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拓團接下來的旅程并不平坦，他們需要穿越河網密集的中部平原，一路向東，抵達歐洲人盤踞的東海岸。
雖然喬治國王已經與齊國達成了某種協議，然而在北美，在這片化外之地，總督對國王或是議會的命令并非全部遵從。
江百齡憂心忡忡道：“我們的處境并不怎么好，曾經的盟友或許已經成了敵人。至少在北美這片土地上是這樣的。”
江百齡自幼在殖民地長大，太祖時代國內極圈主義的教育，對他影響十分有限，雖然身處十八世紀，他卻是個開明的人。
盡管歐洲殖民者們已經表現出了強烈的敵意，然而統帥還是決定任用這幾個歐洲人作向導。
這趟旅程，離不開牛仔們精確的導航。
牛仔就是這片大陸的眼睛，沒有他們，開拓團可能在沿途容易闖入印第安人地盤，或最后陷入沼澤投喂大鱷魚。
這里的鱷魚個頭不小，據說能獵殺虎豹。
開拓團需要牛仔，就像撒旦需要猶大。
如果拒絕與齊國人合作呢？
結局就會和那些印第印第安人一樣。
董邵偉在旁催促牛仔們迅速作出決定。
“統帥既往不咎，不管你們曾經為誰效力，現在，只要能棄暗投，開拓團就能給你們想要的一切。”
年輕軍官特別強調，開拓團代表大齊的意志。
大齊的意志無需懷疑。
這個國家曾在三個月內擊敗羅剎，將不可一世的彼得大帝抓回天心城，在女皇面前跳天鵝舞。
這個國家可以在短短幾十年內數次改弦更張，在不同意識形態之間無縫銜接。
套用后世天朝的話來說，這個國家用幾十年時間完成了其他國家幾百年沒能完成的事業。
總之大齊不是在贏，就是在贏的路上。
牛仔們合計一番，發現除了與齊國人合作，沒有更好的選擇。
只是這樣一來，恐怕會有悖于牛仔的職業道德。
牛仔的職業道德難道不是鋤強扶弱，一諾千金嗎？
負責翻譯的通事不耐煩道：“這片土地原本屬于大齊，不列顛人趁著我國內亂，將其占據，現在是時候讓事情回到他原來的樣子了。”
“加入開拓團，每月給你們發三根金條，吃穿不愁，抵達東海岸后，可以選擇繼續服務開拓團，也可以離開這片土地。”
離開這片土地指的是離開殖民地，還是離開這個世界，通事顯然沒有說清楚。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牛仔們不答應，齊國人是可以立即送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
總之，在這片土地上，一切解釋權都歸開拓團所有。
好在金條的吸引力足夠。
“我愿意。”
終于，一個牛仔顫巍巍舉起手，表示愿意加入開拓團，擔任向導。
董邵偉滿意的點點：“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伍德羅·林肯。”
“尊敬的董先生，”林肯吞吞吐吐道：“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資，我欠瑪麗小姐的住宿費還沒····”
雖然彼此語言不通，文化存在巨大差異，但男女之間那點事兒董邵偉還是了然于心的。
“當然可以。”
年輕軍官轉身從軍需官手中接過一根金條，遞給蓬頭垢面的西部牛仔。
榜樣的力量是偉大的，有了林肯領頭，其他牛仔都有樣學樣，紛紛表示愿意與齊國人合作。
最后，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沉默不語的賞金獵人。
“馬斯頓？”
賞金獵人沉默半晌，終于低垂下頭，向現實屈服，他半跪在
“尊敬的天心城老板，我愿與你們同行。”
江百齡上前拉起賞金獵人的左手，在手背上輕輕一吻，聲音沙啞道：
“以父之名，上帝保佑你和你的牛仔，以及那兩頭可憐的奶牛，阿門。”
漫長的旅途就這樣開始了。
天授十一年十月初，開拓團沿著西海岸南下，尋找補給。
具馬斯頓和其他幾個牛仔描述，繼續向南走，在圣地亞哥灣，可以找到部定居點。
賞金獵人小心翼翼道：
“那里居住著一群西班牙人，西班牙人對你們非常仇視，相信統帥大人應該知道其中的原因。”
江百齡當然知道其中原因。
一百多年前，西班牙人是第一批探索西海岸的歐洲人，比江流兒他們提前抵達半個多世紀。
當年（1542年），葡萄牙船長胡安·羅德里格斯·卡布里洛率西班牙海上探險隊，于1542年9月28日進入圣地亞哥灣，并向北至少到達了圣米格爾島。
在之后的半個多世紀里，西班牙人在西海岸建立了多個傳教區、要塞和村莊。
直到江流兒和他的探險隊登陸西海岸，宣布這里是大齊故土。
當年齊國殖民者剛剛跳下舢板，便向全世界宣布，他們將要“收復”這片土地。
江流兒給出的理由是，本地土著印第安人（又稱殷人），無論是外貌膚色還是語言習慣，都與齊國子民有著高度的一致性。
也就是說，齊國人是印第安人的后裔，無論是從法理上還是從情感上，這片土地都該歸屬大齊。
劉招孫在位的時候，齊國人普遍信奉真理在大炮的射程內，還好當年齊軍的大炮射得足夠遠。
在齊國遠征軍猛烈的攻勢下，盤踞西海岸多年的西班牙殖民者接連慘敗，不得不放棄這片經營多年的土地，逃往更東方的密西西比河流域。
賞金獵人將這段殖民歷史簡單復述一遍，最后補充道：
“后來，你們撤走了，西班牙人又卷土重來了。新一代的殖民者沒有忘記仇恨，他們把你們稱為契丹人，在北美，契丹人的頭皮和印第安人一樣值錢····”
江百齡還在沉思，年輕氣盛的董邵偉怒不可遏道：“豈有此理！鳩占鵲巢還敢如此囂張！”
聞聽此言，周圍一眾士兵無不咬牙切齒。嚷嚷著要復仇，要對近在咫尺的西班牙人采取行動。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騎在馬背上的牛仔們都不敢說話。
可以想象，等會兒一旦開始交戰，牛仔們會在第一時間逃走。
這時，斥候在前面發現了一處定居點。
十幾間小木屋連成一片，房屋里隱約聽見女人的笑聲，農場草地上還有幾頭奶牛。
“是西班牙嗎？”
馬斯頓扭過頭不說話，再問其他人，一個牛仔小聲回道：
“是從大陸上新來的。以前沒見過。”
董邵偉殺氣騰騰道：
“沒見過？你敢對著上帝發誓嗎？”
牛仔沉默了。
董邵偉使了個眼色，后面幾排火銃兵已經開始裝填彈藥。
仿佛當年第一代開拓團在西海岸犯下的罪行都可以徹底忘記，甚至不值一提。
只有歐洲殖民者對齊國的挑釁才是唯一需要銘記的事情。
這也不能怪開拓團，當年太祖病重，齊國勢力從北美撤退，數以萬計來不及逃走的家眷被屠戮。
據說那段時間，天心城家家門口戴孝·····
可是開拓團的任務是接收東海岸地盤，為什么要在西海岸糾纏呢？
江百齡見形勢不對，想要出面制止，然而為時已晚。
董邵偉紅著眼睛喝問：“距離多遠？”
斥候覺察到濃郁的殺氣，心有余悸道：“不到兩里。”
牛仔們哼起了趕牛的曲子，并非他們對生死看得很重，而是不愿意牽扯到這場對同伴的殺戮中。
董邵偉抽出短槍，將匕首在鉦帶上來回摩擦，紅著眼睛道：
“我爺當年就是死在這群狗娘養的手里，聽說最后連個囫圇個兒都沒留。爺爺，孩兒今日替你報仇了！”
他越說越是情緒激動，舉起手銃，指向藍色天空。
“所有人，下馬步行，等接近之后，格殺勿論！車輪以上的紅毛夷，全部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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