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宮勤政殿,這里是天子趙構旳內書房,也是趙構在內宮接見大臣的地方。
如果發生了重大緊急事件,趙構都會在這里召集重臣們商議。
這時剛到亥時,趙構便得到消息,宰相張浚有緊急軍情求見,趙構便在勤政殿接見了張浚。
“卑職剛剛得到岳飛的快報,李成率八萬大軍南下,還有一萬女真騎兵協助,雖然宋軍在廬州失利,但岳飛率主力在光州三戰三捷,全殲一萬女真騎兵。”
趙構大喜,一拍桌子道:“好!好!果然是朕的棟梁之才,不辜負朕的期待。”
“陛下,現在停戰期已過,卑職建議派韓世忠和吳階同時出兵,吳階配合陳慶從西面進攻李成,再命韓世忠奪取揚州,金兵初敗,必然不肯再出兵,這是我們的機會。”
趙構沉吟片刻道:“如果讓劉光世取代吳階,讓他和岳飛配合如何?”
“陛下,劉光世留在江南防御比較好,他過江作戰,微臣不看好他。”
“他不至于連偽齊軍也打不過吧!”
“如果陛下一定用他,微臣也不反對,但微臣有言在先,如果江淮再次因他兵敗,微臣不承擔責任。”
趙構關鍵是不想用吳階,而劉光世是太后的人,如果在這個關鍵時刻不啟用,自己也無法向太后交代。
趙構點點頭,“就用他配合岳飛,勝敗乃兵家常事,如果兵敗,朕不怪愛卿!”
張浚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放著好好的名將吳階不用,偏要用劉光世這個長敗將軍,官家用人確實有問題啊!
但今天張浚不想和天子爭論,他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陛下,還有一件事,微臣不知該不該說。“
“什么事?你說!”
“陛下,是關于....陳慶。”
趙構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半晌冷冷道:“他怎么了?”
張浚知道天子不想聽陳慶的消息,但這件事他又不得不說,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微臣得到一個消息,陳慶已經收復陜西路和漢中了。”
“什么?”
趙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說什么?”
“微臣說,陳慶已經收復了陜西路和漢中。”
趙構呆住了,他頹然坐下,心中亂成一團。
他半晌才道:“這個消息可靠嗎?”
張浚點點頭,“應該可靠!”
這個消息儼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樣,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頭,趙構心中著實堵得慌,他骨子是希望陳慶被金國所滅,他寧愿看到敵國,也不愿面對叛逆。
可偏偏陳慶奪取陜西路,他豈不是要割據整個西北了嗎?
這時,趙構猛地想起什么,連忙問道:“愛卿說他光復陜西路?為什么要用光復這個詞?”
張浚笑道:“陛下,他是以宋軍的名義擊敗敵軍奪取陜西路,既然是宋軍的名義,當然要用光復這個詞!”
趙構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他還是宋臣?”
“陛下,陳慶是微臣一手提拔起來,微臣很了解他,他雖然比較叛逆,一直反對文官領兵制度,但還不至于像劉豫那樣背叛大宋,他不肯來朝,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可他殺死監軍,這一點他就已經背叛了朕。”
“陛下,有件事微臣一直不敢說,陳慶曾經寫過一封信給微臣,他在信中向微臣保證,他絕對沒有殺監軍,他說監軍是劉光世所殺,為了謀財害命,監軍帶了幾十萬兩銀子南下。”
“哼!居然把罪行栽贓給劉光世,劉光世有這個膽子殺監軍嗎?”
張浚躬身道:“陛下,陳慶要殺監軍很容易,一定會借刀殺人,比如,監軍去視察西夏邊界,被西夏人游哨所殺,這才是陳慶做事的手段,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成為殺人主謀。”
“算了,監軍的事情朕不提了,朕只關心他究竟是不是宋臣?”
“可以是,但也可以說不是。”
“這話怎么說?”
“陛下若想調走他,或者想把他宣召回朝,恐怕他不會遵從,可偏偏他打著宋旗,還是熙河路經略使,自己承認自己是宋臣。”
“朕明白了,他其實是個擁兵自立的宋臣。”
“陛下,微臣建議封他為陜西路宣撫使,命他坐鎮西北,如果陛下誠意足夠的話,微臣認為他會接受陛下冊封,繼續甘為宋臣,這樣至少大家臉皮不會撕破,而且或許有一天,他能收復汴梁。”
“他能收復汴梁?”趙構著實懷疑到。
張浚微微一笑,“就像朝廷從未指望他能收復陜西路,可偏偏他就辦到了。”
趙構著實有點動心了,他點點頭,“這件事讓朕再好好想一想。”
呂頤浩幾乎一夜未睡,他在大堂內焦慮不安地等待官家的旨意,一般官家都會在夜里頒旨,宣布免去他相國之位,但一直等到三更時分都沒有動靜,呂頤浩最終熬不住困倦,坐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天一亮醒來,呂頤浩只覺得頭十分沉重,鼻塞,嗓子也嘶啞。
“昨晚有人來宣旨嗎?”他沙啞著聲音問道。
使女在一旁小聲道:“回稟太老爺,沒有人來宣旨。”
呂頤浩心中奇怪,他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掙扎著要站起身,兩名使女連忙上前扶住他。
這時,一名使女慌慌張張跑來道:“太老爺,宮里來人了!”
呂頤浩心中一沉,該來還是來了,宿命逃不掉。
他只得強打精神來到前堂,一名宦官上前施禮笑道:“呂相公,官家請您進宮,有事相商!”
呂頤浩有些不解問道:“公公不是來頒旨嗎?”
“不是!咱家只是來通知呂相公進宮!”
呂頤浩心中疑惑,他只得點點頭,“我稍稍收拾一下,馬上進宮!”
呂頤浩稍稍收拾一下,便坐上官轎進宮了。
呂頤浩來到御書房,稍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道:“官家請相公覲見!”
呂頤浩強打精神走進御書房,卻見其他幾名相公都在,他連忙上前施禮,“微臣參見陛下!”
趙構見他臉色很難看,便關切問道:“呂相公好像身體不太好?”
“回稟陛下,微臣只是昨晚沒有睡好,沒有別的問題。”
“那呂相公等會兒早點回去休息,相公年紀大了,保重身體要緊!”
呂頤浩心中著實詫異,官家的態度為何如此之好?他偷偷看了一眼秦檜,只見他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呂頤浩連忙道:“多謝陛下關心!”
趙構取出一份文書,在上面朱批了兩個字,又放回了抽屜。
呂頤浩看得很清楚,那文書就是自己辭呈,而官家在辭呈上用朱筆批的兩個字他也看清楚了,就是‘不許!’二字。
呂頤浩愕然,官家居然不批準自己辭相,那為何要當著自己面的否定?
他隱隱意識到,必然是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這時,張浚咳嗽一聲,對呂頤浩道:“呂相公,我得到了確切消息,陳慶已經收復陜西路,此事事關重大,特請呂相公一起來商議。”
呂頤浩忽然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明悟,他提心吊膽的罷相詔書為何遲遲不來?官家為何當著他的面否決了辭呈?原來都有原因。
這個時候,呂頤浩終于明白了陳慶的重要性,只要有陳慶在,官家就不敢輕易罷免自己,難怪秦檜的臉色這么難看。
相通這一點,呂頤浩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精神也變得振作起來。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先表態,呂頤浩連忙躬身道:“陛下,陳慶收復陜西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趙構就等他表態呢!他點點頭,“陳慶為社稷立下大功,朕初步考慮,升他為校檢工部尚書、金紫光祿大夫,出任陜西路宣撫使,改封秦國公,不知呂相公覺得是否合適?”
呂頤浩心知肚明,官家是要自己勸說陳慶接受封賜,只要陳慶接受,那他依舊是大宋之臣。
呂頤浩緩緩道:“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