武侯的身份從旁協助,真的僅僅像宮內傳的那樣,那你也太小瞧了當今了。時局變了,如今朝堂只有一個聲音了,那就是陛下的,以前支持你攬下武舉大試,是因為需要這些上榜的武舉前往各營為將,以此來掌控部分軍權。
但是現在不需要了,陛下可以直接調動這些將領了,這個時候再讓你大包大攬的舉辦武舉大試已經不可能了,你以為是琦哥兒在為難你么,你錯了。
你瞧瞧李虎,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就病了,聽說還不輕呢。
呵呵!”
王子騰皺起眉頭來,臉色有些難看的看向賈赦。
賈赦卻并不在意,面上含笑的看著王子騰。
王子騰眉頭一挑,冷聲道:“這些是恩侯的意思,還是你聽賈琦說的。”
“有區別么?”
賈赦呵呵笑道:“你當真一點感覺都沒有!”
王子騰聞言,面色一變。
看著一臉坦然的賈赦,王子騰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心中一沉,昨日大帳中,王知彰可是全程沉默不語,原以為是他不愿意得罪賈琦,看來是自己想岔了!
“朝政改革在即,你如果還是用以往的形勢來對待陛下,再多的恩澤也會被耗盡的。”
賈赦呵呵笑道:“咱們待得時間有點久了,該出去了,難得你過來,今兒我做東,好好樂呵樂呵!”
道理誰都懂,只是當事情擺到自己面前之時,沒人能夠看得透,或者是不愿意而已。
乾清宮,上書房。
隆治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眉頭緊鎖,看著站在御案前的黃錦,沉聲道:“不能是你們猜測,朕要的是確鑿的證據,還有,這些全部都是捕風捉影之事,你讓朕怎么相信!”
聽了隆治帝的問話,黃錦躬身道:“啟稟陛下,時間有點久,好些東西查不到了。”
隆治帝看向一旁的戴權,道:“待會你帶人將南鎮撫司密檔里的相關存檔調出來,朕不相信當真什么都查不到!”
“遵旨。”
戴權聞言,連忙躬身應道。
隆治帝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投向了黃錦。
黃錦連忙說道:“陛下放心,老奴定會將此事查明的。”
隆治帝要求從新調查陜西賑災糧丟失一案及云尚之死,懷疑忠順王參與了其中,可是時間太久了,衛紀什么都不知道,張文遠卻是不開口,沒有證據定不了罪的。
“最近有什么發現?”
突然又聽隆治帝問道,黃錦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道:“沒有任何發現。”
隆治帝聞言,長舒了口氣,道:“這就好,陜西戰事要結束了。”
黃錦和戴權都明白隆治帝的意思,陜西戰事結束后,賈琦勢必要同吉安一同晉封國公爵位的,不可能再往下托的,否則勛貴軍方會不滿的。
聞言,黃錦猶豫了一下,道:“陛下,盯著賈家的人不可能有任何收獲的,他們根本接觸不到忠勇侯府的秘密,倒是親兵隊長賈福和寧國府的老仆焦大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只是二人身邊都有親兵跟隨,一般人接觸不得的。”
隆治帝聞言后,深思良久,幽幽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就像你所說的,朕想不明白他有何理由殺害蘇見放走劉鐘等人。”
少時,又道:“大漢即將迎來新的氣象,朕不想在此時生出是非來。”
黃錦躬身道:“老奴明白。”
戴權聞言,眼神閃爍了幾下,隨即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