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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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豫省郾城城郊的一處軍營戒備森嚴，此地是果軍13軍X師師部，肩負拱衛洛城之責。
一支巡邏隊走過營區，領頭的軍官看到黑暗中有個人影，正要開口詢問口令，卻見對方主動靠了過來。
借著月光，軍官看清了來人的樣貌，他連忙止步抬手敬禮：“石主任。”
“恩，怎么樣，弟兄們還冷不冷？”
軍官口中的石主任點點頭，摸著士兵身上的新棉衣問道，語氣頗為關切。
“回稟長官，不冷。”
軍官昂首挺胸大聲回答，又感激的看著對方：“多虧長官為弟兄們要來了新冬裝，不然這鬼天氣真有些難熬。”
石主任哈哈一笑，沒有多說什么，命令巡邏隊繼續巡邏，他還要去檢查營區其它哨位。
待其走后，一個士兵小聲跟軍官說道：“排長，石主任是個好人。”
軍官看著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是啊，可好人通常不長命啊”
說到后面，他的聲音變得非常小，與之對話的士兵沒有聽見，依舊在喋喋不休的說著石主任的好話。
石主任全名石銘，職務是X師政訓處主任，出身軍統。
雖然是特務，但石銘擔任政訓處主任之后，著實為基層官兵干了不少實事。
比如向上級討要給養，比如幫被搶功的士兵和低級軍官申訴。
跟只知道講述抗日勝利必然性的上一任政訓處主任相比，石銘顯然更受官兵們的歡迎。
不過也有人討厭對方，像是那些喝兵血，倒賣物資的軍內貪腐分子，便恨不得亂槍打死石銘。
在他們眼里，自己冒著生命打鬼子，殺幾個百姓，撈點錢是應該的。
山城的大人物撈的更狠，殺的更多，政訓處非揪著這點小錯不放，就是跟他們過不去。
石銘知道自己的處境危險，所以行事很是謹慎，加上有老長官左重的面子在，他認為那些人還不敢公開動手。
即便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作為特務處時期老人的他也不是泥捏的。
想要暗殺一個槍不離身的職業特工，對方肯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事情一旦鬧大，動手的人肯定跑不了。
夜越來越深，在營內轉了一圈的石銘看看手表，又小心觀察了一下身后，抬腳往馬廄走去。
當他來到馬廄，已有一人蹲在暗處等候多時，見到石銘出現，那人連忙迎了上去。
“石主任，你總算來了，我等了快半個鐘頭，腿都蹲酸了。”
裝作沒聽到此人的埋怨，石銘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確定四周沒有埋伏之后，他小聲問了一句。
“證據呢？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棄暗投明不能光靠嘴。”
“我知道，石主任，您看，這是賬冊。”
對方也不廢話，從懷里掏出一個本子遞給石銘，石銘將本子放在馬燈旁快速看了一遍，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MD，這幫王巴蛋，果然連軍韋會調撥的彈藥都賣了，他們就不怕掉腦袋嗎！”
石銘的眼線，也就是提供賬冊的神秘人嘆了口氣。
“掉腦袋？他們當然怕，但他們更怕撈不到錢啊，參與這件事的人太多了，石主任你準備怎么辦？”
大致掃了眼賬冊上的長官簽名，石銘心中一驚，用力合上本子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我會馬上向副座辦公室匯報，有副座的支持，這次咱們定然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神秘人激動的點點頭：“好，事不宜遲，石主任你盡快上報，我會全力配合。”
“對了，我那還有一份去年的賬冊，不如你一并上交給左副座。”
石銘思考片刻沒有拒絕，證據越充足，副座的壓力就越小，于是他跟著神秘人前往對方的辦公室。
走進辦公室大門，神秘人彎腰去開保險柜，石銘站在門邊對外警戒。
等了一會眼線沒有動靜，石銘回頭催促：“快，巡邏隊一會就到.”
噠噠噠，一串子彈從槍膛飛出擊中了他的后背，石銘應聲而倒，鮮血瞬間染紅了軍服。
或許是距離太近，子彈穿透身體減小了殺傷，石銘趴在地上沒有立刻死亡，他拼盡全力伸出右手去抓不遠處的賬冊。
昏暗的月光下，槍口硝煙散去，神秘人端著沖鋒槍快步走到門邊，臉上表情陰鷙。
看著奄奄一息的石銘，神秘人踩住對方的手，對準腦袋冷冷扣動了扳機。
確定目標死亡，神秘人戴上手套從懷里取出一份文件，將石銘的指紋印在了文件上，又將賬冊收回。
與此同時，營內已經警報聲四起，X師警衛營率先趕到現場。
警衛營營長手拿駁殼槍，瞥了瞥石銘的尸體，靠到神秘人耳旁問道：“處理好了嗎？”
神秘人微微一笑：“放心吧，文件上有他的指紋，等偽造好現場，官司就算打到山城，咱們也不怕。”
警衛營長收起槍，露出憨厚的笑容，忽又表情一變，對著石銘吐了口唾沫。
“呸，讓你多管閑事，MD。”
“行了，死者為大，你跟一具尸體較什么勁。”
神秘人一口標準的京片子，假惺惺的當起了好人，接著他開始布置下一步行動。
“趕緊跟上面說一聲，順便通知軍統，就說石銘勾結異己分子竊取情報，逃跑時被當場擊斃，讓他們派人過來核查。”
警衛營長聞言有些擔心：“派人核查就算了吧，萬一看出問題就糟了。”
軍統的能耐有多大，軍內之人很清楚，想要騙過那些全身上下都是心眼的特務，只怕沒那么容易。
神秘人搖搖頭，信心滿滿道：“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咱們在軍統也有人。”
“你以為一年幾十萬的油水去哪了，那些人收了錢就得辦事，不然大家一起死。”
營長這才放心，吆喝著手下清理現場，收殮尸體。
看著還在滴血的擔架被抬走，神秘人悄悄走進一間掛著副師長牌子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主人捧著一本書看得認真，一副儒將派頭，見神秘人來了也不抬頭，只是自言自語吩咐了幾句。
“明天將跟石銘交好的人派到前沿陣地，我跟日本人說好了，到時他們會發動一次進攻。”
“告訴炮兵，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開炮，只要這幫人死了，事情就算結束了。”
神秘人回了聲是，恭敬退出了房間，十足的奴才模樣。
對于出賣同生共死的同袍，他沒有絲毫猶豫和不忍，作為巨大利益鏈條的一員，上了船便沒有后路可言。
隔日，X師上報13軍軍部，X師一部遭到日軍襲擊，死傷數百人。
另，X師政訓處主任石銘竊取軍事布防圖，警衛營勸降未果，只得開槍將其擊殺。
第13軍的湯長官冷漠地在報告上批了已閱二字，然后讓秘書將報告歸檔，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比起軍方的低調處理，石銘涉諜的消息傳到軍統卻是引發了一番震動。
石銘是特務科，特務處時期的老人，立下過不少功勞。
由于他年紀已經不小了，無法再執行外勤任務，左重考慮他的貢獻，就將其派到軍中打熬資歷，方便日后提拔。
沒想到石銘去了X師才幾個月，竟然死了，而且還是被擊斃。
留守總部的宋明浩將電報拍在桌上，立刻前往局長辦公室求見老戴，他絕不相信石銘是地下黨。
老戴聽完匯報也是滿臉怒容，但同時又有點不確定，畢竟地下黨無孔不入，誰敢保證石銘不是西北的鼴鼠呢。
想了想，戴春峰叫來所有高層商議此事，就連沉迷生意的鄭庭炳也被拉到了會議室。
了解完事情始末，主任秘書李齊五自告奮勇，表示要親自去郾城負責核查事宜，還石銘一個清白。
宋明浩、吳景忠瞇起眼睛沒說話，兩人感覺這事有古怪，不過副座不在，他們不好直接反對李齊五。
戴春峰面露猶豫，他不是傻子，向來怠惰的李齊五突然出頭，其中原因值得玩味。
可X師隸屬于13軍，是龍門盟誓參與者湯長官的部隊，自己要不要掀蓋子呢。
這時，看過報告的鄭庭炳拍案而起，怒聲罵道：“TMD，X師把咱們當傻子了，此事必須一查到底。”
鄭庭炳這個人，你可以說他貪財，也可以說膽小，但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
這條底線就是勾結日本人，鄭庭炳一向認為“對日”的勝利不只是軍事上結束戰爭，更要包括長期的政治防范與文化防諜①。
罵完X師，鄭庭炳主動請纓：“局座，這件案子就交給我吧，我倒要看看，誰敢誣陷咱們軍統。”
這話提醒了戴春峰，要是讓領袖知道軍統中層干部出現了地下黨，后果難以預料。
別看湯長官是龍門盟誓的盟友，但涉及到自身利益，老戴立刻放下了交情，正色對眾人下令。
“石銘一案事關重大，就由鄭副局長帶隊去一趟郾城，宋明浩和吳景忠隨行，務必查出真相。”
戴春峰還是留了一手，將左重一系的宋吳兩人派了出去，生怕鄭庭炳搞小動作。
鄭庭炳、宋明浩、吳景忠起身回令，并于當天下午飛往洛城。
飛機起飛十分鐘后，X師電訊室接收了一份密電，那位副師長看著電報面色鐵青，眼中盡是殺意。
①非杜撰，鄭支持與日本保持政治、經濟接觸，但堅決反對放松對日間諜監管的力度。
戰后，鄭建議小琉球、滬上，島城等地繼續審查日本僑民與遺留企業，防止“日商變日諜”，當然了，他也可以趁機撈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