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結阿保機,欲西侵豐州。
深秋,遼東的線報隨著寒風一起到來。
“豐州讓他們眼紅了。”李巨川搓著手道。
“一千皮室軍不夠,李存勖派了多少人?”李曄問道。
趙義存道:“李存勖大軍壓在黃河北岸,只有逆梁降將李仁罕領兩千騎北上,振武節度使李存賢領步騎萬人出獵草原。”
而豐州防御使宋瑤手上只有四千兵力。
隨著大唐的崛起,豐州的重要性就逐漸凸顯。
大唐不修長城,蓋因豐州、三受降城依托狼山、陰山、大青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防御體系,掌控這三城,基本掌控了漠南,既可防御,又可隨時以三城為基,進伐草原。
如今西受降城所屬的天德軍歸大唐,中、東受降城屬振武軍,歸河東。
契丹人可以從中受降城直撲進來,不僅豐州所在的后套會受到威脅,朔方的西套也在鐵蹄之下。
“契丹來的正好,朕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李曄沒給他們找麻煩,他們還先動起了心思。
既然動手了,就不用再講什么情面。
一場蝗災,令黃河南北的差距凸顯出來。
大唐在中原、山東的統治已然穩固,河北不可能永遠這么懸而不決。
“入冬之后,驍騎、神羽擴充,招募天下勇士,改神羽都為神羽軍,驍騎再招一萬騎兵,神羽擴充兩萬,準黑云長劍都、銀槍效節都各擴充至兩萬。”以如今大唐的國力,再擴充五萬四千精銳基本完全沒有問題。
若不是盔甲、軍械、糧草等限制,李曄再弄個二十萬正兵都不在話下。
如今撲在黃河南岸的大軍將近十三萬。
而且都是百戰之師。
劉知俊一萬七千天策右軍防守鄭州。
李筠天策左軍、韓彥釗禁衛左軍三萬五千人撲在滑州一線。
高行周兩萬控鶴右軍抵在濮州之南。
李神福六萬大軍防守鄆、兗一線。
此外還有武牢關、汴州、曹州、汝州的防守軍隊,投入在大河之南的唐軍超過二十萬。
單從軍力上對比,晉軍也不弱,河洛一線李從珂三萬大軍,李存勖十萬大軍自鎮魏博,濮州李嗣源部兩萬軍,平盧周德威部四萬大軍。
受到南岸唐軍的刺激,晉軍瘋狂招兵買馬,近魏博一鎮,男子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皆征入軍中。
也算給魏博青壯一條活路。
武人的權力進一步放大。
老弱婦孺日子過成什么樣子,則不關晉王什么事。
與河北抓壯丁相比,河南招募令一貼出,四方壯士踴躍來投,既有前梁軍驍銳,也有民間勇者。
唐軍的待遇擺在那兒,一入軍中,全家都有了保障,若是立了功勛,足以光耀門楣。
在這個年代,是最順暢的上升渠道。
這也算李曄給中原、山東的福利。
當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上軍俸的,對身高、體力、年紀都有一定要求。
中原、山東、荊襄、淮南健兒紛紛從募,也有很多河北壯士,突破晉軍的封鎖,前來汴梁應募。
豐州。
因三面青山的阻攔,豐州其實比長安暖和一些。
防御使宋瑤手上有四千兵力,西受降城有三千涇原軍駐防。
要守住后套平原這么廣大的區域,這點兵力肯定捉襟見肘,不過李承嗣的驍騎軍在黑水一帶巡弋,隨時可支援豐州。
在河南岸,還有浮云城李效奇的騎兵隨時可以北上。
宋瑤要做的僅僅是守住豐州城,李曄對他的要求也僅是如此。
豐州一直受到朔方的滋養,這些年日子過的不錯。
后套平原上耕地、草原、灘涂、林帶縱橫交織,遠自秦漢時代起,勤勞的華夏百姓已在此地開鑿溝渠,引黃河水灌溉,農業十分發達。
這些年,李曄一直將關中的犯人、罪民、戰俘向豐州遷徙,后套平原上興起了諸多村鎮和小城,良田千余頃,還有大量的榷場,與漠南諸部落互通有無。
如同大唐大部分城池一樣生機勃勃。
然而一切都在契丹與河東的野心下變了。
為萬全計,宋瑤早早實行堅壁清野,牧民牲畜轉移到朔方,沒有防御價值的小城村莊一律拆毀。
也有一些貪戀水草,不愿撤走的部落留了下來。
任憑唐軍如何規勸,就是不走,唐軍強制遷徙,他們就東躲西藏。
軍情緊急,宋瑤也就顧不得他們了。
唐軍輔軍任務繁重,加固豐州城、西受降城,儲備各種軍需之物。
斥候的警訊很快就到了。
契丹人從固陽而來。
而固陽正是振武軍的轄地。
如果沒有晉軍的允許,他們根本過不了這座要塞。
宋瑤對此心知肚明。
短短兩日,東面馬蹄聲震天,浩浩蕩蕩,宛如潮水涌入后套平原。
除了黑甲契丹人,還有室韋、達怛等部落為爪牙,又裹挾馬賊,還有一些不明身份的軍隊,步騎不下三萬人。
氣勢洶洶,一入豐州境內,便煙火滔天,四處燒殺,那些不愿撤走的部落遭受滅頂之災。
賊軍目標明確,直撲豐州。
他們準備也很充足,連攻城器械都有了。
投石車、撞車、云梯、井闌……
第一批攻城賊軍是被后面契丹人驅趕上來的,有的是馬匪,有的是裹挾的草原部民,別說重甲,連身像樣的皮甲都沒有,裹著幾條獸皮、扛著木板,嗷嗷叫的往前沖。
他們死的很慘。
這些人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城中防御器械。
四個時辰下來,城下尸體堆積如山,契丹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嗚咽的號角聲響起,豐州真正的考驗降臨。
攻城器械全部運轉起來。
敵人穿著晉軍的盔甲,提著晉軍的刀矛,除了沒打旗號,晉軍有的他們全都有。
宋瑤并不懼契丹人,但當晉軍攻城時,壓力陡然增大。
契丹人不擅攻城,晉軍不一樣,戰斗力頗為強悍,士卒搏命在前,將領激勵在后,“攻破豐州,城中財物任爾等自取!”
振武軍不比魏博,也不像大唐治理有方,因此士卒大多窮紅了眼。
此令一下,人人奮勇爭先。
三十年前,天德軍也堪稱天下強軍,曾入關中圍攻黃巢。
在蜀中與王建大戰的顧彥暉兄弟,正是出自天德軍。
但這十幾年來,天德軍面對的只是一些馬賊和草原部落。
面對晉軍,差距就出來了。
即便有高聳的城墻,依然漸有不支之象。
好歹宋瑤曾經也是節度使,沒兩把刷子也活不到今天,提著兩把橫刀,領著兩個兒子與重親兵撲到前線,才勉強把晉軍趕了下去。
“大人,李承嗣將軍的騎兵何時到來?”長子宋德鈞累倒在城墻。
宋瑤望著西面墜下的如血殘陽,心中只有苦笑,臉上卻還是嚴肅的,“陛下自有神機,爾等休要多言,我等死于此,也算守土有責。”
宋家的三郎、四郎都在長安游學,一人入國子監,拜名仕王贊為師,一人剛從武營學成,為宣教使,赴任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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