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給你們家人或者其他能贖買你們的人發電報,限期三個月內湊夠二十枚金幣存入指定錢莊!好贖你們回家,否則,就留在種植園里和黑鬼們種香蕉,累死了埋在香蕉樹下當肥料!聽清楚沒!”
“自己覺得沒人贖的,現在就可以大卸八塊喂鯊魚!”
景炎十四年(1728年)一月十五日,距離天心城萬里之外,大西洋以西,馬爾維納斯群島,某香蕉種植園區。
高墻蜿蜒盤旋,墻外布滿了鋒利的鐵絲網,園中矗立的碉堡上人影晃動。
高墻內側整齊擺放著一排大鐵籠子,籠子上沾滿了血跡,幾只禿鷲張開巨大的翅膀在天空盤旋。
十幾個膚色各異的壯漢對著鐵籠揮舞木棒,猛力擊打之下,鐵籠發出令人不安的當當聲。
籠子里擠滿了人,大部分人神情麻木,像狗一樣縮在角落里,呆呆的凝視著地面。
偶爾從幾聲凄厲的求饒聲中可以判斷,籠中這些人是來自遙遠的東方,大齊。
咣當脆響,鐵籠門被從外面一腳踹開,里面蜷縮的人紛紛往后退去,都要遠離遠離門口。
這時外面伸進來一根鐵鉤,鉤尖被磨得锃亮,鐵鉤上還殘留著幾點血跡。
鉤子在鐵籠欄桿上依次劃過,發出令人發憷的嘩啦聲,籠子里的人頓時滿眼驚恐。
“啊!”
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不幸被鐵鉤鉤中肩胛骨,接著像狗似得拖向籠外,他不顧肩膀鉆心的痛疼,手腳并用拼命掙扎,然而卻只是徒勞,最終還是沒能逃脫鐵鉤的拉扯,血花飛濺····生生被扯出籠外。
一個略顯生硬的齊語在耳邊響起:
“趕緊湊錢!湊不夠金幣的,就是這下場!”
接著無數鐵鉤像雨點般砸向男人,而后瘋狂向四面拉扯,四周響起一片肌肉斷裂之聲····
景炎十四年一月,前往南部殷州旅行的一支齊人旅行團隊突遭受當地土著綁架。
這群具有西班牙血統的土著混血兒,勒令被綁者每人交納二十枚金幣(折算二百萬齊國幣),否則便要將其留在種植園中勞作,不死不休,直至失去勞動力,大卸八塊喂食大洋深處貪婪的鯊魚。
消息傳回大齊,舉國震驚。
須知此時大齊在北部殷商州駐軍數萬,與不列顛王國共同瓜分北部殷州。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齊國艦隊還曾舉行大規模演習,向不列顛等盟國展示了最新式的飛艇和火炮,可謂兵強馬壯。
不知這群綁匪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對齊人下手。
須知自太祖創立大齊以來,還從有過齊國民眾在海外被匪徒綁架,更不要說以此威脅天心城。
天心城震怒。
景炎皇帝責令內閣第一時間向西班牙大使發出照會,要求對方徹查其在南部殷州的經營活動,若是匪徒涉及西班牙,大齊將對這位曾經的歐洲霸主采取行動。
天心城乾清宮。
在張廷玉等人的責問下,西班牙大使當即否認,表示他們國家絕無參與此事。
按照這位大使的說法,帝國(西班牙)在南部殷州的殖民活動早已停止,所有軍事存在早已撤回國內,那里早已不是西班牙國王的勢力范圍。
大使信誓旦旦道:“上帝作證,西班牙早已失去了那片土地,啊,那是上帝拋棄的土地!”
張廷玉好奇問道:“貴國為何要拋棄南部殷州?”
“瘧疾、洪災、瘟疫、猛獸····也就是你們齊國人,瘋子一樣的齊國人才會選擇去那里探險,喔,上帝啊,請原諒我這樣不敬!”
共同前來的英國大使在旁揶揄道:“你們的軍隊和商人雖然撤離了,但是卻留下了數以萬計的混血兒,這不算是一無所有的。”
西班牙大使反唇相譏道:“不列顛人當初留下的花柳病也為數不少!”
張廷玉送別兩位大師,長嘆一聲,對幾個同僚憂心忡忡道:“哎!以皇帝的脾氣,多半是要出兵攻打。”
年羹堯看熱鬧不嫌事大,興致勃勃道:“咱們在殷州不是有十幾個兵團么?殺雞牛刀,足以平叛了。”
幾位博學多識的外交官員向內閣大佬提醒,南部殷州乃煙瘴之地,遍布沼澤,毒蟲蛇蟻自不必說,氣候更是多變,貿然進入怕是九死一生,當年西班牙人和不列顛人都在此損失慘重。
年羹堯揮手不悅道:“我大齊天下無敵,什么煙瘴之地沒去過!雖遠必誅!幾個蟊賊就把你們嚇成這樣!老張,不必稟告皇上,內閣直接給北美總督拍個電報,讓他們出兵解決此事!”
張廷玉向年羹堯拱了拱手,一聲不吭,轉身便往宮中走去。
只留下其余大臣面面相覷,片刻之后,又開始滔滔不絕。
慈寧宮正殿,劉帆在聽完張廷玉敘述,一臉不可思議道:“到底是誰干的!這群賊子是什么身份?”
張廷玉吞吞吐吐道:“臣也說不清楚,總之不是歐洲人,也不是本地人····”
劉帆不耐煩打斷道:“召吳忠國進宮!”
張廷玉見皇帝這架勢,便知道此事不可能善罷甘休,不由暗暗捏了把汗,不過他還是嘗試勸道:
“陛下,雖說南部殷州距離北邊不遠,可是那邊確實是個死地,依老臣看來,不如就把贖金給了····”
劉帆掄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指著張廷玉鼻子勃然大怒道:“朕不會和匪徒談判!”
周圍宮女太監嚇得連連后退,皇帝揮手讓眾人退下,張廷玉面不改色道:“陛下,雖遠必誅那是太祖一朝的說法,如今人心思動,陛下能派遣哪支兵馬前往誅殺?萬一中途生變,讓北邊那個金斯寧趁虛而入,大齊恐怕就···”
景炎皇帝問道:“那大學士的意思是?”
張廷玉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陛下,雖遠必誅那是講給蠢夫愚婦的話,當真不得,依老臣看來,雖遠必誅不如雖遠必豬,先給綁匪一些好處,不要將此事鬧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過于糾結。”
劉帆半信半疑道:“什么雖遠必豬?且不說大齊從何處湊這些金幣,便是真有這些金幣,給了對面,那我們這些人都能活命?”
張廷玉干笑兩聲,壓低聲音道:“老百姓有句俗語,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只要各兵團不亂,天心城就不會亂,只要天心城不亂,陛下就還是那個陛下,臣就還是那個臣,新政也好,舊征也好,都能繼續按部就班推進,否則一旦生亂,后果不堪設想啊。所以可以不去理會他們,朝廷權當不知此事。”
劉帆喚來宮女給大學士奉上茶水,等宮女走遠,又示意張廷玉繼續說下去。
“陛下,可以安排蓑衣衛他們傳些話出去····”
劉帆好奇問道:“什么話?”
“就說那些個旅行者都是綁匪同伙,是自己跑到南部殷州的,朝廷三番五次勸導,奈何這些人執迷不悟就是不肯聽,這樣就能激起國內民眾對這些人的敵意,最后那些人是死是活,也就沒多少人真正在意了。”
劉帆臉上表情由怒轉喜,在旁默默聽著,張廷玉見皇帝如此上道,索性將其中利害說的更加直白:
“若是真去救這些人,能否救下暫且不談,那煙瘴地面,兵馬去的少了,恐有去無回,去的多了,行軍艱苦九死一生,難保中間不會再一兩個金斯寧。與其拿帝國長治久安做籌碼,不如給那些匪徒好處,換取安穩,這便是臣所謂的雖遠必豬。”
想起那位還在西伯利亞服刑的罪犯,想起金斯寧在國內掀起的血雨腥風,景炎皇帝不由感覺脊背一陣發涼。
“哈哈,這個法子絕了。好一個雖遠必豬。”
“等吳忠國來了,再好好商議此事。”
半個時辰過后,情報頭子吳忠國姍姍來遲。
劉帆也不和他廢話,先是試探問道:“老吳,事兒你都知道了吧,朕想要派兵討伐,不知你是怎樣想的。”
吳忠國顧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
并非蓑衣衛對南部殷州情報探測不足,只是因為事實說出來可能會讓皇帝難堪。
劉帆鼓勵他道:“老吳,說罷,說一說出兵的可能。”
吳忠國和張廷玉互換一下眼神,咬了咬牙,鼓足勇氣道:“陛下,這群匪徒雖說都是混血兒,不過其中也有我國人參與,而且身份非比尋常·····更重要的是,若是真要抽調兵馬去南部殷州打仗,按照大齊法令,各省總督都要出力,以臣對這些地頭蛇的了解,沒有好處,他們絕不會答應出兵的。”
劉帆微微點頭。
吳忠國補充道:“不管他們是去旅行還是什么,既已拋棄大齊,便不再是大齊的人,陛下為何還要為他們出兵?”
劉帆點頭道:“大統領的意思,也是要雖遠必豬?給些錢打發了?”
大學士和特務頭子互看一眼,一起望向景皇帝,異口同聲道:
“陛下圣明,大齊雖遠必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