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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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中,第四軍司令部。
司令員與一位中年人在低聲交談,門外站著數名警衛,看上去這是一場秘密談話。
“老丁啊,這位同誌是我們在日偽的高級內線,你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
“請放心司令員,我會遵守保密紀律。”
“恩,好,你先出去吧。”
中年人表情嚴肅地走了出去,司令員看著他的背影,取出鋼筆在一份名單上打了個勾,上面已經做了五六個類似的記號。
半個鐘頭后,司令員會見了另一個人,對方的職務是第四軍電訊科科長。
電訊科責任重大,可以接觸到大量絕密情報,能夠擔任科長的人,無一不是久經考驗的老資格。
不過此人的年紀倒是不大,約莫30歲左右的樣子,一身軍服洗的發白,皮鞋擦得锃亮。
司令員看了來人一眼,讓他先坐下,而后說出了叫其來此的原因。
“子成同誌,我代表組織跟你談話,現在有一項重要任務需要你去完成,你愿意接受嗎?”
被叫做房子成的年輕男子倏地站起大聲回道:“我保證完成任務!”
“呵呵,好了,坐下說,不用這么緊張。”
司令員笑著壓壓手,接著神色一肅:“你是一二九運動的北平學生代表,又在莫斯克中山大學培訓過,我是信任你的。”
房子成聞言面露激動,胸膛挺得更高,似乎對司令員的評價很是驕傲。
他確實有資格驕傲,一二九運動發生在民國二十四年,那時正處于隔命低潮期,參與運動的人全都是最堅定的隔命者。
另一邊,司令員也在觀察房子成,雖然對方表現得很正常,但他還是按照計劃繼續說道。
“情況是這樣的,社會部在金陵的一條線出了問題,小組負責人犧牲,交通員失蹤,上級要求我們接手與內線的聯絡工作。”
頓了頓,司令員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推給房子成,指著上面的信息叮囑對方。
“這是內線的身份、代號和聯絡方式,你將這些信息記牢,再挑選一個新交通員跟內線接頭,以后這條線交給你負責。
另外,新交通員到了金陵去紙條上的安全屋落腳,那是座獨立的小院,位置比較僻靜,便于地下活動。”
房子成皺眉,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紙條,而是問了個問題。
“司令員,我想知道原交通員失蹤和小組負責人犧牲的時間順序,如果失蹤在前,犧牲在后,那么原交通員很可能已經叛變。”
他的說法很好理解,一個情報小組連續兩個人出事,這本身就值得懷疑。
司令員看向房子成的目光透露著欣賞,隨即作出了解釋。
“放心吧,小組負責人是因為染病在根據地犧牲的,本來他有機會接受治療,可為了任務,唉。”
此言一出,房間里陷入了沉默,房子成表情悲痛,剛想說兩句便聽到司令員的聲音再次響起。
“至于交通員,他當時負責將一批黃金送往邊區,途徑魯省時出了意外,我們的人只在失蹤現場找到了一灘血跡。”
魯省自古多響馬,當下的治安情況更差,交通員要是帶著黃金被盯上,恐怕兇多吉少。
不過司令員的回答證明了情報小組組長和交通員的可靠,若非如此,社會部也不會要求重新建立聯絡。
房子成鄭重收起紙條,起身敬了個禮:“司令員,我會立刻挑選人員去金陵。”
“恩,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但也要注意安全。”
司令員神情凝重,指出金陵是日偽的核心城市,到處都是敵人的密探,內線以及內線身邊或許就有特務。
房子成沒有喊口號,也沒有輕易表態,再三保證自己會謹慎行事。
目送他走出司令部,司令員略一思索,低頭再次在名單畫了個勾。
卻說房子成離開司令部,首先去機要室調取了魯省的近期情報概要。
他不斷翻看著文件,手指在紙面輕輕滑動,很快就找到了一條跟交通員失蹤相關的通報。
xxx,男,24歲,失蹤地點
合上文件,房子成將情報概要還給機要員轉身而去。
接下來,他回電訊科處理了一些工作,給報務員分發了當天要發送的電文。
第四軍電訊科的工作人員不少,在分發電文的過程中,房子成露出一抹微笑又立刻恢復嚴肅。
很快,關于他前往保密室查看情報的記錄就出現在司令員的辦公桌上,司令員看完沒有在意,謹慎是一個情報人員的必要素養。
第二天清晨,房子成挑選的交通員離開司令部駐地,通過各種檢查順利進入了淪陷區。
崎嶇的小路上,交通員加快腳步準備盡快趕到金陵,但有幾雙眼睛透過草叢縫隙緊緊盯著他的背影。
幾天后,一個商人打扮的胖子來到了金陵珞珈路上的一座洋房外。
這里是偽政府軍事韋員會參謀本部次長亢金虎的私宅,作為季某人的心腹,每日前來拜訪亢金虎的人絡繹不絕。
經過護衛的檢查,胖子商人見到了亢金虎的夫人,兩人在會客廳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李先生,你這次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亢夫人很有些大家閨秀的氣質,她用手指捏著茶杯把手,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自稱姓李的胖子微微一笑,從沙發旁拿起一個皮箱,打開后道明了來意。
原來,李先生在滬上經營了幾家店鋪,其中一家店鋪被76號封了,他來此是想通過亢金虎疏通此事。
亢夫人瞄了瞄箱子里的一沓沓日元,心中頗為滿意,不過還是問了店鋪被封的原因。
如果李先生跟地下黨或者山城有聯系,這錢就不能收,要不說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呢。
李先生苦笑,表示這家店鋪就是家綢緞莊,往來的都是普通商人,跟山城和江北沒有任何關系,平日生意不錯。
76號的吳四寶聞訊后非要摻上一股,更可氣的是還不愿意出錢,這擺明了是要吃肥豬,李先生自然不答應,于是店鋪就被查封。
亢夫人聽完沖李先生點點頭:“好,這件事我會跟老亢說的,李先生放心,三日內必有結果。”
她之所以如此有底氣,乃是因為亢金虎跟日本軍方關系密切,一個小小的76號大隊長在亢次長面前連個P都算不上。
別說吳四寶,就是丁莫村和李施群見到亢金虎也要立正說聲次長好。
李先生當即眉開眼笑,不停地出聲感謝,亢夫人面帶矜持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這是要端茶送客了,李先生連忙起身告辭,不過在出門前借用了一下客廁,亢夫人沒有拒絕。
當晚,結束軍事會議的亢金虎回到家中,亢夫人與其聊起了今天的事情。
亢金虎聞言沒放在心上,隨意擺擺手:“我明日給丁莫村通個電話,76號也是廢物,拿地下黨和山城特工沒辦法,撈錢倒是積極的很。”
憂國憂民的亢次長發表完意見沉沉睡去,直到被一陣巨響驚醒。
十幾個日本憲兵撞開了房門沖進臥室,軍靴踩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咚咚聲。
在亢夫人的尖叫聲中,金陵日軍憲兵隊長崗村冷著臉走進屋內,他看著還沒完全清醒的亢金虎,抬手往下一揮。
憲兵們一擁而上,將亢金虎和亢夫人綁了個結結實實,并拉著兩人來到崗村身前。
亢金虎這時也反應過來,大聲喊道:“崗村隊長,是不是有誤會,我是亢金虎啊,你們抓錯人了。”
崗村冷笑,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惡狠狠道:“不,我就是來抓你的,亢先生。”
不等亢金虎說話,搜查的憲兵找出了大量可疑物品,滿滿當當擺放了一地。
印有絕密字樣的文件,數目驚人的美元、英鎊、日元和金條。
崗村看得兩眼冒火,對方比他這個憲兵隊長還富有,真是豈有此理,他大聲怒斥道。
“八嘎呀路!你竟然將秘密文件帶回家中!”
亢金虎臉色慘白,跪在地上為自己解釋:“崗村太君,文件是我準備交給季……季先生的。”
“那這些錢呢!”崗村不依不饒,語氣森然。
對此亢金虎也有理由,他表示這是自己祖輩經商所得,崗村差點氣笑了,狗P的歷代經商。
憲兵隊的檔案記載的清清楚楚,亢金虎雙親早亡,家境貧寒,全靠鄉鄰資助才得以讀書,后被國府公派至帝國留學。
請問兩個死人如何經商,總不能是亢父亢母從幽冥寄給亢金虎的吧。
崗村正要戳破對方的謊言,又有日本憲兵匯報:“隊長,我們在廁所水箱發現了微縮膠卷。”
亢金虎聞言更慌了,自己家中為什么會出現微縮膠卷,這是特工才會用到的東西,而且還是在廁所水箱里,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趁他愣神的功夫,崗村上前給了他幾個耳光,打得亢金虎眼冒金星。
“亢先生,難道微縮膠卷也是你的父輩收藏嗎?”崗村獰笑道。
“啊,這”
亢金虎啞口無言,亢夫人卻想到了那位李先生和借用廁所的事情,連忙將此事說了一遍。
崗村發出一聲嗤笑:“二位真是默契呢,不過你們馬上就要見到交通員先生了,任何狡辯在證據面前都是徒勞的。”
講完,他看看手表,又透過窗戶看向金陵城的另一個方向。
“轟隆”
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中突然冒出一團火光,緊接著是一聲爆響。
原本從容不迫的崗村慌了手腳,一溜小跑來到窗前將身體探出窗外,被火光照亮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